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蕭冽一關上門, 水鈴泉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雙腳也不聽使喚地往後小寸挪了挪。
蕭冽回過身, 掃了一眼他腳下。
狐貍雌獸連藏在鞋子裏的腳趾頭都跟着他的目光縮了一下。
慫成這樣,也是沒救了。
蕭冽又兀自笑了笑。
水鈴泉沒被他這突然的一笑吓哭出來。以前蕭冽對他笑得越開心,他在床上也就哭得更兇。
這男人看着冷, 但某些時候又總是有着永遠都消不完的火氣。
蕭冽朝他擡了擡手,“坐下說。喝點什麽?”
剛剛一家人聽完水鈴泉所說的往事, 就一起用了晚餐, 飯菜味道恰到好處, 但現在蕭冽莫名覺得口渴。
水鈴泉本就緊張,聽他問, 便要了一杯果汁,總覺得手裏捧着什麽杯子尾巴的,就多了那麽點安全感似的。
蕭冽将倒好的果汁遞到水鈴泉手中,這些天裏只要這只雌獸保持人形, 蕭冽總是這樣。他明明可以将杯子放在水鈴泉面前的矮幾上,卻偏偏要那人自己動手來接,這便也算了,杯子不大不小, 他手指放置的位置看似随意, 可又每每占據大半杯壁,以至于水鈴泉伸手時, 總會不小心碰到,然後那人便會紅着耳廓對他說一句:“抱……抱歉。”
蕭冽以前可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為了這麽一丁點事如此心機。
他又笑了笑, 對那只狐貍說:“沒關系。”
狐貍耳朵更紅了,他咬了咬唇,心知肚明。這男人就是在逗他。
這是蕭冽的卧室。蕭雲星起初非常粘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和爸爸一起睡的,沒有放單獨的嬰兒床,即便放了,小不點也不願意一個人睡。就算後來長大了,他也時不時來粘蕭冽。于是本來風格冷肅的房間內,不知不覺已經放了許多充滿童趣的小玩意兒,看起來格格不入,卻又無比溫馨。
水鈴泉偷偷收回視線,除了第一天被蕭冽提到這房間裏,今天是他第二次進來。上回他太過緊張,沒敢多看,這會兒才發現那些小東西,不難看出,蕭冽很愛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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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鈴泉有些感動,果汁明明是涼的,喝下去卻像是暧的。他輕吐了口氣,擡頭看向蕭冽,說道:“我……我是在十年前和你,和你……”看着那雙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他沒好意思“和你”下去。
反正能領會那意思就行。
蕭冽就領會了,于是道:“小星今年七歲。”
水鈴泉臉又一紅,說話還是磕磕絆絆的:“那裏,時間流速不太……不太一樣。”
蕭冽忍不下去了,從對面起身,直接坐在了他身邊,一手伸長搭在水鈴泉背後的沙發沿上,一手拿着杯酒,低聲詢問道:“怎麽個不太一樣,你慢慢說。我等了這麽久,也不急于一時,小結巴。”說罷,似調侃般朝他瞥來一眼。
水鈴泉在他擡手時,反射性縮了縮脖子,可這男人手長腿長,他本就坐在沙發一角,更像是被他整個罩住。
狐貍被逼在角落,哆嗦了半天,一出口:“嗚……”竟似已招架不住。
和蕭笙那本略有不同,哪種不同,大概就是快穿與無限流的區別吧。水鈴泉的書同樣有穿越小世界的功能,但不像蕭笙有什麽攻略目标,得到攻略目标的愛就算是死了也能在下個世界又活過來。他那本,死了就是真死了,沒有複活。
比起蕭笙明晃晃談戀愛的目的,這本更像是副本入口,進去為的就是寶箱與升級。
除此之外,水鈴泉進入小世界後,在裏面也許只是一周,回到星際就可能是一個月,在裏面也許是十年,出來後可能只是十天,總之時間流速很随性,沒有規律可言。
蕭冽以前一直就在疑惑,他從沒和人發生過關系,怎麽就有了個兒子,還是個獸族?或者,是哪個居心叵測的人盜取了他的基因,孩子是基因融合的産物,藏着什麽不可預知的危險?但随着他與兒子的親近,最初的防備都一點點褪去,只剩下滿心歡喜。
蕭冽是個謹慎的人,會出現這樣一個孩子,他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孩子是他與誰的愛情,并不是個意外,只是,他不知因為什麽而忘記了。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十年前,蕭冽的舊傷發作,進了一次高危病房,他昏迷了整整一個月。那次是他進階失敗,體修功法與他不合,失敗所要承受的自然更為嚴重。
小蕭笙眼睛都哭腫了,在病房外眼巴巴地望了一個月,他二叔才臉色蒼白地從營養艙裏轉醒過來。
醒來後的蕭冽腦裏混沌,總覺得像是發生了許多事,但又一件也記不清。他只以為是傷太重所産生的症狀。
水鈴泉穿越的世界限制沒有蕭笙的寬,反正它的主旨是讓主人獲得力量。所以可以是一個故事,一本小說,一個臆想,一場夢,也可以是一個真.世界,只要它們是完整的。
昏迷的蕭冽便做過一場很長的夢,夢裏他異能尚未失去,他也還是帝國那位強大的蕭上校。水鈴泉進入蕭冽那個夢中世界前,已經有過幾個世界的經驗了。但一來便是蟲族來襲,他有些措手不及,好在援救的軍隊來得及時,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才得已幸存。
他和蕭冽便相遇在那場蟲襲中。
前幾個世界水鈴泉的經歷都非常粗暴,除了打怪就是打怪,雖然成長很快,但是也很累。可這個世界不同,它與他生長的星際是同一片,甚至,還有同一個姐姐。
水鈴泉完全不想離開了——這書雖不能讓他在世界裏死亡又複活,卻能在他覺得已經收獲不到什麽時選擇離開。他回到了首都星,跟着姐姐一起入了軍部,看着她與元帥相戀,見證她的婚禮,同蕭家兩兄弟一起等待蕭笙的降生。補完了他所有的遺憾。
當然,整天粘在姐姐身後,不可避免地會與蕭冽産生交集,尤其是當姐姐和哥哥甩開他們去約會時,他基本都是和蕭冽待在一起。
水鈴泉和蕭冽确定關系那天,是在姐姐婚禮當晚。嗯,第一次發生關系也是那晚。用一句話總結,就是酒後亂那什麽。
不過在那之前,水鈴泉早已經被外表一本正經的蕭上校撩得不行了。但他在邊遠星球長大,性格也腼腆,很害羞,也不太懂如何與人相處,而且他也很清楚,這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所以一直沒有正面回應蕭冽。
他不知道如果在這裏與蕭冽在一起,等他回到現實世界後,又怎麽面對真正的蕭冽——他并不知道這是誰的夢境。他以為那只是個平行世界。
那時蕭冽還很年輕,除了冷酷的人設外,也是個不服輸的年紀。哥哥的婚禮一結束,他便陰沉着臉将喝紅了兩片臉頰的小狐貍逼進樓梯拐角處,想要一個答案,誰知還沒開口,那狐貍便潋滟着一雙眼,主動送上柔軟雙唇。
這誰能忍得住?
冷冽的蕭上校當即繃不住,瘋狂回吻。同時,他也看見水鈴泉攥緊他衣襟的手緊繃得厲害,小家夥明顯很緊張。
酒精讓水鈴泉多了許多勇氣,即便是平行世界又怎樣,他知道這個人是真實便夠了,他可以在這個世界陪他一生。
可現實總不如人意。那場讓姐姐姐夫失去生命的大戰還是來了,水鈴泉阻止不了,蕭冽沒同意他跟去,他是偷偷追去的——那時他剛被檢測出懷孕。
那是片星海,戰場上蟲族維克族與帝國軍隊正在混戰,元帥帶領的隊伍直接被轟擊到一顆小星球上。水鈴泉趕到時,那顆小星球就爆炸在他面前,無數的火光與碎片,裏面有星球表面的塵土,有損壞的武器,有緊急逃生艙,有其他戰士的殘肢,也有……他姐姐姐夫的。
逃生艙被燒了大半,裏面躺着渾身鮮血,雙目緊閉的蕭冽。
水鈴泉胸口劇烈起伏着,眼中風卷雲湧。
忽然,有紅光對準那已經半廢的逃生艙,他想也沒想開着機甲擋在他面前。足以燃燒一切的烈焰近在咫尺,水鈴泉以為會很疼,周圍被火光映得亮得刺眼。他眨了下眼,他回到了現實世界。
而遠在首都星的蕭冽,醒了。
突然回到現實的水鈴泉回不來神,直到他低頭,看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這才後知後覺,那是誰的夢境,世界的關閉是因為主人的驚醒。至于是誰的,根本沒有第二人。
對于蕭冽來說,那只是一場醒來後就可能記不清的夢,可對水鈴泉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好幾年。
以他對蕭冽的了解,蕭冽不會相信他的片面之詞。而姐姐他們的死,果然也另有原因。他不能停下,要繼續變得強大起來。但那本書除了他之外,別人用不了,他也不可能揣着一只崽崽去砍怪。
除了要讓自己變強大,為姐姐姐夫報仇,還有蕭冽在高危病房裏躺了一個多月,最近才出院的消息也讓他十分在意。蕭冽受過很重的傷,他要進入那些世界裏,找到可以讓他痊愈的藥物。
于是不久後,水鈴泉抱着白嫩嫩的崽兒站在蕭家大門前,他用靈力包裹住自身,附近的人與攝像頭都發現不了他。懷裏的小崽睡得很香甜,水鈴泉極輕地吻了吻小家夥的臉蛋,慢慢地放下他。
他按了門鈴,就站在那兒,看着管家将孩子抱進大宅內,直到再也看不見。
水鈴泉的聲音還是很輕:“這些年,謝謝你照顧寶寶。”
蕭冽沒說話,只是盯着他的白皙頸側,像是有些出神。
水鈴泉沒聽到他的回音,有些不安,偏過頭去看,便正好撞進那雙不知翻湧着什麽的眼眸裏,“怎……怎麽了?”
蕭冽看着他:“怎麽記起來?”
“……”水鈴泉先是默了一下,然後道:“你不怕我是騙你的嗎?”
蕭冽笑了:“騙?騙我也沒關系,只要——你能承擔得起騙我的後果。”
他的話帶着微熏的酒味,聽起來危險,但又卻暧昧得不由自主地讓人想到什麽別的地方去。
那雌獸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臉又沒出息地紅了,好半晌才拿出一顆青色果子來,說道:“這是我進世界時得到的,叫入夢果,吃下後,可以讓人夢見以前做過的任何一個夢。”他就是怕有一天他來向蕭冽坦白,蕭冽質疑,聽說那世界有這麽一種果子,特意多待了兩年去尋。
這入夢果,也叫白日夢果。比如你昨晚做了個當皇帝有佳麗三千的美夢,正有新選的秀女要來侍寝你卻醒了,遺不遺憾,想不想罵娘?沒關系,一顆果子,今晚接着夢!一次夢不夠,還可以夢兩次!什麽白日夢都能幫你實現!
蕭冽沒有拒絕的理由。他直覺水鈴泉說的都是真的,但沒人喜歡失去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記憶。
舉個例子,就像隔壁的晏九河。
所以這段記憶,他必需要找回來。說實話,打從見到水鈴泉起,他就一直心癢着。
見面時就是只狐貍的水鈴泉:……禽,禽獸!
水鈴泉将果子給他,便起身要走,然而這個動作剛做到一半,便被人拽住了手腕。
“去哪兒?”
他回答道:“你吃了果子就會想睡覺,我,我回房間休息了。”
蕭冽擡了擡下巴,“床很大。”
小狐貍今晚不知第幾次緊張得咽口水了,“不……”
最終小狐貍還是只有乖乖用被子蓋住半張臉,睡在大床一側,随着另一邊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小狐貍眼睫毛都在輕顫着,胸腔裏心跳聲鼓動得他自己都聽不下去。
早知道他也該選擇喝酒的。喝麻了就什麽都敢了,跟第一次一樣。
隔壁。
晏九河咬着蕭笙耳朵,在他耳邊說:“長輩們的事情,我們做小輩的管不了,他們忘下結界,我們幫他們下一個就行了。”
蕭笙:“……”虧你說得出小輩這個詞來。
晏九河又連續在蕭笙耳邊說了好幾句剛被堵着的騷話,蕭笙頓時也沒精力管長輩的事了,老老實實地任他調戲。
窗外星光明亮,一個人睡的蕭雲星對着星星還願:“月光月光,你好厲害!哥哥有了嫂子了,爸爸也找到小爸了,唔……我還可以許一個願望嗎?”
遙挂天邊的星光閃爍,像在回應。
小孩笑得露出兩個小酒窩,認真想了半天,虔誠道:“月光月光,我想要一個妹妹,特別可愛特別漂亮的妹妹,你能幫我實現嗎?”
星光又閃爍了一次,像在答應。
小孩心滿意足,打着哈欠爬上床,不一會兒便睡得香甜。
管家每天早上按時吩咐廚房準備早餐,今天也不例外。早餐時間的是每天八點。八點到了,但餐桌上只有小少爺晃着兩只腳,喜滋滋地吃着,像是一點也不介意一個人用餐。
管家看看小少爺又望望樓上,嘴角抽搐。然後帶着小少爺去了花園用餐,免得一會兒吃完單純的小孩看見某位大人露出的肌膚上出現什麽少兒不宜的印子來。
兒子在樓下吃早飯,水鈴泉在被窩裏縮成了一個球。
蕭冽一邊摸着他光滑又柔軟的一身毛毛,一邊低聲哄着:“好了,是我過分了,以後不會了。”
狐貍把自己團得更緊了。
蕭冽昨晚半夜夢一做完便醒了,醒了就直勾勾地盯着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水鈴泉,吓得被這目光盯醒的水鈴泉直打嗝。
一邊打嗝一邊還要被終于記起來的蕭冽狂風暴雨般地XXX,到後面情不自禁露出雌獸特征的獸耳和尾巴時,那嗝都沒停下,好不凄慘。
所以他見到蕭冽就害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哄不好,蕭冽無奈地嘆了口氣。他衣服大敞着,胸前有好幾串牙印,肩上還隐約可見從背上延伸上來的幾道抓痕,可想而知,小狐貍那麽一軟糯的性子,究竟是被逼成了什麽樣。
哄不好也暫時沒有別的辦法,蕭冽低下頭,親了親白團的腦袋瓜,溫柔道:“謝謝,謝謝你能到我的夢裏來。”
突然說什麽謝謝啊……
狐貍耳朵被說癢,在蕭冽的手心下動了動。
蕭笙又回公寓了,中午下樓看見管家譴責的目光就有點虛,下午就拉着晏九河跑了。
回了公寓後,他才看見金萊那家夥昨晚上給他發了消息。直接是消息,沒有視頻之類的。大概金萊死要面子,沒好意思。
內容是程風的詳細資料,和金大少爺別別扭扭幾句表達歉意的話。除了自己帶的保镖要刺殺蕭笙的歉意外,還有這麽多年來針鋒相對的歉意。蕭笙想了想跟着金萊一起走的小鳳凰,給金萊回了消息,并寄去了一箱小鳳凰愛吃的零食。
零食不是那些靈果,而是由蕭笙加工而成的一些靈獸肉幹。
蕭笙做肉幹和寄肉幹的時候,晏九河就在一旁看着,臉又臭又長,還陰陽怪氣的:“照顧得還真細致,鳳凰不吃不喝一千年都不會有事。”
蕭笙:“……”
蕭笙沒理他,某人自然更加冒酸泡了:“我都沒舍得讓你給我做這麽長時間的飯菜,怕你累着!”
蕭笙忍不住道:“是,做飯是沒有,但是每天晚上不給我睡眠時間的又是誰?累得我總是中午才起得來的又是誰?有好幾次我拍戲都遲到了,被導演罵。”
“……”這有點硬核了,反駁不起來,但晏九河不甘心,“所以後來我不是都把那導演給炒了?”
好像還挺值得炫耀似的。
蕭笙撫額,懶得同他争辯。不過也确實也讓他想起了些往事。
那導演其實就是小狐貍精最初遇到的那劇組,垃圾經紀人可勁想把他送上床的那位。也不是什麽正經好導演,慣會玩潛規則。
那會兒蕭笙和晏九河還在玩包養加強取豪奪的游戲。
小狐貍精第二天醒來後,發現在影帝的大床上,吓得一臉煞白,個小模樣,演得別提多像了。晏九河演技獎都拿到手軟了,只看破不說破,還挺配合的品評了一下昨晚蕭笙的滋味。
蕭笙又沒有查看好感度的系統,還以為自己将單純入世,一來就被坑的小可憐人設立得很穩。尤其被晏九河提到他晚上那什麽了的時候太興奮露出狐貍耳朵來時,那吓到嘴唇沒半點血色的模樣,還真把老妖怪心疼壞了。
老妖怪也不講自己是個啥,但直言自己不怕妖怪,他喜歡蕭笙的味道,他要包養蕭笙,不同意他就把他是狐貍精的事情暴露出去。
小狐貍精被威脅得眼圈都紅了,又把老妖怪看得心疼了一波。但不先将小狐貍綁在身邊,他又怕小狐貍精被其他人或妖給拐了,所以還是得先下手為強。
将小狐貍精叼回自己的狐貍窩後,老妖怪就開始走甜寵路線了,吃穿用度就不用說了,他教蕭笙如何演戲,給他細細講解,教他怎麽使用人類的各種科技産品,時不時就帶他出去玩。
刷了一波蕭笙的好感度後,才跟蕭笙提為金主分憂的主要事項。
蕭笙那天先在浴室裏笑夠了,才披着寬大的浴巾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頂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不安卻又并非抗拒地看着晏九河。這副誘人犯罪的模樣,老流氓當即就瘋了好幾分鐘,把蕭笙壓在浴室冰涼還帶着水霧的玻璃門上吻了個夠。
而後又用一整晚的時間溫柔相對,讓小狐貍精相信他不再害怕他。
個老流氓撩起人來,套路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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