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搖擺不定
“陷害你?”瓊華公主悲憤地斥責道:“你要是這麽容易陷害,還能穩坐貴妃之位?像母妃這種單純的人,早就死在了宮裏!”
建興帝紅着眼睛瞪着愉貴妃,眼神中滿是怨毒,咬牙說道:“你冤枉與否,朕看得清楚,想的明白!紅莽粉到底是如何在宮中出現的,想必和廣恩侯府是脫不了幹系,你若是再繼續固執下去,你想要保住的周王和廣恩侯府全都會為你陪葬!”
“皇上!”事到如今,愉貴妃怎麽都不明白,她在宮中的形勢為何會這般快地直轉而下?郁悶、驚慌和不甘,種種情緒在愉貴妃的心頭發酵,攪得愉貴妃頭大如鬥、全身發麻,所以建興帝即使用周王和廣恩侯府來威脅她,她也不能承認,因為一旦承認才是真的将周王和廣恩侯府拖下了水。
廣恩侯府、周王和她是唇亡齒寒的關系,任何一方出了事,另外一方必定受到牽扯。愉貴妃憑借多年運籌帷幄的經驗,迅速穩定下來,随後悲憤地哭道:“皇上真的就要如此狠心嗎?是非不分就要給臣妾定下這樣的大罪!皇上,臣妾求您了,求您也排查一遍臣妾的宮人,這什麽藥粉一定是其他人放到臣妾的宮中的!”
瓊華公主看着往日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愉貴妃此時這副悲戚戚的慘狀,沒有半分同情,因為只要想到是這個賤人害得她失去母妃,她簡直就想親手殺了她為母妃報仇!旁邊的陶晨禧則在感慨,這就是皇家,這就是後宮,這就是妃嫔。
榮極到勢敗,有時只需要一天,甚至是一個時辰。伴君如伴虎,陶晨禧現在無比想離開這個地方,因為這宮裏深藏的陰埃遠比勳國公府要多得多,就像瓊華公主所說的那般,能夠上位的有哪一是單純的善類?就算沒有主動害過人,但是為了自保,手上難免沾染鮮血。
皇宮就是世間最激烈的叢林,弱肉強食,無比殘酷。在這裏,人和野獸或許只是一個想法的差別。一旦意識偏頗,放出利爪只是時間早晚的關系。
建興帝彎下腰狠狠地捏住愉貴妃的下巴,語氣陰鸷地說道:“朕只想知道瓊兒是怎麽死的,若是你仔細交代了,朕絕對不會遷怒周王和廣恩侯府,但是若是你蓄意隐瞞,朕會讓周王一起陪你去冷宮!”說完狠狠地甩開愉貴妃。
“冷宮?”建興帝的語氣和力道都在明确地告訴愉貴妃,她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了,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愉貴妃進宮數年,享盡富貴,多年榮極,即使是再失意的時候,她也沒想過會淪落到冷宮中!如今就憑借一個奴婢的片面之詞和一瓶不知道哪裏來的紅莽粉,就要把她這個叱咤後宮多年的貴妃拉下馬?怎會如此兒戲?愉貴妃絕對不肯相信自己的氣數會如此早就斷了,可是如今建興帝卻不肯再給她機會……
她,愉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愉貴妃,如今真的要倒在地上?可是她還要做當太後甚至是成為太皇太後……
那些咫尺可得的計劃竟然全然都要成幻想?
愉貴妃心中深恨,恨自己大意,恨敵人狠毒,恨建興帝薄情,遂毅然決然地站起來說道:“對皇上來說,證據不重要,證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認定是誰做的,那就是誰做的!”愉貴妃把頭上的釵環,身上的翡翠全部都狠狠地扔到地上,哭着喊道:“不就是想讓本宮釵環褪盡做一個犯婦嗎?好,那本宮就成全你們!沒錯,瓊貴妃是本宮害死的!”
陶晨禧即使離建興帝數步之遠,但是也聽見了建興帝攥緊拳頭的聲音,那種怒氣穿破空氣讓陶晨禧身心一滞,陶晨禧忍不住退後幾步。
“真的是你?”瓊華公主再也忍不住,哭着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狠心!”
“我狠心?如果宮裏的生活如果不是這麽殘忍,我怎麽會舍得将自己變的這麽狠心?”愉貴妃恍恍惚惚地說道:“皇上,你不該怪臣妾,你該怪你自己,既然那麽那麽地深愛瓊兒,為何又要有其他女人,為何又會相信這麽多的女人會和平相處呢?這是世間最大的白日夢!皇上只有一個,貴妃的位分也只有一個,所以瓊兒死後,這皇寵有了,尊貴的貴妃之位也落到了本宮頭上,多劃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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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您定要為母妃做主啊!”瓊華公主看着愉貴妃死不悔改的模樣,是恨到了心底裏。
愉貴妃看着兇态畢露的建興帝,嘲諷地說道:“現在皇上滿意了嗎?聽到我親口承認就開心了是嗎?”愉貴妃的眼淚止不住地說道:“皇上根本不在意瓊兒是不是被我害死的,所以我怎麽說我是無辜的,皇上也不會信,因為在皇上的心裏,寧願瓊兒是被人蓄意害死,也不願意她是因為難産而死的。理由就是皇上可以處置臣妾出氣,但是不能和天作對,即使皇上再不願意,也要接受是老天爺不讓你們在一起的!”愉貴妃的聲音猶如千記重錘狠狠地錘向建興帝的心間,連他都忍不住問向自己,是老天爺非要這麽做的?
“你這是狡辯!明明誰害人,卻還要怪老天爺!”瓊華公主以前有多想念瓊貴妃,此時就有多恨愉貴妃,“如果真的要怪老天爺,也要怪老天爺為何讓你這種狠毒婦人活這麽久,還要害得寧嫔身死!你可還有良心,你可還知曉,因為你,這世間又有了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
建興帝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随後全身顫抖地吩咐道:“愉貴妃,賜……鶴頂紅。”随後看着已然癱倒在地的愉貴妃說道:“如果不是還有皇兒,朕一定将你大卸八塊,扔去喂狗!”建興帝命人将愉貴妃拖走。
她不能死,她費盡心思就是想讓兒子當皇帝,她好感受世間最至上的權力,如今怎麽能死呢?愉貴妃拽住建興帝的衣角,哭訴道:“皇上饒命啊,是臣妾錯了,臣妾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建興帝沒有任何反應,董庭趕緊厲聲催促,“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拽下去!”
随着愉貴妃的呼喊聲慢慢地消失在了殿中,建興帝看向芍藥,聲音中已然有些虛空說道:“還不交代嗎?”
芍藥不知為何建興帝還要執着于讓她交代,但是既然愉貴妃已經被處死,自己怕是也免不了一死,為了安撫建興帝的怒氣,芍藥只好将所有的事如實以告,只求建興帝遵守承諾,不要動廣恩侯府,這樣她的家人也能無礙了。所以趕緊磕頭說道:“當年,确實是愉貴妃利用接近瓊貴妃的機會,向瓊貴妃下了毒。紅莽粉來源西域,是西域鬼僧所研制的,藥性很是隐秘獨特,所以平常根本檢驗不出來,而後果然是這樣,當瓊貴妃身死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懷疑她是死于非命。至于寧嫔,愉貴妃……”
“夠了,朕只想知道這麽多。”建興帝聲音越來越虛弱,随後無力地揮了揮手,而後便離開了這裏,陶晨禧看着建興帝的背影,明明還是紅日當空,卻讓人有一種落寞和孤獨的感覺。這一路,就像是從壯年走向老年,越走越是沒精神,或許他還在回想愉貴妃那句話,“理由就是皇上可以處置臣妾出氣,但是不能和天作對,即使皇上再不願意,也要接受是老天爺不讓你們在一起的!”
即使是這個時代九五至尊的皇帝,也有他的無奈。可是陶晨禧不想可憐他的無奈,因為在這皇城中、天下間可憐的人更多,如若她要施舍她的憐惜,怕是每個人只能分到一眼的顧盼。不過可能,建興帝根本不需要她的憐惜,他需要的是他夢中的瓊貴妃。
傍晚,瓊華公主帶着陶晨禧待在劉貴人的宮中不肯走,寧嫔死後,建興帝将寧嫔所生的公主交給素以仁善著稱的劉貴人撫養,随後皇後送來了大批賞賜。不管這仁善是不是真的,對于一個沒有皇寵又沒有子女的妃子來說,能有一個孩子可是天大的好事,就算不是自己生的,但是孩子的親生母妃已死,如此說來,這個孩子就和她親生的無異,所以劉貴人對待寧嫔留下的公主很是上心。
瓊華公主看着依然弱弱小小的嬰兒,語氣中帶着怆然說道:“母妃死後,我那個時候也是這麽嬌小的吧。”
劉貴人笑着說道:“臣妾記得瓊貴妃是足月才生下您的,不像小公主,是寧嫔七個月就生下來的。”
“這麽可憐啊?”瓊華公主眼中的姐妹之情更濃,陶晨禧估摸着天色,開口勸道:“公主,咱們走吧,時間不早了,劉貴人該休息了。”随後瓊華公主便和陶晨禧離開了劉貴人處。
走在路上,望着滿天的月色,瓊華公主低聲嘀咕道:“生孩子真的會很痛苦嗎?”
“不知道。”陶晨禧沉思一會兒說道:“不過,女人肯定要比男人受更多的苦。”所以她曾經十分不理解為什麽她的媽媽對待她可以那麽疏遠。
“你想生孩子嗎?”瓊華公主好奇地問道:“你打算生幾個?”
陶晨禧看着瓊華公主的大眼睛中有着一絲傷感,輕聲說道:“随緣吧。不過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因為如果我們活着,我們還能照顧自己的孩子,但是如果我們死了,不知道男人們娶得人會怎麽對待我們的孩子呢。”
“就像小郭氏!”瓊華公主反應很快地說道:“就是那個靖南侯府的毒婦!”随後略有悵惘地說道:“其實,愉貴妃有一件事說對了,沒有女人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可是男人們偏偏要相信這樣是可以的。本宮是公主,可以用父皇的威嚴要求本宮的驸馬只有本宮一個可是本宮不知道他們心裏會怎麽想。”
瓊華公主在小小年紀又開始了她對于情愛的思考。
※※※
三天科舉結束後,楊耀茗風塵仆仆地歸了家,陶晨禧也在之前回到了勳國公府為楊耀茗打點一切。
晚上,泡在澡盆裏,楊耀茗再一次忍不住回想起在考場裏的一切,可是一想就全身哆嗦,受不住地再次往身上撩了兩下水,想徹底洗去那纏在身上的氣味。
楊耀茗洗完痛快澡,便滿面紅潤地進了卧房,一進門,便看見正坐在桌邊看書的陶晨禧。
“乖啊。”楊耀茗忍不住贊道:“知道讀書習字了。”
陶晨禧皺着眉頭看向楊耀茗,随後說道:“少爺進過考場,這好為人師的毛病又出來了。”
楊耀茗把陶晨禧手中的書奪了過來,本想翻閱一下查看一下進度,可是剛瞥了一眼就發現了不對勁,再看看陶晨禧那忽然變得有些谄媚的笑,楊耀茗翻開了書皮,上面赫然寫着“弱書生與嬌小姐的風流韻事二三則”!
楊耀茗何曾見過此等雜書,驚得他趕緊把書砸在桌上,說道:“閨閣女子,怎麽能看這種雜書?”
“假正經。你是沒看過,但是該做的一樣沒少做。”陶晨禧審視着楊耀茗說道:“再者,人不風流忹少年,少爺難道不是風流人?”陶晨禧忽然想起瓊華公主所說的話,男人确實都是大豬蹄子,口上宣揚的喜愛或許根本擋不住各色美人的誘惑,真是越想越氣。
楊耀茗聽出這慵懶聲音中不同尋常的信號,趕緊坐了過去,讨好說道:“是風流不是好色。”随後指了指陶晨禧頭上的釵子說道:“你忘了這支釵子嗎?你不說了,要是哪天我對不起你……”
“你想得美。”陶晨禧打斷楊耀茗的話說道:“你都不要我了,還要讓我賠上一條命?難道為一己私仇殺人是江湖好漢所為嗎?”
楊耀茗摟住陶晨禧,用手指蹭着陶晨禧的臉蛋說道:“科舉呢,我是志在必得,你是不是該準備成親的事了?”
說到成親,陶晨禧的臉頓時就紅了,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決定了,就是我了,要和我過一輩子嗎?”
“沒有你,就沒有我,我怎麽會不和你過一輩子呢?”楊耀茗的手又開始不老實。
陶晨禧聽見這話卻不高興了,将楊耀茗不老實的手扒拉開,問道:“所以是感激我了?”
“那當然!”楊耀茗的手繼續不老實,然後讨好地說道:“人要感恩!”
感恩你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