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着清泠離開,昔玦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目睹了他将一個好端端的人,變成行屍走肉的過程,她再也無法在心裏自圓其說,認為他至少還良心未泯。現在,她只會更加無法相信他了……
“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們去見證一下夏侯絕倫的秘密……”他蠱惑着笑望她。
“秘密?”她迷惑般的重複着。
他挑了下眉,出去交待了零落幾句,然後帶着她走出了香名伶。
他們一路向村莊後面的荒山走去,這裏是村莊祖墳的所在——周圍種了松柏,綠綠盎盎,捍衛着亡靈,一座座或矮小或高隆的墳頭,暗黃色的墓碑插在地上,晚上陣陣陰風吹來,好像逝者無助的哭泣……
“為什麽要來這裏?”昔玦揚聲問道。
“我們似乎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夏侯長歌望着一片如疙瘩般的隆起,若有所思道,“殇獸是活物,總要吃東西,這些年它要吃什麽……”
昔玦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它那麽一個龐然大物,不可能只吃幾個人就能果腹的……”
夏侯長歌擡手指着前面的墳墓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裏面根本就沒有死人了……”
“你是說,夏侯絕倫把這些死人送給了殇獸……”胃裏一陣翻滾,只覺得惡心。
這裏屍體有的已經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已經腐臭了……
“殇獸又不是人,它不挑食,人也好,妖也好,鬼魂也好,它都可以吃。”
“這樣說來,清泠的父母親應該當了祭品……”心中悲涼,想到當年他們的命運,竟間接造就了如今的慘局,對于夏侯絕倫,不過是股掌間的一只螞蟻,權利欲望下的種子。可對于他們來說,卻是黑暗盡頭的深淵,唯有葬身于絕望之中。
他拉起她顫抖的手,睨着她問,“手這麽冷?”
她沒有反抗,任由他牽着,因為他的掌心是濃厚的溫暖,
“走吧,我們去見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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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到墳墓中間,周圍密密麻麻的不知有多少……昔玦陌名的恐怖,竟緊緊握住他的手不放,似乎要從他的手中攫取到哪怕一丁點的勇氣。
他笑了笑,傾身吻上了她的唇……昔玦一驚,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他竟然……
生氣地一把推開他,厲色警告般的瞪向他。
“怎麽樣,生氣可以使人忘記恐懼。”他意猶味盡的抹了抹唇角,還滲着她的味道。
“我,我沒有恐懼……”她無力的反駁道。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臉,轉身集中精力,凝神運氣——陰風吹過他冠玉般的容顏,吹散了一縷絲發,衣袂風揚翻卷,如燒成黑灰的紙錢般,黑衣黑夜,相輔相承,但他深邃犀利的眼眸卻如磐石般紋絲不動……
雙掌向上慢慢托起,一陣狂風大作,似亡魂在抗議般,擾得周圍不得安寧,風沙作怪,塵屑奔嘯……他一再運功,可偏偏風似海嘯,越漲越洶湧。他的氣息太過陰冷,難怪連亡魂都要暴跳如雷。
她凝聚神力,一手如點灑水花般輕輕彈指,灑給大地祥和安寧之氣,以撫尉逝者的亡靈,頃刻間,風停沙止,頭上月朗星稀,腳下萬物歸寧。
墳墓緩緩上升,突出的隆帳皆數飄到了空中,夏侯長歌和昔玦只對了一個眼神,兩人不約而同朝兩個方向而去,分別察看墓中情況。
“沒有,果然墓中什麽都沒有……”昔玦搖着頭,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不奇怪,民間的習俗,都是入土為安,死人下了葬,自然不會再開棺查看……”
昔玦卻突然失聲苦笑了出來,“虧得夏侯絕倫想得出來……”
收了功法,夏侯長歌才道,“他也是被逼的,否則那家夥一定不肯乖乖呆在那裏。”
“現在怎麽辦?繼續任由他這樣下去嗎?”
夏侯長歌沒有接話,他似在醞釀着什麽……
“回去吧,我們再想辦法,”他故意環上她的腰,“沒想到我們還挺默契的。”
昔玦想掙開他的手,但怎麽也掙不開,于是陰沉着臉望他……她是不想攪了周圍的百姓才出手幫他,什麽默契……
趁他不備,用手肘狠狠朝他胸口搗去,随即他的手松開。昔玦正得意時,轉眸看着他手放在胸口處,微皺了下眉,方想到他應該傷勢剛剛痊愈……
抿了抿唇,還是淡淡問了句,“你的傷……”
誰知,夏侯長歌又傾身上來,誘惑性的玉碎聲響在她耳邊,“昔玦,上次那一掌,還是曾經的一刀,我都記着,留着以來慢慢跟你算賬…….”
本是警告的話語,他卻說得讓人渾身酥麻,然後,再次覆上了她的唇……
夏侯長歌對窗而坐,微微皺着眉,神色陷入沉思中——那些失蹤的屍體,以及王宮中消失的宮女侍衛,也許還有許多是他們所不知道的......這些年夏侯絕倫也算是費盡了心思,如果有一天他找不到食物給殇獸時,是不是便不會如現在這般沉的住氣。
夏侯絕倫雖然野心重,但為人太過謹慎,又是佛口蛇心之人,自然不願太過暴露本性,以至這些年,他并沒有太大的舉動。
如果他釜底抽薪,徹底絕了夏侯絕倫的後路,他還能像現在這般冷靜嗎?恐怕他只會抓狂。
他彎了彎嘴角,狗急了還要跳牆,他不信夏侯絕倫還能坐的住......
所以,他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掘墳。
民間有盜墓者,只是不盜屍,只盜陪葬品,所以,他大可以叫鬼母假扮盜墓者,把墳墓掘了,等到百姓看到墓中沒有屍體時,自然分外詫異。
然後,再找人到處散播謠言,蠱惑百姓都去開棺查驗,到時,恐怕百姓就會大亂了。此事一宣揚出去,夏侯絕倫再想盜屍,恐怕就不可能了。
被逼到絕路,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接下來,就會有一場好戲看了。
他囑咐鬼母,“找一個大戶人家的墳,做的像盜墓者一樣......叫上金莖和零落跟你一起去,我怕她們倆個搞不定亡魂的奮怒......”
鬼母全身不寒而栗,更是痛恨夏侯絕倫。“雖說人死魂離去,但肉身始終是凡人的原體,若肉身受損,靈魂也将不得安寧......死去已經可憐了,何須再推濤作浪......”
但他這樣做,無非是為了得到龍鱗,鬼母又豈會不知。
沉吟片刻,道,“其實我覺得你大可以讓昔玦去,我聽說仙太子熙顏似乎很喜歡她,只要她能......”
“不——”他低沉着嗓聲喝了聲,臉色一沉,笑容沒去,只剩下濃濁的黑眸,“這世人,誰都可以施美人計,唯獨她不行。”
“只可惜,她并沒有同等的對待你......”鬼母嘲弄地搖着頭。
“她身上有我的印記,不管她的心在哪,她的人只能是我的。”他雙目赤紅的笑,陰鸷篤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