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戶千金
已是初秋時節,空氣裏能聞得到淡淡的桂花香。
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秋闱。
這三個月來豐州的學子從各地趕了過來,讓本就繁榮昌盛的江城更熱鬧幾分。
阿晚家的布莊也跟着受益幾分。
“爹娘,我回來了。”阿晚挑開簾子,笑着開口說道。
陸母和陸父正一臉慈愛的看着已經熟睡的胖娃娃,見阿晚回來,也都只擡了擡頭,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哦,回來了。廚房裏給你留了飯,若是餓了,就去吃點。”
阿晚倒也不介意陸父和陸母的态度,自從有了外孫陸昌,陸父和陸母所有的心思便都被這個孩子吸引,放到阿晚身上的注意力便小了許多。
而陸母也如阿晚所想的一樣,對她成為布莊娘子的事情,也不再反對。
陸父已經是五十上的人,因而在發現女兒有經商的天分後,便一心一意培養女兒成為布莊的繼承人。陸母本就對阿晚出去抛頭露面做布莊娘子不滿,知道這事,更是強烈反對,陸母的性子決定了她不會和你大吵大鬧,甚至她的話都不多。
只是每次見了你,不是紅着眼眶就是抹淚,嘴裏也念叨着她如何命苦。
這讓阿晚就有些無奈。她本就不擅長和陸母這類性格的人打交道,若是個陌生人,日後躲着就是,偏生她是陸晚的生母,是阿晚的人物對象者之一只能小心的哄着。
為此,阿晚便把從養生堂領養個孩子的事情提上日程。卻沒想到一貫都開明的陸父,在這個問題上,竟然半點不肯讓步,堅決不同意。
他堅定的認為,将來繼承他家業的一定要是流有他血脈的外孫,而不是外頭抱來的孩子。
沒辦法,阿晚在和小黑商量後。
很快也有了解決的辦法。
于是乎,福雙巷裏最有名的媒婆便上門提親,對象也是剛搬來福雙巷不久的一個獨身男子,人品相貌都不差,唯一的缺點就是身子看上去弱一些,陸父和陸母本來是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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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可不想女兒和離又守寡。
但陸父和陸母最終還是同意,因為男子說他已無父母更無親人在,願意入贅,将來生了孩子可以跟姓陸,這一下就打動了陸父和陸母的心。
沒多久在阿晚主動的勸說下,他們很快便成親,男子也搬來陸家和阿晚同住。婚後不過一個月,阿晚的肚子便傳來了好消息,這讓一直擔憂姑爺身體不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孩子的陸父陸母一下就放了心。
阿晚懷孕的第二個月,男子便一病不起,不過兩日便撒手人寰。陸父陸母雖傷心,但更擔心懷孕的女兒。
當然,阿晚是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因為該男子并非是人,而是小黑提供的傀儡人。自然阿晚懷孕的事情也是假的,不過是做給陸父陸母看。
沒辦法,誰讓一向都開明的陸父都死心眼的認為不是自己的血脈靠不住。
而她又不是真的陸晚,總不能真嫁人。便也只能另辟蹊徑了。
現如今不是很好嗎?
雖她守了寡,但卻可以開始名正言順的接掌布莊的所有生意,就是陸母也不再反對。陸父也有了和他血脈相連,和他姓的孫子,陸母也不再一見她就嘆息,更不再提起她再嫁的事情。
相繼解決了她,陸父,陸母三個人的問題。
一石三鳥,多好!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等陸父陸母安享晚年,相繼去世後,她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至于陸晚名義上的便宜兒子陸昌,單看陸父陸母能活多長時間。
再這期間,她也會履行身為‘母親’的責任,在有生之年好生的教導他。
吃了晚飯,阿晚來到陸母的屋子裏,開口說:“娘,把昌兒給我。我抱他回房睡,你和爹也累了一天,也早點休息。”說着便從陸母的懷中把才一個月陸昌接過來。
陸母是有幾分不舍,但外頭的天色确實已經黑透,孫子也已經睡下。只能作罷。但看着阿晚抱孩子的動作,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動作輕點,昌兒覺輕,小心吵醒他。”
“我知道。”阿晚開口說道。
陸母看着女兒素淨的身影,還是忍不住嘆息:“我們晚晚是個好孩子,人品才貌都有,就是運氣差些。”
陸父倒是比陸母更看得開,開口說道:“這都是注定好的,又有什麽法子。幸好我們晚晚已經有了昌兒,她未來也有了依靠,不用擔心!”話雖這麽說,不過心底到底有兩分嘆息。
他怎麽知道這第二個女婿的身體居然會這麽差,還以為只是身子弱一點,卻沒想到才成親不過兩個月,就一病死了。幸好女兒那時已經有了身子,不然日後更難了。
“這倒是。”陸母本來還有幾分傷感,不過聽陸父提起外孫,心底的那點傷感立刻不見,眉眼間都漾起兩分笑意。
陸父笑道:“好了。我們也早點休息。”
“好。”
轉眼間,九天的鄉試很快就過去。
城裏緊張肅穆的氣氛一下子就散開,變得輕松起來。各個學子從考場出來,都是狠狠睡上一覺,有身子差點的,都已經病下,一時間大夫又成了香饽饽,一時短缺。
倒是有了別樣的熱鬧。
但這些和阿晚都沒什麽關系,她現在的日常就是鋪子和家裏,兩點一線,然後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回到家裏,看着錢匣子裏的錢一點點的增多。
真是讓人幸福的都眯起眼睛。
若非昌兒實在年幼,陸父和陸母暫時不許她外出的話,她還想要到江南那邊走走,說不定還可以發展一下副業。
不過她也理解,她到底年紀輕,又才生下孩子沒多久,事實上她現在能到鋪子裏,也是磨了陸父陸母好幾日的時間,才讓陸父點頭同意。
凡事不可着急,還是要一點點來。
八月底,秋闱放榜了。
自是個人歡喜個人愁,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歡喜非常,要知道中舉後,才意味着他們一腳正式踏入官場裏。
日後即便再無進寸,也可以做官,小富無憂一輩子。
阿晚對秋闱的興趣雖然不大,但沒辦法,這段時間到處都是在讨論秋闱的事情,還有各家新晉的舉人老爺。這次秋闱比起上一屆要嚴苛不少,只錄取一百人零六,比上次足足少了二十人。
因而這次能中舉的人,絕對是百裏挑一選出來的,腹中有幾分才學的人。
不過最讓阿晚高興的是,徐生這次并沒有中舉。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徐生是有幾分學問,但對比起真的有學問的人他還差些。況且現在沒了陸家銀錢的支持,就徐家那個條件,他根本就無法全心全意,什麽都不用管,只一心讀書就行。況且就張柳兒的性格,也不是陸晚這等好說話的性子,和性格有些強勢的徐母,兩人的摩擦必定不小。
徐生他勢必要被一些瑣碎事分心。
撇開這些不說,徐生從靈水縣到江城參加鄉試,所花費的銀子說不準都湊不齊。
阿晚記得徐生上輩子中舉的名次,好像本就是後幾名,如今一分心。落榜也很正常。
可惜,他們已經搬家到江城來,日後回去的可能性也不大,不然她有點想知道,費盡心思算計而來的竟是一場空,這張柳兒的臉色想必一定很好看!
事實上,就如同阿晚所想一樣。
徐家本就窮,沒了陸家的支持,一家四口人住在縣城,一應吃喝都用錢買。徐生的讀書也費銀子,這一年來,幾乎要把陸母手裏存下的銀子給掏空,剩下的壓根就不夠徐生去江城的盤纏。
張家那邊更不用指望,張父張母本就生有一雙勢利眼,結親時又起了龌龊,肯出錢才怪。更何況小兒子要成親,手裏也沒那麽多閑錢。
最後還是徐家村的老族長念着徐生有幾分學問,出了一些,徐母又狠心賣了金镯子這才湊夠。
說起徐母的金镯子,還是陸晚進門的第一年,她過生辰,陸晚送的。
張柳兒因前世的緣故篤定徐生這次可以中舉,因而在知道徐生落榜的消息後,頓時就楞在那裏,好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嘴裏一個勁的嘟囔,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徐母雖然也難過兒子沒能中舉,不過她比張柳兒的心态要擺的正,兒子如今也才不過二十出頭,這又是第一次參加秋闱,也聽說這次的秋闱格外嚴格,錄取的人數還比以往要少,兒子沒中雖說是遺憾,但也算正常。
三年後再戰就是。
緩過來的徐母,側頭就看到張柳兒神神叨叨的樣子,心裏對她的不喜更上一層。不過想着兒子這次沒能中舉,對她有點打擊,只低聲嘟囔了兩句,倒也沒再說什麽?
徐母卻沒想到,好幾日過去,兒子都已經從江城回來,張柳兒還是那個樣子。
見到徐生的第一眼,不是噓寒問暖,而是抓着他的胳膊,像個瘋婆子一樣,說什麽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弄得本就因為沒中舉而心情不好的徐生心裏大為反感。
等到張柳兒不得不接受事實,便開始催促徐生苦讀,争取下次一定要考上。
但讀書是很費銀子的事情。
為了能三年後再戰,徐生退了縣城的院子,讓徐母帶着張柳兒還有兒子徐貴,回到張家村生活。自己則留在官學裏繼續苦讀。
可惜三年後,徐生再次落榜,張柳兒這次不再容忍,非要和徐生和離。
不過可惜張父張母不是陸父陸母,堅決不同意,甚至在她的話說出口當場便給了張柳兒一個巴掌,他們丢不起這個臉。更何況徐生雖沒中舉,但到底是秀才公,有功名在身的人,他們可招惹不起,與其操心大女兒,還不如關心一下自家孫子。
張柳兒甚至生出要逃跑的心思,但她只是個弱女子,能跑到什麽地方去。最後只能歇了這個心思。
十多年後。
陸母十年前便已經過世,但陸父卻算長壽的人,還看到曾孫的出生,去年冬冷,陸父病下,身子一日重過一日。已經于半個月前過世。
陸父臨終前有遺憾,雖然他們因女兒搬離靈水縣到江城生活,但到底靈水縣才是他們的根。便要阿晚在他死後,把他和陸母一起葬在靈水縣外的山上。
阿晚自是沒有不應允的。
時隔近二十年的時間,阿晚再次回到靈水縣。
人還沒進城,便在路邊看到一人,四十多歲,穿一身洗的發白的舊長衫,正坐在茶寮裏和人吹噓自己的過往。
沒多久便見一婦人而來,擰着他的耳朵,邊罵邊把他拎回去。
那動作一看熟練至極,一看就是常做。
“娘,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
阿晚嘴角含笑,看着那兩人的背影,能在臨走前,再見張柳兒和徐生一面,也算一種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