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時光飛逝, 一轉眼間, 便到了一個月後。
這段時間,白術一如往常,每日忙于房子修葺之事。陳冬青幫他管事之餘,又聽白術的建議, 找人買下了白術魚塘旁邊的一畝下田。學着白術的法子挖田成塘, 養起了稻田魚。
每年的七到十月,是梅花鹿發情的季節。因着沒有天敵,又每日好吃好喝, 白術飼養的好些母鹿都懷上了崽子。
母鹿懷孕後, 性子都變得有些暴躁,且不愛與公鹿呆在一起。
白術見這些鹿也已經喂熟了,便考慮改為放養。
只是放養之前,他還得搭一圈簡易的圍欄,以免這些梅花鹿跑沒了蹤影。
此時雖已入秋, 但在南方氣溫還是有些熱的。
即便如此,白術工地的綠豆湯也已停了,改為了紅豆湯。一樣的放了些許糖和鹽,村民們都十分愛喝。
這個時候, 白術的房子也修建的差不多了, 大的輪廓都已經搭建完成,只差封頂。
封頂要不了那麽多的人,白術便抽了一些人出去,讓他們幫自己在小山坡外的地界搭圍欄。
圍欄是竹子制成, 并不特別密集,只能攔住體型較大的動物,那些小型的動物,如野兔、野雞什麽的仍能自由穿過。
白術這樣做也是考慮到了生态的平衡,若是把後山圈死了,這些小型的走獸就不易繁衍生息了。
白術的房子修建到今日,不算三名工匠的費用,僅基礎建材和村民的人工就花費了一千兩之多。
這數目看似巨額,實際已經很少。
白術并不知道,有些昂貴的石材,是謝槐钰在背後幫其墊付了,不然他手上那些銀錢恐怕支撐不起。
在大宣朝,除京城以外的土地價格并不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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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府城或者郊區裏修一個園子,不算地價約莫也要萬兩白銀起步。有修築的格外精致的園子,甚至要十萬兩白銀。
不過那些昂貴的園子,裏面用的材料具是頂尖。家具均為黃花梨的,走廊則是漢白玉的,而家裏的各種奇石名畫,珍惜花草、雕梁畫棟也不少,便把價格擡了上去。
而白術的院子,并不打算走這樣的路線,他只用了些平常的材料,最貴的便是家裏的幾根立柱,用了金絲楠木支撐。
其餘木材,皆用榉木等尋常木材,石材更是只要質地合用便行,也不需要雕刻門窗回廊等地,因此所需的費用就少了許多。
不過這千兩白銀,不過也只是個小頭。房子修好,白術還要裝飾一番,扯些細軟帳子挂起。
他院子裏還要布置些花花草草,修些小橋流水,鋪上鵝卵石路,這就又是一番花費了。
白術與謝槐钰打了個招呼,要親自去一趟府城。
謝槐钰因有事在身,這次倒是不能與他同去。
不過他到底是不太放心,便派了小樹跟着,陪白術一起出去。
謝槐钰不來,白術本欲節省些銀錢,坐渡船過去。
小樹卻搶先一步,訂了艘客船,只說少爺吩咐了,讓他把白術看牢了,萬不可有什麽閃失,還是坐客船安全靠譜。
白術無奈……只得從了小樹的安排。
這小子是個死心眼,認準了少爺的吩咐,便是寸步不離的跟着他。
白術如帶了個老媽子一般,一路被小樹唠唠叨叨。
就是趴在船頭看看風景,多探出去了一些,都要被拉回來叮咛一番,讓白術哭笑不得。
待到了府城,白術才發現街上的人比往日更多了幾倍。
小樹滿臉緊惕,一只手牢牢牽着他衣擺,讓白術緊跟自己,千萬別走丢了。
白術:”……“
白術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府城今日人多,是因為馬上要到中秋。
此時已到了秋收時節,許多人都已收了糧食,手上有了些錢。
又因着是個大節,天氣又好,操辦喜事的也多。
因此周邊許多村縣的人都來了府城,想趁機采賣一些得用的物品。
白術目标明确,先去了幾家布料鋪子,采訂了許多紗簾、床單、被罩、枕頭等物什,又訂了些瓷器擺件,時辰便已到了中午。
此時他與小樹正在那條城中心的商業街上,就看到前方不遠處,一間店鋪前排滿了人。
仔細一看,正是之前來過的那家意鮮坊。
這意鮮坊從外觀到內部,都與白術他們上次見到時大不相同,也難怪他和小樹兩人一眼沒認出來。
房子的外部,又被重新裝飾了一番,以塗料繪制上一些藍白之色,又挂了些海螺、貝殼之類的裝飾,和來福樓大不相同。
而內部則更是更換了桌椅板凳,用了與大宣風格完全不同的矮桌和矮凳,牆上也挂了些貝殼裝飾,充滿了南洋風格。
白術看到裏面已經坐滿,而門口的隊伍已經排出來了,便上前随意找了個小厮打扮的人問道:“這位小兄弟,這裏有何特色,怎麽生意如此火爆?看你這行頭,也不像一般人家出來的,怎得還要在此排隊?”
那小厮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替自家的公子小姐過來排隊。正是閑得無聊,見有一帥氣的少年搭話,又誇了他一番,也有些好感,便知無不言道:“這是意鮮坊,萬家做的買賣,近日裏才翻修好,具是賣些海貨特色的美食,一頓飯要上十兩銀子,一時間便在府城裏風靡了起來。”
“來這裏吃飯的人實在太多,除了本城的有錢人家,還有其他地方慕名而來的。具是些有錢有勢之人,誰也得罪不起。這意鮮坊的東家發話了,除非有天大的面子,可得一枚令牌,進入後廳用膳,否則無論什麽身份,都得好好排隊,若是有人違背,就恕不接待。”
他們才說了這幾句,就有排在後面的人指着白術嚷嚷道:“怎麽的?你們是哪兒來的,兩個窮鬼還想插隊?來這意鮮坊吃飯的都得老實排隊,還不趕緊到後面去?”
這些排隊者許多平日裏都有些身份,都是不到巳時就到了,一直排到了現在,早就一肚子的火氣,看到白術和小樹兩個少年郎年紀不大,穿着也并不華貴,就出言不善。
小樹是個憋不住的,當下就要和他們吵起來,白術拉了拉他的手,把他拽住道:“我們走吧,別在這裏浪費時間,我們總歸也不會在這裏吃飯的。”
小樹才哼了一聲,要随白術離開。
那之前的罵人者見他們要走了,還不饒人在身後的罵道:“兩個窮鬼,怕是消費不起,還要來這裏打探。”
他話音剛落,意鮮坊的掌櫃的就走了出來。他剛才在店內接待,就有店外的夥計來報,說剛剛看到一個公子,就是小東家一直要找之人。
掌櫃的立刻放下手中之事,趕了出來,就看到了上次那位戴着抹額的公子和另一個少年。
他連忙幾步趕了上去,把白術攔住道:“白公子留步,白公子留步。是鄙人招待不周,竟讓你在此等了許久,請你随我去後廳用膳。”
掌櫃的這話一出,周圍排隊的食客們紛紛看向白術,眼中帶着絲詫異。
那個剛才罵他是窮鬼的人更是滿臉脹紅,如同被當場打了幾十個巴掌。
意鮮坊的掌櫃雖然只是個掌櫃,但是給萬家辦事者,身份自不一般。他平日裏對待這些食客,态度雖然客氣卻并不敬重,始終保留着三分冷淡。
而此時他對白術的态度,卻是極為恭敬,不知道的,便以為白術有什麽特別的身份。
此時他們再看向白術,便覺得這少年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身形挺拔,氣質卓然,五官也精致帥氣。
雖說皮膚黑了些,不過若是此人家裏有人教導從小練武,那膚色便也說得過去。
白術原也不願在意鮮坊吃飯,只是看到此處人多,随口問了幾句。
不過現在被那掌櫃的極敬重的請了幾番,也不好再拒絕。和小樹商量後,便一起走了進去。
此時門外排着長隊的那些人又是一番議論,猜想白術一定是什麽高門顯貴,喬裝出來游玩的。
随掌櫃的穿過大堂,徑直走入後廳,白術才發現原來這意鮮坊後面倒也不小,還布置的十分雅致。
掌櫃把人領入一間包廂坐下,便對兩人說道:“多虧了這位白公子的主意,如今小店起死回生,生意極好。為聊表心意,二位今日的飯食免單,我這就讓廚房裏預備些特色菜來,請二位好好品嘗。”
不一會兒,便有夥計端了十幾碟大大小小的碗盤上來,有海魚、有海蝦、有海螺、貝殼等,把他們面前的桌子都擺滿了。
白術有些咋舌的說道:“這也太多了,我們只有兩人,也實在吃不了這些啊。”
就算是免單,他也不是個喜歡浪費的性子,便覺得有些無耐。
那掌櫃的卻道:“不多不多,白公子可一樣淺嘗一口,這都是店裏的特色,那些粗鄙菜色,都沒有端上來的。”
白術見與他也說不通,便只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等那掌櫃的走了,小樹才在一旁說道:“你一直呆在鄉下,沒有見識過京裏的場面。莫要看少爺在家裏每日吃的簡單,但他在京城裏每月都要參加幾次宴席,哪次席面不比這個場面要大。光是一人面前,就得幾十多道菜式。”
一人就幾十道菜?白術聽了摸摸鼻子:“那吃的完麽?也太浪費了!”
“自然是吃不完的,只挑選合意的吃上幾口,剩下的便全扔了或喂狗。”小樹說道:“像少爺這樣節儉的勳貴侯門整個京城也再找不到一個了。”
“的确如此。”白術點點頭道。在吹捧謝槐钰這點上,他和小樹總是想法十分一致的。
謝槐钰的身份雖高,胸中卻總有一份柔軟給了大宣百姓。像他這樣的人,的确是再找不到了。
白術此時肚子也有些餓了,便随意拿了一只瓷盅打開。那瓷盅中盛着金色湯汁,用勺子輕輕一舀,下面便是細細白白的粉絲。
白術嘗了一口,只覺得這粉絲滑溜可口,比一般的粉絲更勁道,于是便道:“這粉絲不錯,味道很鮮,也不知湯頭是用什麽吊的。”
粉絲在大宣朝裏,也算是高端美食了,平常老百姓家裏是不太吃的,但他在謝槐钰那兒也吃過幾次。
小樹看了那瓷盅裏一眼後翻了個白眼,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什麽粉絲,這分明是魚翅!你可看仔細了,免得下次與少爺出門鬧了笑話!”
“魚翅?”白術回想一番,才想起自己曾聽謝槐钰說過這個。
這魚翅據說不是別的,而是海中一種鯊魚魚鳍上的肉。據說京城裏貴族間也流行吃這個,幾十兩銀一碗,和那熊掌一樣是稀罕東西。
白術看了看自己碗裏這些魚翅,有些無語。
這魚翅的确是比普通粉絲要好吃一些,但也無太大不同,只這樣一點分別,一個不到一兩銀子,而一個則要幾十兩,這差距實在是雲泥之別了。好歹這頓飯是免單,白術自己不用花錢,不然他可要心疼了。
在白術和小樹吃飯的時候,意鮮坊外,掌櫃的找來一個腳程很快的跑堂夥計道:“你現在趕緊去一趟萬家,把小東家找來,就說他想找的人來了,我已留了人在後廳用飯。”
那夥計聽了,便立刻一溜煙的跑了出去。掌櫃的看了看後廳的方向,又對廚房說道:“快快快,再去加兩道菜,務必把這個白公子給留到小東家過來。”
白術在軍部裏随意慣了,吃飯很快,是不太講究的。而小樹雖在謝家,但畢竟主仆有別,也不是那麽精細的人。因此這兩人組合起來,吃飯的速度還是挺快的。
他們挑選了幾樣合胃口的食物吃了,剩下那些,因着沒有付錢,也不好帶走,只好留下來了。
見兩人這麽快走出後廳,掌櫃的有些吃驚。立刻便從櫃臺裏迎了上去,還不住的勸說他們再多吃一些。
可白術和小樹實在是吃不下了,且他們後面還有事情要辦,于是便拒絕了掌櫃的挽留,執意離開。
白術他們早上已采賣過布料和碗盤等物,下午便去看一些适合擺在房間中裝飾的小物件。
康意樓中物什繁多,倒是很适合采購,于是兩人便朝着那裏走去。
這是白術第二次來康意樓,他熟門熟路的就摸到了二樓。沒走幾步,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那新嫁出門的好堂弟白禾。
白禾穿着件淡綠色衣衫,穿金戴銀,被兩個同為哥兒的小厮扶着。
不過才月餘未見,白禾的氣質便完全變了個人。
若不是白術與他離得近,便已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