第9章 作孽
晚上放學,陶馳打掃好教室的衛生就下班了,這回他坐的是通勤車,路上還有年長的老師詢問他有沒有對象,被他支吾地含糊過去。
到了公安局站點,他立刻下車,邁着歡快的步伐走進公安局。
一會兒他就能要到尹隊長的手機號,四舍五入就是結婚了!
坐在門衛室裏的警察問他:“您好,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件。”
前幾次來他都是被帶進來的,上回送張安安也是因為老張提前打好了招呼,這還是他第一次走正常程序進公安局,心裏還有點小緊張。
陶馳把身份證給他看,又填了訪客單,然後說自己要找尹晝。
警察道:“那你來的不是時候,尹隊長出警了。”
陶馳:“?啥?”
“晨風小區有人要跳樓,隊長領人去救援了。”
晨風小區不就是他家?!
陶馳對警察同志道了謝,又風風火火地打了輛車往回趕。
平常,小區裏消息最靈通的就是這些喜歡打聽八卦的大爺大媽。
一進小區門口,他就拽了個大娘,問道:“大娘,咱們小區有人要跳樓?”
大娘回答道:“就在56棟!哎呀,好像是孫老太太家的兒媳婦。這個孫老太太可不是人啊,平常就瞧不上她兒媳婦,說人家小姑娘是不會下蛋的母雞,這回那閨女好不容易懷了孕,肚子都挺老大了,還讓人家幹活伺候她,現在好了,孩子掉了,兒媳婦也快沒了……”
陶馳收獲到了一大波信息,跟大娘道了謝之後往56棟那邊跑,身後還傳來了大娘的喊聲:“小夥子,別去看熱鬧了,這都是要倒大楣的!”
陶馳回吼道:“我是去找警察的!救援的有個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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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棟下面圍了一群人,大夏天的也不嫌熱,擠在一起仰頭往樓上看。
樓頂邊緣坐着一個女人,女人身影消瘦,只穿了件發黃的白裙子,像是被風一刮就能掉下來一樣。
底下已經架好了安全墊,但安全墊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所以樓頂上還有幾個警察在勸解女人。
陶馳發現了尹晝,他身上綁着安全繩,踩着六樓一戶人家窗戶的外沿,身後就是十幾米高的高空。
樓上的對話傳到樓下不是很清晰,陶馳也跟着仰頭看,被陽光晃得眯起了眼睛,一陣頭暈目眩。
不知道上面說到了哪,女人突然爆發出一陣崩潰的哭聲,大聲叫道:“孫政陽你還是個人了?!要麽你把你媽送回去!要不然我就跳下去!這個家有她沒我!!”
底下看熱鬧的人議論聲小了一些,陶馳還是準确地捕捉到了“老孫太太造孽呦”“聽說那孩子都成型了,是個女孩”等字眼。
上面的民警勸道:“你別想不開啊,實在不行不是還能離婚嗎?孩子以後也會有,何必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
女人不說話,低頭抹眼淚。
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從樓上響起:“你別做夢了!你生是老孫家的人,死了也是老孫家的鬼!就你這麽個被我兒子睡過的爛貨,還想跟我兒子離婚?要離也是我兒子休了你!我一個老人家,你就是這麽對我的?我比你媽年紀都大,你還讓我兒子不要我?你個不孝的玩意兒!警察同志,你們不用管她!她根本就不敢跳!都是在這兒裝的!”
聽到這聲音,陶馳就暗道了一聲要遭。
果然,原本還有些生志的女人徹底絕望,毫不猶豫地縱身往下一躍。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早在六樓等候多時的尹晝也跟着一躍而出,一把扣住女人的腰,随着她一起下墜。
陶馳忍不住往前跑了兩步,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索性尹晝身上還綁着安全繩,兩人在下墜一定距離之後就安全繩攔住了,在空中晃悠了兩下後砸在了牆體上。
此時他們已經降到了三樓左右的位置,安全繃得緊緊的。
樓上等候多時的警察和消防員開始拉繩子,女人卻突然掙紮了起來,邊掙紮邊崩潰的大叫:“你們為什麽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
尹晝大喊:“別拽了!往下放!我快抓不住了!”
頂上的人趕緊把安全繩往下放,放到二樓的時候,尹晝抓着女人的手一松,女人直接掉在了安全墊上。
繩子繼續往下放,直到尹晝也安全降落後,樓上的救援人員才松了一口氣。
女人沒什麽大礙,躺在安全墊上嚎啕大哭,尹晝累得脫力,坐在墊子上直喘粗氣。
墊子裏的空氣被緩緩放出來,陶馳趁着警察們手忙腳亂沒人注意的功夫沖進警戒線內,三下五除二爬上氣墊,蹲在尹晝旁邊:“你沒事吧?!”
走近了才能看到,尹晝的臉上靠近眼睛的地方有一道擦傷,此時還在向外冒着血珠。
尹晝虛弱地往他肩膀上一靠,小聲說道:“我不太好,沒什麽力氣,胸口有點疼,應該是剛才被安全繩硌了一下。”
陶馳哪見過嘴賤的尹隊長這麽虛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慌了神,抖着手拿出手機:“你堅持一下!我這就叫救護車!”
尹晝無奈道:“吓傻了?旁邊就有救護車,麻煩你扶我過去就行。”
陶馳連忙照做。
一隊醫生把女人擡上了救護車,尹晝揮退想要把他接下來的手下,任由陶馳撐着他,一瘸一拐地往救護車上走。
上車之後,随車醫生給女人檢查身體,一個護士拿着碘伏給尹晝上藥。
“你腿怎麽了?”陶馳擔憂道。
“嘶——”尹晝吸了口涼氣,道,“說出來你別笑話我,掉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崴了。”
陶馳:“我笑尼瑪!我快被吓死了?!”
尹晝低笑出聲,被護士一棉簽摁在傷口上,頓時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
護士道:“別亂動!再亂動疼就自己受着!”
陶馳抿了抿嘴唇,對護士道:“那個……要不然我給他上吧?”
護士偏頭瞅了他一眼,直言不諱道:“怎麽?心疼了?”
陶馳:“!沒有!你誤會了!”
護士善意的笑了笑,轉手把棉簽和碘伏地給了他:“你來吧,小心點別把藥水弄到他眼睛裏。”
陶馳接過這項重擔,小心翼翼地捏着棉簽。他的臉不由自主地湊近尹晝的臉,兩人的呼吸交錯,讓他變得更加緊張。
棉簽輕輕地湊近,塗抹在傷口上帶來了一陣沙痛和癢意。尹晝垂着眼睑,看着陶馳認真的神色,溫柔地說道:“手別抖。”
陶馳:“……我他媽的沒抖!”
如此色厲內茬,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尹晝的胸腔震動,發出低沉的笑聲:“行行行,你沒抖。”
陶馳臉紅了:“你別笑!你一笑我容易怼歪!”
“行,我不笑。”尹晝不再發出聲音,上揚的嘴角卻怎麽也平複不下來。
陶馳戰戰兢兢地給他上完藥,汗水順着頭發往下淌,滴落在尹晝的下巴上,和他的汗水混為一體。
救護車也飛馳到了醫院。女人被拖去檢查身體,然後送到心理醫生面前。尹晝拒絕擔架,摟着陶馳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往醫院裏走。
陶馳擔憂道:“你的腳還好吧?”
尹晝的最靠近他的耳朵,小聲說道:“其實沒那麽疼,我裝的,沒準能給自己一個公傷假期。”
呼吸噴灑在敏感的耳朵上,陶馳的耳朵幾乎立馬就紅了,還惹人憐愛地顫動了兩下。
陶馳絲毫不知道耳朵的表現已經出賣了他,故作鎮定道:“你這一點也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啊!”
“公職人員也想休息一下啊。”尹晝無奈地說道,“我的腳雖然沒那麽嚴重,但是想出警恐怕不是不行了,讓我坐辦公室一坐坐一天還不如要我的命……”
陶馳想了想,道:“要不我背你?”
“別別別。”尹晝趕緊說道,“收起你這種危險的想法。”
……
檢查了一圈之後天都黑了,尹晝身體沒什麽大問題,身上都是一些皮外傷,兩臂有些脫力。
女人被檢查出來了輕度抑郁症,心理醫生給她做了疏導,還開了一些藥物。
她的丈夫和婆婆都沒有來醫院,娘家也沒人來看她。還是陶馳先給她墊付的醫藥費。
有女警察陪在女人身邊,防止她再次尋死。
等陶馳架着尹晝走到大廳的時候,就見到了一臉無奈的女警察,和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淚的女人。
“隊長。”女警察道,“我跟她說了半天,她也不聽,一直在這兒哭,我也沒辦法……”
尹晝大手一揮:“帶去警局,危害治安罪,先拘留她三天。”
女警察有些心軟:“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她有抑郁症……”
尹晝指指自己的腿:“你隊長我還瘸着呢。”
女警察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那咱們現在回去?”
尹晝反問他:“不回去你住醫院走廊?”
旁邊的陶馳看着他倆的互動,默默地酸了。
小姐姐看着尹晝的眼睛裏都快有星星閃出來了,一看就是喜歡他!
人家兩人戰友情同事情近水樓臺先得月比翼雙飛,他一個路人甲算什麽哦。
尹晝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發什麽呆呢?走了。”
“哦哦哦。”陶馳瞬間停止優酸乳的腦補,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