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回
夜幕早已籠罩整片大地,午夜本是萬籁寂靜之時,也不知怎的,鎮上還是熱熱鬧鬧,燈火通明。回到客棧已将近四更天,推門進去,屋裏黑漆漆的,什麽都瞧不見。小聲地将門給關上,王憐花來到梳妝臺前,就着窗外的月光,将臉上易容的那張皮一點點揭開,露出了自己那張足以讓天下許多女子為之着迷的俊美面容。
王憐花的母親王夫人是曾經江湖第一女魔頭雲夢仙子,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美人,縱使歲月流逝,時間卻好似在她身上凝固,二十多年過去,她依然美得驚人,就連朱七七在她面前也是自慚形穢。
作為雲夢仙子的兒子,王憐花十分像她,不但形貌似她,就連狡黠狠毒也非常像自己的母親。
盯着銅鏡中的自己,王憐花露出了一抹扭曲的微笑。
他恨自己的父親,也恨自己的母親,但若兩者之間相比較下來,還是恨父親多一點,若不是他,母親不會變成現在那樣。依稀記得,幼年時他們的關系還是很好的,直到有一天,父親對母親下手,将曾經美好的假象打破。或許,從一開始一切就是假的,只是他們以為是美好的。
今晚一行,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關于朱五這個人他是萬萬沒想到的。朱府的資料他不是沒調查過,對于這位朱五公子在江湖上的名聲和習性也是有一定了解的,本身要調查起他來就不是很困難。可誰會想到竟是這般難以意料,看來需要重訂計劃,還有必須同母親商量一下。
另外,朱府的人想必得重新調查一番了,單靠那些個家夥述說,不能全信。
想到這裏,王憐花忍不住輕咳出聲,他的內傷沒好,完全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喉嚨有一股腥甜湧上,控制不住的下場就是唇邊溢出了豔麗的血色,在銅鏡和房裏微弱的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妖魅。用手一點點擦去嘴角的鮮紅,直到看不見了,王憐花才轉頭淡淡将目光落在戚素桃身上。
真是奇怪,明明素昧平生,可戚素桃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是在歐陽府初見她時就有的感覺,只是那時候不明顯,後來在莊院內兩人獨處時,她給他的熟悉感越發明顯起來。
而這兩天的相處更甚。
他們到底在何處見過?
走回床邊,王憐花看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戚素桃,忍不住嗤笑起來:“真是一點戒心都沒有,也不怕……”後面的沒有全部說出來,他伸出手戳了戳戚素桃的臉,見她砸吧了下嘴巴,側個身繼續睡,唇角忍不住勾起單邊。收回手,王憐花一個翻身,輕巧地來到床的最裏面,安安靜靜躺在了她的身側,并蓋上了自己這邊的被子。
在過去,他從未和哪個女子如此單純地躺在一張床上,戚素桃實屬第一人。側身看着她的睡顏,王憐花內心沒由來的産生了一絲安寧,讓他有了就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念頭。
這念頭一閃而逝,很快就被王憐花丢到腦海的某個小角落去了。
對他來說,産生這種念頭就是代表自己的軟弱,他可一點都不想軟弱。軟弱就是無用,無用就代表沒價值。
伸出手再度戳了戳戚素桃的臉,王憐花勾唇一笑:“小若華,別讓我覺得無趣吶。”別讓我覺得無趣,別讓我覺得你沒有價值,若有一日發現一切都是白用功,那我真的會忍不住殺了你。
沒用的直覺丢棄,再不濟就殺了。
明明殺意四溢,可戚素桃睡得跟頭豬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樣的結果是讓王憐花興致缺缺地收起自己的殺意,盯着她良久良久,抵不住睡意席卷,最終也睡了過去。
第二日,戚素桃早早就醒了,她感覺這一夜睡得特別踏實。實際上吧,戚素桃哪天沒睡得不踏實過呢?幾乎天天睡得跟頭豬一樣。起床第一件事,完全沒看身邊躺着的人,直接掀開被子下床洗漱換衣服。洗漱完畢,換上美美噠新衣服,戚素桃走出裏間,來到外面的桌前,拿起王憐花放在桌上的藥粉給自己的手上藥。說真的,她覺得武俠世界的藥真是厲害得要命,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成分,只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她的擦傷就開始結痂了。
就是現在還不能手掌握起,怕結痂的傷口重新裂開,那就酸爽了。
一切弄好,戚素桃就下樓吃早飯去了,順便呢也給王憐花端早飯上去。跟他同行之後,戚素桃好像也習慣了照顧他。雖說直覺告訴她,王憐花不是善類,他也的的确确不是什麽善類,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放不下他。那時候,若她轉身就走,王憐花怕是會死吧……?
不是她聖母心,也不是……好吧,就算她是聖母吧,怎麽說王憐花也算是綁架犯,雖然他一開始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朱七七,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對方也是實打實的綁架犯,她真的算是被“綁架”了。可這位綁架犯跟其他綁架犯不同,對她的的确确不錯,不愁吃穿,也沒膈應她,欺負她,就這些方面來看,救他一回也沒什麽大毛病。
吃好自己的早點,戚素桃吩咐小二去準備王憐花的藥,順便讓他去外頭買些好吃的糖回來。她身上的東西都在朱七七身邊,糖和巧克力什麽都給了朱八,實在沒什麽東西可以給王憐花壓苦。
小二很麻溜地下去幹活了,這一點倒是和現代沒有任何變化,只要有錢無論你是誰,在他們眼裏都是大佬。
端着早餐上樓,推門進去就看到王憐花在換衣服,光明正大地站在外頭脫下了上半身的衣服,光着身子看着她,而她也看着他,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戚素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進屋将房門給關上了。
“為什麽不躲在被窩裏面換衣服?”戚素桃走進去将早點放在桌上,奇怪地問了一句。
這麽冷的天,換她肯定躲被窩裏面換衣服。今早沒有這麽幹,一來嘛身邊躺了個王憐花,二來嘛屋裏的暖氣還是足的,有炭火加持溫暖,她還是受得住。只是,作為病患的王憐花這麽大大咧咧地将光衤果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不怕生病嗎?
“躲被窩裏換衣服?”王憐花覺得這種行為相當奇怪。“怎麽換?”
“就那樣換啊,還暖和呢。”戚素桃覺得大冬天躺在被窩裏像條毛毛蟲一樣換衣服是享受,起碼不會受凍。
王憐花想了下自己在被窩裏換衣服的場景,總覺得一股惡寒自背脊蹿起。
他一點都不想變成一條毛毛蟲。
“對了,你不易容成王姑娘嗎?我估計小八和朱五公子今兒個會來。”昨晚和朱八說了她住哪裏,估摸着這小子今天肯定會來,順便把他哥一起拉過來。
“你怕是沒機會見他們了。”自昨晚的事,王憐花就不斷給朱五他們有這個機會和戚素桃見面,起碼現在他不會讓戚素桃有離開自己的機會,她在關鍵時刻說不定會是自己的保命符。
“你打算離開?”戚素桃一聽這話就知道王憐花的打算,眉微微一擰:“你傷都沒好就準備浪了?”
王憐花笑了笑:“是啊。”慢條斯理地走到戚素桃面前,光着上半身的他湊近她,嘻嘻笑道:“怎麽?你以為他們會救你?”
戚素桃盯着王憐花,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如果他們知道你就是王憐花的話,他們一定會救我,尤其是小八。”
凝視着那張波瀾無驚的面容,王憐花道:“那孩子的确挺可愛的,但你還是別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啊……”故意湊到戚素桃的耳畔邊,王憐花低低笑了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救走你的,我的若華~~”
微微側了側頭,戚素桃下意識拉開了兩人距離。不知道王憐花要做什麽,對于他的目的,戚素桃也不想知道,反正勝利女神永遠都站在作為主角的沈浪身上。略微同情地看着他,戚素桃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高興就好。”
王憐花:“……”這反映還真是讓王憐花萬萬沒想到。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只聽小二在外頭喊了一聲:“夫人,藥好了。”
戚素桃應道:“進來吧。”
小二推門進來,看到屋裏的王憐花光着上半身明顯愣了一下,臉一紅,将中藥放到桌上後,匆匆轉過身往外走。“打擾,兩位繼續,繼續……”因為是閉着眼睛的緣故,跌跌撞撞了好幾回,差點撞在門板上,出去的時候,小二似乎想起什麽,又說了句:“夫人,糖也在上面。”說完,替他們倆關上門,直接跑了。
戚素桃:“……”
王憐花:“……”
盯着桌上的中藥,戚素桃輕咳一聲:“這藥是飯前吃的,先吃藥吧,哦,這裏有糖,嫌苦,含一顆在嘴裏祛祛苦。”說着,撥開一顆糖紙遞到了王憐花面前。
看了眼中藥和糖,王憐花愣了愣後,唇角一翹。
心情莫名好了起來,王憐花也不怕藥苦,拿起藥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瞬間充斥在嘴巴裏,就連味蕾也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襲擊。喝完藥,皺着眉,王憐花接過糖塞入嘴巴,那可怕的苦味一點點被糖的甜味驅散,味道好了很多。
喝完藥,王憐花立即穿上挂在一邊的衣服,穿好衣服後,他走出房,吩咐恰好走過來的一個小二,命他去備馬車。小二一聽對方要走,明顯有點愣怔,不過客人要走,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麽,連忙去辦事了。小二一走,王憐花又叫了個夥計,讓他幫忙搬東西,所謂東西就是他昨夜買的那些。
客棧裏的人手腳都麻利,很快就全部弄好,而王憐花則沒有收回那剩餘的錢,權當打賞給客棧上下的人。站在房門口,瞧着坐在房裏頭喝水的戚素桃,王憐花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點了戚素桃的穴比較好,那麽想着就把點了她的穴,讓她無法動彈半分。
對于他點穴這件事,戚素桃是真的懵逼了,難道她看上去很像會馬上就跑路的人?
抱起戚素桃,王憐花在她臉上親了親:“夫人,咱們該啓程了。”
戚素桃:“……”她的心裏現在有一萬匹草泥馬崩騰而過。
抱着戚素桃下樓,來到客棧門前,馬車和車夫都已經備好,正等着他們。回頭看了眼客棧,王憐花笑了笑,抱着戚素桃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裏,戚素桃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可沒點你啞穴。”意思是她可以說話。
被點了穴,戚素桃自然是有點不高興的,她心裏有點氣,可動都不能動,只能瞪了眼王憐花。被戚素桃那麽一瞪,王憐花頓覺新鮮,他轉了轉眼珠子,忽地上前将戚素桃一把壓下:“娘子,別用這種眼神看為夫,為夫怕自己把持不住。”
戚素桃木着臉:“王公子,你是不是也很無聊?”
王憐花笑嘻嘻道:“是啊,就是覺得無聊,所以想着做些有意思的事,畢竟你我在外人眼裏可是一對剛新婚不久的夫婦呢。”
戚素桃暗嘆一聲,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裏,畢竟王憐花這人吧總喜歡捉弄別人。
扯了扯唇角,戚素桃打了個哈欠:“無聊的話,睡會兒吧,真的很困。”說着,她的眼皮子竟然開始上下打架,接着就真的睡着了,在王憐花身|下。
王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