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往事如風
一大早的紫霞苑外叽叽喳喳的叫個不停，馮曉鑰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原來時辰不早了，昨晚被楚逸軒胡鬧一番現在還覺得渾身酸痛，像散了架似得，勉強下了塌就連兩腿都是軟綿綿的，仿佛踩着棉花一樣。
碧梧從外面走了進來，見馮曉鑰那古怪走路的模樣，便急忙攙扶了過去，道：“娘娘，您醒了？要是累得緊就多休息一會？”
被碧梧這麽一說，馮曉鑰竟有種被他人窺視的囧态，面上不由得發起了燒，尴尬的一笑道：“沒事，本宮坐坐就好了。”說着便佯裝鎮定一屁股挪到椅子上。
好在碧梧性格內斂也沒繼續捅破，頓了頓馮曉鑰才問道：“外面怎麽這麽吵？”
“回娘娘，是李才人、秦婕妤她們幾個想進來探望，奴婢自作主張怕她們擾了娘娘清淨，所以便讓她們回去，沒想到她們幾個不死心說一定要等娘娘醒來，所以一直在殿外侯着。”碧梧道。
馮曉鑰聽罷沉默了會，便點了點頭，待紅袖綠葉更衣洗漱後，簡單梳妝一番，便不急不慢出了內堂。
果不其然，李才人、秦婕妤還有阮芳華幾個見了她猶如見到活菩薩，親熱問候之後，便如數家珍般的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見面禮，約摸一看有數十種名貴藥材，有些連馮曉鑰也叫不上名字，只記得何首烏、阿膠、鹿茸、雪山靈芝、冬蟲夏草這幾樣。
不僅如此，還信誓旦旦的表态與曾婕妤不是一路人，平日裏的走動也只是逢場作戲，希望麗妃能在太後和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原來慎刑司那邊傳來消息，天香居的宮人中有一部分近身伺候的被賜死，而剩餘的那幾個被打發到了辛者庫勞逸不死不休。
所以她們幾個平時與曾婕妤有些交情，怕這件事遷怒到她們上頭，這不一大清早就趕了過來。
瞧她們那至賤至極的模樣，馮曉鑰心裏嘿嘿冷笑了兩聲，這丫的翻臉比翻書還快，前段時間在柳貴妃那裏喝茶，她們幾個抱成一團可不知道有多親熱，姐姐長妹妹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一大家子呢！現在人才剛走屍骨未寒，便在背後戳脊梁骨，就不怕曾婉柔死不瞑目半夜找上她們。
馮曉鑰竟不拒絕也不應承，便淡淡打發了句清者自清，何必杞人憂天，那些女人見她面露不快，便以不便打擾為由，灰溜溜的滾了個一幹二淨。
現在她們有求于她，可不敢造次，只得夾着尾巴做人。
讨厭的蒼蠅終于走了，沒想到皇後也差茹钰送了些錦緞聊表心意。往後的幾日也是如此，那些品級低的也隔三差五的送東西慰問，攪得馮曉鑰是不得安寧，頭也跟着痛了起來。
這天韓昭儀也來到了紫霞苑，她帶來的是一盆合歡花的盆景，還熱情關切的說是聽聞馮曉鑰近來睡眠不好，這合歡花有寧神安眠的作用，希望她能收下，還說了以前都是誤會，這段時日她也反省了許多，希望麗妃姐姐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裏。
馮曉鑰雖然極其讨厭韓湘雲，不過面上還是對她和和氣氣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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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韓湘雲前腳剛走沒一會，許久未見的陳淑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望着陳淑妃那姣好的面容，馮曉鑰倍感親切，趕忙拉住她的手含笑道：“妹妹好久沒見了，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陳淑妃笑道：“我早就想來看姐姐你了，只是想着這段時日這裏肯定會很熱鬧，所以便忍了幾日才來，沒想到一來便碰到了韓昭儀。”
“妹妹真是冰雪聰明，什麽事都瞞不過你的心思，這次我能有幸逃過此劫，真多虧了你的妙計。”馮妙歌感激的說道。
“在這宮裏人情是最不值錢的，那些人趨炎附勢倒也不難揣測，姐姐為人我是信得過的，若說是你所為，打死我也不會相信，妹妹不才幸得老天開眼，才能讓惡人現出原形。”陳淑妃謙和的笑道。
“總之我的命是你所救，他日妹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當效犬馬之勞也要為妹妹分憂解圍。”馮曉鑰真誠的說道。
對于韓昭儀送來了合歡花，陳淑妃勸說此女居心叵測，叮囑馮曉鑰小心提防，本來馮曉鑰也覺得不妥，這麽一說倒也想起來了，便命綠葉她們将合歡花移到了院子外。
出了紫霞苑，陳淑妃沒想到韓昭儀竟然在半路侯着，就在拐角處，冤家路窄碰上了頭，瞧她那盛氣淩人的模樣，陳淑妃自是一肚子氣，但是她為人性子淡薄，倒也藏得住事。
正待她與她近在咫尺之時，韓昭儀那冷嘲熱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淑妃姐姐好手段啊！妹妹真是佩服………佩服……居然懂得曲意逢迎，不惜纡尊降貴，妹妹真是應該好好跟你學學。”
話說這陳淑妃跟韓昭儀是同期入的宮，韓昭儀自持貌美便不可一世，不會避其鋒芒，一開始明軒帝還覺得新鮮，日子久了便索然無味，轉而被陳淑妃的才情所吸引，開始往她那兒溜達得多了。
沒想到這一來二往便一發不可收拾，陳淑妃性情寡淡，看事通透，這跟那些庸俗的女人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至此好長一段時間，明軒帝都會逗留在她那裏，上到人生哲理，下到生活瑣事，可以說是有說不完的綿綿情話。
那段時間可以說是陳淑妃人生的巅峰，寵冠六宮豔壓群芳不過爾爾。
沒多久陳淑妃有了身孕，這明軒帝一個高興便将那承德宮賜給了她，好讓她安心養胎，這承德宮本是他母妃容妃所有，只應容妃殁世後，先帝為了将她永遠留在心裏，便一直保留在那裏，裏面的物品擺設也都原封不動，可想先帝對她何其寵愛。
而明軒帝竟然願意将這麽珍貴的宮殿賞給她，可想是對她有多麽重視，那段時間甚至宮裏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如果陳淑妃誕下小皇子，就可以飛上枝頭成為皇後，那時候東宮無主，後位虛空，多少人虎視眈眈，沒想到就在臨近産期的前一個月，陳淑妃卻小産了，果然是個小皇子。
只是那個可憐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氣，全身青紫得可怕，那肉嘟嘟的小臉上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細看之下甚是駭人，更滲人的是子甲縫隙裏盡是碎肉，那穩婆驚駭之下竟吓暈了過去，任誰也想不到一個未出世的胎兒怎麽會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陳淑妃見了孩子慘狀哭得是驚天動地 ，還一個勁的摟着那死去的男嬰不肯撒手，任誰靠近她都如野獸般護崽，這讓宮人們是一籌莫展，紛紛搖頭嘆息，明軒帝看不下去了，直接來承德宮，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披頭散發猶如鬼魅般的女子，那空洞的眼神虛無缥缈，形同死屍一樣，只是她還會哭還會笑。
那懷中的男嬰已經發出陣陣惡臭，明軒帝實在無法想象這眼前的女子居然跟他之前親親愛愛的是同一個人。想到這裏不由得“哇……………”的陣陣嘔吐了起來。
随後明軒帝看也不看孩子和陳淑妃一眼，逃離似得離開了這鬼氣之地，走前不忘囑咐宮人不管用什麽辦法也要将那死嬰兒奪下，至此以後陳淑妃在他心裏的地位是一落千丈，從此以後流連聲色再也沒有踏入承德宮一步。
想到種種往事，陳淑妃恍如隔世，随後便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并不搭理韓昭儀擦身而去。
“怎麽？被我說中心事了，還是怕了？”韓昭儀依然步步緊逼道。
陳淑妃冷哼了一聲，并不搭理她，直到她走了很遠，韓昭儀才冷冷道：“陳青青，你給我走着瞧，當年我有本事将你拉下來，今日也同樣能将你踩下去。”
杏園位于皇宮北門，地理位置較為偏遠，平時來此逛的人比較少，再加上立夏之後，杏花花期已過這裏也變得格外冷清了起來。
“老婆，你最近好像輕減了不少，是不是那些奴才沒有将你伺候好，讓你受委屈了？”楚逸軒摟着馮曉鑰的纖腰柔聲道。
“不是啊！只是天太熱了，沒什麽胃口。”馮曉鑰眉頭微皺道，這裏确實是很熱，每天穿着長衫，又沒有納涼的電器可用，可是為了保持儀态不得不這麽穿。
“原來是這樣啊！改日我讓內務府多給紫霞苑送些冰塊去，這樣也可以幫你降降暑氣。”楚逸軒趁機摸了摸馮曉鑰的臉蛋占盡便宜。
每到夏日東陵國的冰庫裏的冰塊就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馍馍，正所謂僧多粥少，只有那些品級高的受寵些的才能多分一些，而那些不受寵也沒地位的也只能可憐巴巴的渡過一個苦夏。
正在兩人你侬我侬的時候，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突然出現在了他倆眼前，只見她年紀不過三歲左右身着粉色雲錦，那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看着楚逸軒喚道：“父皇...……父皇...………….”這小女孩年紀雖小,可是看起來卻煞是可愛,整個人就像粉雕玉琢出來的一樣。
見楚逸軒并沒有理會自己，小女孩便又走到了他身前，扯着他的衣袖可憐兮兮的喚道：“父皇，為什麽你不理玉兒了？是不是玉兒做錯事情了？”
“她喚你父皇？”馮曉鑰看着楚逸軒詫異的問道。
正在楚逸軒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一個長相清秀的宮人一把将小女孩摟入懷中，見到楚逸軒也在此便俯身行禮道：“奴婢參見皇上。”可是那個小女孩被宮人摟在懷裏卻及不安分，不停的朝楚逸軒嘟囔着。
“平身吧！你是哪個宮裏的？這個小女孩又是誰家的孩子？”楚逸軒不急不慢的問道。
“回皇上，奴婢嫦瑾是蘭苑當差的，這珍玉公主便是安貴人所出。”嫦瑾在一旁恭敬的回答道。
“原來這個孩子便是珍玉公主。”楚逸軒若有所思的說道。
安貴人本是楚瑜未登基前的貼身婢女，由于一次酒後臨幸了她從此便有了身孕，本來以為母憑子貴的她偏偏生下了個女兒，那楚瑜見她沒能生下皇子，便也很少到她這兒來了，就連同這個小公主也不受待見，由于身份低微就連皇宮的各式聚會也不能出席，所以楚逸軒和馮曉鑰沒有見過她也就不奇怪了。
珍玉那小手不停亂揮，口裏一直囔囔着要父皇抱，就在頭疼之際，雲禧宮的小李子急沖沖的來到了杏園，原來皇後暈倒了，楚逸軒當下便告別了馮曉鑰随小李子緩緩而去了。
見父皇無視自己，小珍玉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怎麽也止不住，任嫦瑾怎麽哄勸也無濟于事，見那半大不大的孩子哭到抽氣，馮曉鑰倒有些于心不忍了起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便随手用絲帕折了只老鼠，攤在了手心故意發出聲響逗弄了起來，到底是小孩心性，那小鬼聽到有趣的聲音，立馬止了哭聲，将小腦袋一歪偏着頭瞧了過來。
馮曉鑰會心一笑，便問道：“你喜歡嗎？”
小珍玉看了看那小東西，又看了看面前和藹可親的女人，怯怯的點了點頭。
“喜歡就送給你。”說着便示意小珍玉自己來拿。
這孩子似乎有點害羞，紅着臉看了好一會，才伸出那肉嘟嘟的小手去拿。
見那小東西并不會叫，左瞧右瞧了好一會，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馮曉鑰瞧她那呆萌的表情，頓覺好笑，便蹲了下來，耐心開導道：“你看這是死物，如果想好玩一點，便要自己學會發出聲音，喏………就是這樣………吱………吱……懂了嗎？”
小珍玉聽了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小小聲的道：“吱吱………吱………吱”玩着玩着竟把自己逗樂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孩子就是這麽單純，馮曉鑰自來到古代，見過的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每天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現在這孩童般稚嫩的笑容竟讓她心生動容，也跟着小珍玉瘋玩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