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少爺!少爺!”
謝槐钰聽着小樹老遠就傳來的叫聲, 放下手中的賬冊。
“什麽事情這麽急啊?”謝槐钰搖了搖頭,微微一笑。
這個小樹,真是越大越不穩重, 在家裏就這麽跑起來了。
“還能有什麽事情!”小樹氣鼓鼓的, 一臉憤怒的說道:“少爺, 你知道麽?那個白術!竟然已經被人提了親,馬上要嫁人了!”
“嫁人?”謝槐钰臉色一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小樹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家少爺的眼神冷的可怕。
他家少爺性子好,平時總是溫和寬厚, 但生起氣來,才越是讓人不寒而栗。
而且以他對他家少爺的了解, 他最生氣的時候,是不會發火的。
只是那讓他生氣的對象, 肯定是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你去幫我打聽一下, 那白術要嫁的是什麽人?”謝槐钰說道。
“是……”小樹立刻走出屋外。
謝槐钰待他離開, 才又舉起手中的賬冊,卻是半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啪”的一聲,賬冊被他扔到桌上。
謝槐钰餘光落在桌上的一張紙面上, 那上面寫滿了謝槐钰三個字。
從一開始的歪歪扭扭, 寫到最後, 也頗有幾分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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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術昨天看着自己的眼神, 似乎還在他眼前。
那一雙眼睛又圓又亮, 沒有一絲保留, 滿滿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他閱人無數,知道白術是絕不可能明知自己有了婚約,還來哄騙自己的。
這件事情,恐怕還要落到白老三一家頭上,白術父母去世,他的事情,好像都是由白老三來作主的。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小樹匆匆回來,湊近謝槐钰耳邊嘀咕了一番。
謝槐钰點點頭,手指在桌面上狠狠敲了幾下道:“小樹,你去備下十斤肉幹,十兩銀子,現在就去把村頭找那王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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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退婚!”王木頭下定決心般,咬住下唇一口咬定。他看了白術一眼,脹紅着臉道:“婚書都簽了,哪有退婚的道理。”
村裏的婚嫁,不都是兩個人湊成一對,稀裏糊塗的來過日子。
他見過那些出門時哭哭啼啼的小媳婦,等嫁到了男方家裏,過個一年半月,也就認了命了。誰還不是老老實實的過着日子。
“就是!這婚書不能改!”白老三立刻挺直了腰板說道:“白術忤逆長輩,意圖悔婚,應當把他送去縣衙裏,執杖六十!”
白術剛才想着謝槐钰的話,忍耐許久,沒有直接和白老三動手。
如今聽到這裏,可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足尖一點,迅速俯沖到白老三面前,一把就将他手中的婚書搶了過來。
在大宣朝,兩家之間聯姻的婚書,按規定是要以紅紙墨書。上書雙方生辰、介紹人、主婚人、訂婚人及父母長輩的名字等。
白塘村只是一個小山村,村裏規矩也不甚嚴格,再加上白老三王木頭來的匆忙,白寶山家裏也沒有婚書用的紅紙,于是只是用白紙簡單的寫上了一些記錄事項。
只見婚書上寫着:今,王白兩姓聯姻。以王家老四與白家大哥兒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這時候的婚書上,一般不會直接寫上兩人的大名。
白寶山文化有限,因此也沒有多餘的華麗辭藻。只是在落款處寫上了王木頭的生辰八字,那白術的八字,因白老三并不知道,便也空着了。
而白術父母早已故去,于是長輩的地方,就簽了白老三和白鄒氏的大名,以代替父母的空缺。
白術原本是準備直接将婚書撕毀的,可看完婚書卻反到冷笑了一聲,指着那婚書說道:“我原是白老大所生,到不知道這白老三和白鄒氏,幾時變成了我的父母了?你說這婚書是我與王木頭的。可上面卻并無我生辰,也無我父母。王白兩姓聯姻,白老三的兒子,怕是更和這張婚書吧。”
“你胡扯!”白老三一聽,就想來搶奪白術手上的婚書。
白術眼神淩厲,一腳飛起,毫不留情就将白老三踹了個趔趄,讓他啃了一嘴泥。
白寶山在一旁看着,瑟瑟發抖,生怕面前這活閻王一個不悅,将他也打了。
再看那王木頭,此時早一臉畏懼的看着面前的白術,渾身僵硬,哪裏還有剛才非他不可的模樣。
他前幾次見到白術,哪次不是一臉溫柔,笑臉相對,何成見過他這副模樣?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聽到白術瘋了的傳聞,據說連人都敢殺。
不禁後悔萬分,自己這可是真正的看走眼了,早知道白術是這樣的閻王,他還哪裏敢娶,早就躲得遠遠的了,還浪費了他許多買雁的錢。
此時原本圍在白老三家院外的村民們,也已經聞訊來到了白寶山家門前,就看到白術從牆角找來了一根木棍,指着白寶山的腦門問道:“你再說說,這婚書可是不能改了?”
“我……我……”白寶山緊張的兩腿直顫,若他執意說這婚書有效,肯定要被白術打。若是他說這婚書無效,待月裏上交冊子的時候,就要自己去跟衙內解釋。
兩邊都是他不想得罪的,想到這裏,他不禁憤恨的看了白老三一眼。要不是這個東西,他又怎會如此為難!往後有他在白塘村一天,就不會有白老三好果子吃。
見白寶山半響不說話,白術正待繼續動手,好好敲打他一番,教他重新做人。
突然,他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婆子沖了進來,大聲喊着:“誤會,誤會!這一切可都是天大的誤會了!”
誤會?什麽誤會?圍觀的村民們頓時十分好奇。
更有村民直接問道:“王婆子,你既說是誤會,莫非是你知道什麽隐情?”
原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婆子正是王木頭的堂親王婆子,之前她把白鄒氏打出門子的事情,可是整個白塘村裏都知道了。
“白小哥兒,你可是誤會了。這王木頭提親的對象,怎麽會是你呢?你手上這張婚書。可借我一看。”
聽着王婆子這樣說,白術挑起一邊眉毛,把手上的婚書遞了過去。他不認識這個王婆子,不過既然對方願意來做個和事佬,能把這事給和平解決了,他自然也是樂意的。
王婆子一拿到婚書,就把這婚書的內容,當着鄉裏鄉親的面讀了出來。
“今,王白兩姓聯姻。以王家老四與白家大哥兒一堂締約、良緣永結……”王婆子念着捂住嘴,呵呵笑了幾聲道:“這張婚書,哪裏是給白術的,分明就是給白禾小哥兒的嘛。”
“你放屁!”白老 三沒想到王婆子竟會這麽說,立刻火冒三丈的說道:“上面白紙黑字寫着白家大哥兒,不是白術還能有誰?我家白禾可是還有個哥哥。”
“可白禾的哥哥是個男人,你家的哥兒,可不就只有白禾一個人?”王婆子分辨道:“況且,你家那個白鄒氏,之前可是找了我幾次,口口聲聲說要把你家白禾嫁給我弟弟,還讓我去說項,找我弟弟去你家提親,這事全村裏可是都知道的!”
“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白老三沒想到王婆子竟反咬一口,氣得渾身直發抖。
可圍觀的村民們卻紛紛議論到:“那王婆子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之前我是親眼看到白鄒氏往她那兒跑,手裏還提着東西去的。”
“這麽說來,那王木頭帶着大雁去做聘禮,也算說的過去。畢竟以白老三的家底,他求娶白禾,也算的上高攀了。”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爛了舌頭的東西!”白鄒氏此時和白禾也趕了過來,正巧聽到衆人的議論,氣得七竅生煙。
尤其是白禾,他眼光一向很高,因着和李三郎的情誼在村裏也很是揚眉吐氣。現在竟被人和王木頭做了一堆,讓他顏面掃地,恨不得一頭鑽進地底。
“你說的挺有道理。”白術聽王婆子把他摘幹淨了,心情也愉悅了許多。于是他便對着白寶山說道:“村長,這證人都已經來了,你還有什麽可說?這婚書,就是王木頭和白禾訂的。”
“白禾,你還有什麽說的?”白寶山眼珠滴溜一轉,便轉頭問起白禾。
白術可是個硬骨頭,還有王婆子幫忙,吃柿子趕軟的捏,他立刻便倒向了白術一方。
“我沒有!我與李三郎早有約定,又怎麽可能和王木頭訂婚書!”白禾立刻分辨道,急得滿頭大汗。
“口說無憑,你說與李三郎早有約定,可是有什麽書面證據?”白寶山咳嗽了一聲,厲聲問道。
白寶山一問,就把白禾給問懵了。
李三郎當初與白禾的事情,也不過就是兩家一起碰了個頭,口頭上約定了一番,并未立下任何字據,現在他又拿得出什麽憑證?
白塘村裏,村民們最愛看的就是熱鬧。
白術的熱鬧雖好看,但畢竟沒什麽新意。反倒是白老三家,一向在村裏人五人六的,如今栽了個大跟頭。好些人都跟着起哄,巴不得看他們的笑話。
其中又因李三郎是個秀才,卻被白禾占了好姻緣而妒忌的哥兒姑娘。
如果白禾嫁了這王木頭,那李三郎豈不是空了下來,他們這些人便有有機會做秀才娘子了。
于是周圍便有許多村民們紛紛說道:“白禾,你家婚書都與王木頭寫好了,你現在反悔,可是悔婚,是要杖責六十的。”
“就是啊,你還收了人家的大雁,現在可是放在你屋裏呢,還有什麽可狡辨的。”
白禾握緊拳頭,滿臉陰霾的看着那些叫的最大聲的哥兒姑娘們。
平日裏他與他們也經常往來,玩在一起,如今竟然全都來落井下石,沒一個好東西!
那白鄒氏也急白了臉,大聲說道:“我家禾兒的夫君可是未來的秀才,和這王木頭又有什麽關系!”
她看向王婆子,對她越發恨的咬牙切齒,撲上去便揪頭發抓臉的打成一團:“你個喪良心的,還想害我禾兒。你弟弟是個什麽東西,一個老鳏夫,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我說他怎麽這大的手筆,買了大雁找白術提親,原來是你這老婺婆出的主意,兩個人合起夥來哄騙我們,想我們禾兒嫁過去!”
白鄒氏越說,越覺得這就是真的。不然就憑白術的模樣,那王木頭怎麽可能特地提了大雁上門!
她這一說,白禾也覺得就是這麽回事。于是便哭哭啼啼的對着白寶山說:“請村長作主,王木頭這是和他堂姐合起夥來騙我們家啊。”
“這婚書還立在這裏呢,你說是騙人就是騙人?”白術冷笑一聲,看着白寶山說道:“村長,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按大宣朝律例,這悔婚的人家,是要執杖六十的,還要看男方答不答應。”
白寶山被他看得渾身發毛,立刻連連點頭道:“你說的是,你說的是,白老三,你家既與王家簽下婚書,萬沒有悔婚的道理。要麽就當場執杖六十,再問王木頭答不答應,你自己看着辦。”
王木頭一臉麻木的看着面前的這場鬧劇,又看了那哭哭啼啼的白禾一眼,一股厭倦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要真的娶了白禾,以後恐怕家宅都不得安寧,于是便下定決定起身說道:“我……我不娶白禾,這親事便作罷了吧。”
他這一開口,白鄒氏和王婆子都停下了動作,看向他的方向。白禾也不哭了,長長的舒了口氣。
“王木頭,你可想好了,你要是悔婚,你的聘禮可是拿不回來了。”白寶山說道。
“不要就不要了。那也比娶了這哥兒要好,沒得那些晦氣。”王木頭說完,也不顧周圍人的反應,陰沉着臉色破開人群離開此地。
王婆子見狀便也起身,唾了白禾一口道:“既然我堂弟看不上你,那便算了吧。也就是他人老實,便宜你們家了。”
王木頭與王婆子前後離開,白寶山家裏,便只剩下了白術和白老三一家。
白寶山總算松了口氣,對白術說道:“白小哥兒,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你就快回去吧。”
“不急。”白術找了個藤椅,不緊不慢的坐下說道:“今天借着這個事情,鄉裏鄉親的也都在現場,正好把我和白老三家的事情理理清楚,我要分出去!”
“你要分家?”白寶山吃了一驚。
不過他轉念想到,以白術的性子和白寶山的德性,這分家不過是早晚的事。今天婚書這件事情,也不過是這個催化劑。
于是便開口問道:“白小哥兒,不知你這個家想怎麽分呢?”
“該怎麽分怎麽分!”白術不客氣的說道,他知道白老三似乎接受了白老大的部分家産。但他原先就沒把這份東西看在眼裏,也懶得計較。
可白老三今天的事情,徹底觸到了他的底線,他現在是一針一線也不想便宜了這家人。
既然他們總想着要算計自己,他就一筆一筆的和他們算計清楚!
于是他便開口說道:“我記得白老三家裏的田,可是有我爹娘的一份,既然我要分出去了,就把我應得的那份給我!”
“不能分田!我不同意!”白老三聞言,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他要分出去我不管。可這白家的田,是一分也別想帶走!白寶山,當初我們可是說的清清楚楚,老娘由我們奉養,給她養老送終。白術養在我們家裏,由我們送他出嫁。今天嫁人的事情被攪黃了,原也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白養了白術這麽多年,這地就是我們應得的。”
白老三心裏有怨,對白寶山言語間也很不客氣。
白寶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覺得白老三太不識擡舉,餘光又飄向一旁的白術。
n bs 見白術也不說話,只笑嘻嘻的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手裏把玩着那根棍子。
白寶山心裏一緊,在開口時,便對白老三說道:“今日的婚嫁,原就是你家白禾和王木頭的事情,和白術有什麽關系?你既然答應了要送白術出嫁,如今他年歲已大,卻還沒有做到,就是失職。那白老大家的田,自然是不能全給你的。”
說完,他便從屋內拿出了一本田産登記的冊子,翻到記錄着白老三家那一頁,指着上面念道:“白老三,于某年某月某日,得白老大家小山林邊五畝上田,以奉養老母和白老大家遺孤。”
念完後,他又看了眼白術道:“雖然白家老母不過兩年就病故了,不過白老三奉養你祖母,也算盡了孝的,這五畝上田,就留下一畝作為他奉養老人應得的,剩下的四畝,全部歸還給你,由你來繼承,你看如何?”
“可以。”白術點點頭道:“另外,我現在沒有房子,白家的那間破屋,暫時還要給我住着。當初白老三可是占了我祖母的房子,那裏也有我一間。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計較這些了。”
白老三聽了差點吐血!恨不得扒了白寶山的皮!
這白寶山竟然和白術成了一夥,開口就讓他割出四畝上田。
白鄒氏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天啊,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辛辛苦苦給老人送終,把孩子養大,他還要反過來謀我們的家産。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不活了。”
她哭的讓人心煩,白術拿着棍子敲了敲地面,揚起一股塵土道:“你還有什麽意見?”
白鄒氏一個激靈,話也不敢再說了。白術之前拿着鐮刀要殺她的模樣,她到現在還記得咧。
而此時,白寶山則在冊子上塗寫了一番,又重新寫了一張地契,交給白術:“白小哥兒,這是你的地契,你且過目一番。”
事已至此,便毫無回轉的餘地了。
白老三長長的嘆了聲氣,灰頭土臉的離開了白寶山家,白鄒氏則和白禾互相攙扶着,小心翼翼的綴在後面。
衆人這才感嘆道,這下,白老三家可算是元氣大傷,再也抖不起來了。
他家原本有十五畝田,在村裏也算數得上號的富戶,如今一下少了四畝上田,便只剩下十一畝地。也并不比其他人多出多少,今後的日子,怕是過得就沒那麽松快了。
再加上王木頭寧可悔婚也不想娶白禾一事,雖說最後他們白得了一只大雁,看似占了便宜,可白禾的名聲在村裏是已經臭了。
畢竟連老鳏夫都看不上的哥兒,想必是沒什麽好的。
“村長,我還有一事。”白術确認好那四畝上田具體的位置,便把地契收進了懷裏,又開口說道。
“白小哥兒,你還有什麽事啊?”白寶山僵硬的陪着笑臉,巴不得早點把這個煞神送走。
“我還要買地。”白術說着,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銀錠,看起來約莫有十兩之多:“上次說過的河邊那三畝下田,我全要了。”
白術突然拿出這麽多銀子,閃的村裏人的眼都紅了。
半個月前,這白術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窮哥兒,還被李三郎退了親,是全村人的笑柄。
可這不過才半個多月,白術就突然發了財,不光買了好些家具,又拿回了四畝上田,現在又拿出這麽多錢,要買更多的地。
“白術……你哪來的這麽多錢?”白寶山也覺得不敢置信。
白術那麽厲害,該不會是在外面幹了什麽不好的事吧?
要是這銀子是什麽贓物,他收了對方的錢,可也脫不了幹系。
“村長你放心,這都是做生意賺來的。”陳冬青見狀立刻上前說道:“白術很會做買賣,這些錢都是他自己賺來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村東找謝家問問。我們今天去縣裏的時候,可是謝家的馬車送的,你信不過我們,難道還信不過伯爵家麽?”
白寶山一聽,這才放了心。他不信白術自己有那個做生意的本事,但如果抱上了謝家的大腿,那幾兩銀子,還不是人家指頭縫裏漏出來的一點。
如此一來,白寶山就爽快的把河邊那三畝地賣給了白術。除此之外,白術還提出,想要把後山的山頭包下來。
對于這點,白寶山沒有立刻答應。
後山那裏雖然是無主的地,但也是伯爵的封地,是否能夠買賣,還得謝家發了話才行。
他便對白術說道:“這後山的地,你與其來問我,不如直接去找謝家。倘若他們同意了,那地便可以賣你。”
白術點點頭,把另一張地契也收了起來。
既然買地的事情要去找謝槐钰,那他就不急了。等自己先把房子的事情弄好,再慢慢與他說也不遲。
反正只要謝槐钰願意,他賺來的銀子全部給他也是可以的。
把地買下來後,修房子的事情就提上了議程。
他分到的那四畝上田就在後山前面,和河邊的三畝下田離得很近。
河邊那裏是肯定不能住的,那裏他準備挖成魚塘,引入河水養魚。
房子就只能修建在靠山的上田,白術特地去看了一圈,見那裏風景秀美,既能看到背後的山丘,又能望到前方的河流,對那塊田還是挺滿意的。
陳冬青帶着白術去找了村裏瓦匠。村裏的房子壞了,大多都是他們來修補的。
白術的破房子,屋頂的瓦片早就殘了,白術給了他十五文錢一天的工費,讓他幫自己補瓦。
至于那瓦片,他也不自己去縣裏買了,而是直接買了瓦匠家裏現成的。一文錢一片,等給白術補好了屋子再來計算,用了多少片瓦,就算多少文錢,明天白天就正式開工了。
忙完了這些,天色就已經不早。
陳冬青要趕回家給粒兒做飯,白術便和他告別,回到了自己屋裏。
白老三一家老老實實,把木門閉的嚴嚴實實,屋裏一點聲息也沒有。
想是白天受了教訓,現下不敢再作妖了。
白術燒了鍋熱水,倒進了木桶裏面,好好擦洗了一番,又把新買的被子整齊的鋪好。
躺倒在宣軟的棉花上,白術渾身懶洋洋的,睡了半個多月的稻草,他總算是有張像樣的床了。
只是讓他有些頭疼的是,陳冬青告訴他,村裏的房子一般都是自家修建,再找些村民來打打下手。
可白術不想和村裏一樣随便修葺幾間土屋,而是想運用蟲星的房屋理念,把屋子修得好點。
他來到大宣這些天了,其實一直過得很不習慣。
比如在大宣朝,農家的茅坑都是修在外面,挖上深坑,上面搭兩個木板就算好了。而浴室這種東西就更是沒有了,大家都很少洗澡。像白術這樣每天接水把全身擦洗一下,就已經是很講究了。
好在自己沒有潔癖,白術想到,如果是其他人,習慣了蟲星的科技,不一定能忍得了這樣的生活。
現在他能修房子了,白術便想修個有浴室和茅坑的房子。可這樣複雜的房子,村裏怕是沒有人能修的出來的,恐怕他還要去縣城或府城裏找人來做。
白術東想西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做飯。他看了屋裏的兩只野兔,那是他早上捉的,還沒來得及弄,不如晚上就烤了吃吧。
他拎起其中一只,看着它瑟瑟發抖,後腿猛烈的蹬了幾下。剛準備動手,忽然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于是他拎着那只兔子打開房門,就看到小樹站在門口。還是擺出那張晚娘臉,一臉不忿的對他說道:“少爺有事找你,快跟我走吧。”
“哦……”謝槐钰找他。白術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兔子,興高采烈的跟着小樹上了馬車。
躲過了一劫的兔子:“……”
它蹦了幾下,和另一只兔子擠作一團,躲到床底下去了。
“你家少爺,今天可還好?”白術在車上問道。
“不好……”小樹狠狠的瞪了白術一眼:“你不是喜歡我家少爺麽?怎麽轉頭就和別人定親了?”
白術一怔,心下頓時有些慌亂。沒想到王木頭和自己提親的事情,連小樹都已經知道了。
那謝槐钰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想自己!
“你家少爺,沒生氣吧?”白術有些心虛的問道。
“哼——”小樹哼了一聲,就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好在白家到謝家的路程很近,這幾句話的功夫,馬車就已經駛入了謝家大門。
小樹帶着白術來到後院,後院已經擺好了桌子,上面放着幾道家常菜,而謝槐钰則端着一只酒杯,坐在桌前自酌。
此時已近戊時,太陽快要落山,天色也微微的暗了。
池塘邊,幾只螢火蟲微微的發出熒光,在空中川流飛舞。
謝槐钰穿着一身細麻長衫,袖口用帶子在背後束起。
他微微抿了一口小酒,指着池邊的螢火說道:“上次你帶來的流螢,夜色中如點點繁星,頗為可愛。”
白術聽了,便立刻說道:“你要是喜歡,我就再去河邊抓一些,每天都給你送來。”
“不必了。”謝槐钰搖搖頭,看了白術一眼後道:“螢火蟲雖好看,可交、配後即刻就會死去。你送來再多,過不了幾天,便全都死了。”
不知怎的,謝槐钰的話讓白術有些心慌,他下意識的覺得,謝槐钰好像是有些生氣了。
“謝……謝槐钰……”白術在謝槐钰面前坐了下來,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你別生氣。”
“我有什麽可氣的?”謝槐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勾起嘴唇。
“今天有人來找我提親了。”白術說着臉色一白:“你信我,我是不知道這事情的,我……我只喜歡你一個,連話都沒和他多講過兩句。”
聽到白術的話,謝槐钰沉默片刻,随即挑眉說道:“哦?如果我要是真生氣了呢?”
“那……那你罰我吧!”白術想了想,認命般的說道:“打我也行,罵我也行。你想讓我作什麽我就作什麽,只要你能消氣,幹什麽都行。”
白術說着閉上眼睛,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
他這副模樣,倒是讓謝槐钰眼神暗了幾分,低低的笑出聲來:“小傻子,你怎麽這麽傻?”
他說着就把一只酒杯放到白術面前道:“既然如此,你就陪我喝酒,這是京裏最好的梅子酒,特地帶來的,你來嘗嘗。”
他原本心情是有些不好,但也不是生白術的氣。
今天在白寶山家裏發生的事情,他已經聽小樹一五一十的彙報過了。
小樹說那王婆子過去的時候,白術正厲害着呢,可不是個會被欺負的,把白老三都給踹到地下去了。
可他還是覺得心疼,白術這麽乖一個哥兒,得是被逼成什麽樣子了,才會練就出這一身的刺來。
他覺得白術就是小傻子,即已經傍上了自己這條大腿,也不懂告狀,不知道朝他要些好處。
這小子就知道給自己送東西,還戰戰兢兢的,怕自己生氣了。
謝槐钰讓白術喝酒,白術自是不會推辭的。
舉起那只小小的瓷杯,白術一飲而盡。
梅酒甜絲絲的,十分順口,喝進肚子的以後,才能感覺到一股熱度順着嗓子暖到胃裏。
“好喝。”白術放下酒杯,眼尾帶着一絲嫣紅說道。
謝槐钰這是罰他麽?這處罰未免也太輕了。
梅酒這麽好喝,讓他再喝多少也可以!
“我不生氣。”謝槐钰這才開口說道,臉上帶了絲笑意。
他再次給白術斟滿酒道:“梅酒好喝,但極易醉人,不可牛飲。再喝一杯,便不可再多喝了。”
“好。”白術點點頭,對謝槐钰展開一個笑顏。
既然謝槐钰說了不生氣,壓在白術心頭的那點顧慮也徹底消除,整個人松懈下來。
只可惜這麽好喝的梅酒,卻只能再喝一杯。這一次,他珍惜的看着小小瓷杯中的美酒,伸出舌尖,輕輕的舔了一下。
好喝!梅酒果然又甜又香,這麽小小一盅,他都有些舍不得喝了。
喝完這杯梅酒,白術的臉頰便已經紅成一片。
這身體的酒量不好,不過是飲了兩倍,便有些微微的熏了。
謝槐钰見了,只是笑笑,對他說道:“吃飯,這道貴妃雞,是你早上你帶來的那只野雞做的,你嘗嘗味道如何?”
“這貴妃雞……我在府城裏的時候就見過!”白術立刻說道。
他在來福樓的時候,隔壁桌的公子們就點了這道貴妃雞,他當時還很好奇,不知道這雞肉到底是什麽味道,沒想到竟然在謝槐钰的家裏吃到了。
白術說着就伸出筷子去夾,可謝槐钰竟先他一步,夾了一筷子雞肉,送到他嘴邊道:“吃了,我這裏做的,要比來福樓做的好吃。”
白術喝了酒後,整個人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半拍。他聽話的張開嘴,把雞肉吞下,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謝槐钰。
“好吃麽?”謝槐钰問道,眼中帶着笑意。
“好吃。”白術心虛的點點頭。沒敢告訴謝槐钰,自己壓根沒吃出這貴妃雞是什麽滋味。
不過只要是謝槐钰親手喂的,那自然是最最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