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便勝卻人間無數(1) (2)
刻,她突然産生了退卻的想法,不知那個女生是不是也在。
就在她猶豫之際,門從裏面開了,吳文俊見到她笑了笑:“怎麽不進來?”
唐睿想了想,“剛想進來你就開了,你去哪?”
吳文俊示意她進去,唐睿搖頭拒絕了,“我剛好想去買點日用品,你中午回家嗎?”
吳文俊看了看手表,“抱歉,應該回不來,臨時有點事,你先回家,晚上我早點回去。”
唐睿點頭,“出去不要喝酒。”
見他微笑點頭,唐睿便走了。
她去超市采購了一些家裏空缺的日用品,又買了些菜和水果,奈何在家也不靜心,她索性去了電影院看下午場,一連看了好幾部,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
吳文俊恰時給她打來電話,“你不在家?”
唐睿忙走出了電影院,“嗯,我看電影來了,你到家了?”
“我來接你。”
“好。”
電影院離吳文俊的住處有十分鐘車程,但吳文俊大概五分鐘便到了,并且是開着一輛白色轎車來的。
唐睿頓時急了,“你哪來的車?誰讓你開車了?”
吳文俊愣了幾秒,随即下車将她推進副駕駛,“剛買的,還沒和你說,本來想給你個驚喜,吓到了?”
唐睿這才發現她過于反常了,忙說:“沒有,我就是太激動了。”
路上,唐睿遲疑着開口,“老大,你最近不要開車嘛,我做夢夢到有人發生了交通事故,害怕。”
吳文俊看她一眼,随即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最近怎麽了?”
唐睿探身過去抱緊他,“好不好嘛?我害怕。”
吳文俊笑着拍她的背,“好,你啊,越來越拿你沒辦法了。”
唐睿埋在他胸前,明明是甜蜜時刻,她卻怎麽也歡喜不起來。
吳文俊微微笑着放開她,随即發動車,“怎麽想起看電影了?”
唐睿不知如何作答,只說:“在家無聊。”
吳文俊又頗有些漫不經心地問:“中午吃了什麽?”
唐睿暗思是該編謊話還是實話實說,吳文俊卻率先說:“唐睿,別對我說謊。”
他的語氣算不得溫和,甚至帶着些微愠怒,唐睿往後枕着椅背,“忘了吃。”
吳文俊突然将車停在了路邊,繼而直視着她:“是不是有事?不許騙我。”
唐睿一早便知難以逃脫他的火眼金睛,可她此刻并不想說明原因,她調了調氣息,“就是累了,最近忙。”
吳文俊似乎想要看出她這句話的真假,唐睿移開了目光,看向窗外,內心忐忑。
吳文俊再次出聲,只是語氣平靜了許多,“不想說就不說了,我們回家。”
唐睿有些難以置信,吳文俊竟然縱容她,包容她,沒有質問她。
她不免有些觸動,便主動問他:“累了吧?我們在外面吃,不回去做飯了。”
吳文俊目視着前方,依舊語氣平靜,“回家。”
唐睿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便閉目養神。
回到家,唐睿在廚房切菜,吳文俊卻不像平時在一旁陪她,而且去了卧室,隐約可聽他在打電話。
他回來時面容沉靜,卻不言語,唐睿也是惱怒于自己的扭捏,于是他們沉默着做了一頓飯,又沉默着吃了一頓飯。
氣氛有些不對,可唐睿又不知如何是好,她主動承攬了洗碗的活,吳文俊卻徑自拿了她手上的帕子過去洗了起來。
唐睿頓了頓,“老大,我來,你去休息。”
吳文俊低頭繼續着手裏的動作,“我來。”
那一瞬間,唐睿差點落淚。
吳文俊不喜歡洗碗,尤其是滿手油垢,這項工作一向是她在做。
她忍着酸澀走去身後抱着他,輕聲說:“那我陪你。”
吳文俊似乎停頓了幾秒,複爾又繼續洗着,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唐睿想了想,又說:“你喜歡什麽風格的家具?”
“看你喜歡,我沒要求。”
“那婚禮呢?想要中式還是西式?”
“都可以來一次。”
“前幾天,媽給我打電話說酒店定好了,問我們有沒有什麽要求。”
“等忙完這段,我再回去看看,其他你們決定就好,你的意見最重要,一輩子就一次,不要有遺憾。”
“那我就自己決定了。”
“如果需要,我可以請假陪你回去。”
“不需要,你放心好了,有爸媽在,我根本不用操心。”
吳文俊也沒再堅持,他們就那樣靜靜地待着。這樣一個時刻,唐睿突然打消了內心所有的懷疑。或許,她從未懷疑過,只是一時介意起了吳文俊對于別人的用心栽培,可這樣的事情根本無可避免,她深知這一點卻又難以平心對待,不免又懊惱不已。
直到他将碗筷放進消毒櫃,輕聲來了句:“你沒有其他什麽想問我嗎?”
唐睿心一顫,不自覺收緊了手臂,吳文俊應該知道了,也是,以他的心機怎麽會猜不透她這拙劣的演技,只是不知他猜到了是哪一件,一時又擔心起來。
她定了定心神,卻遲遲問不出口,随即便放開他去冰箱拿了水果,“沒有,我去洗水果。”
無論是哪一件,她都沒有勇氣。
吳文俊洗了手又從她手裏将水果拿了過去,“我來洗,你去休息。”
他的語氣過于平靜,或者用淡漠更合适,唐睿心下一緊,莫名的難受。
這樣疏離的他似曾相識,她幾乎忘了他還有這樣一面,就像當年他為了與她保持距離便是這副模樣。只是這三年來,他們已然親密無間,他也從不曾再現過。
唐睿慌亂莫名,有一種即将要失去他的恐懼感蔓延在心頭,她握緊了拳頭,看着他的背影,硬生生擠出幾個字:“你有過別人嗎?”
吳文俊頓住了動作,手裏的櫻桃卻散落在了水槽裏,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裏異常刺耳。他沒有回頭,只是筆挺地站在原地,手下緊緊抓着水槽壁,掙得手指骨節分明,甚至隐隐泛紅。
時間很是緩慢又煎熬,唐睿能感覺到他生氣了,而且此刻他正在壓抑內心的怒火,唐睿更是慌亂,便企圖安撫他,“不問了,我相信你。”
吳文俊卻快步走過來抱住了她,越抱越緊,聲音清晰卻又似乎帶着幾分委屈:“沒有,我沒有。”
唐睿終于松了口氣,埋在他懷裏,“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別人,我也不是故意瞞着你,我只是害怕……我不敢問,我害怕它會破壞我們之間的信任。”
吳文俊語氣低沉,似乎隐隐帶着低落,“昨晚是我沒處理好,沒有考慮周全,以後我會注意。”
唐睿瞬間淚如雨下,“你別生氣,我錯了,我應該早一點問你……”
吳文俊放開她,輕輕擦了她的眼淚,眉頭緊皺,“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氣我自己,是我沒做好。”
唐睿拼命搖頭,“不怪你,是我……”
吳文俊只是輕輕地吻住了她,似乎在安撫她,極其溫柔。
唐睿推開他,擡手擦了擦眼淚,“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吳文俊卻笑了起來,“嗯,不過閉着眼睛也看不見。”
唐睿一陣難為情,“你……我去洗一洗。”
吳文俊再次将她摟了過去,“騙你的,一點也不醜。”
唐睿在他胸前蹭了蹭,将眼淚全部擦在他衣服上,“這下幹淨了。”
吳文俊竟然沒有生氣,輕聲笑着說:“明天你洗。”
唐睿暗自後悔,自掘墳墓,便在他背後給了一拳,卻像是棉花般軟軟地落了下來。
吳文俊嘆氣一聲,說:“怎麽這麽傻?明明是我做錯了事,你折磨自己,是不是一晚沒睡?”
唐睿搖頭,“睡了。”
半響,他又說:“我開始真的很怕你不相信我,一直在等機會解釋,但當你問出口那一刻我就确信你沒有懷疑過我。我倒是希望你能興師問罪,罵也好,質問也好,可你就是什麽都不說,讓我覺得解釋好像是多餘的。但我又知道,你越是若無其事,就越是難過,我就越氣自己。”
他的語氣分明帶着委屈和自責,唐睿卻只覺心疼,像是被人揪成了團般鈍鈍地疼。
她緊緊抱着他,不自覺帶了哭腔,“別怪自己,我不怪你,真的,你這樣我比昨晚難受多了,早知道就不問了。”
吳文俊似乎愣了幾秒,随即又放開她,毫不避讓地直視着她,黑亮的眼睛太過深邃,直擊人心,
他說:“唐睿,你得承認,你愛我。”
唐睿頓在原地,她曾以為他們之間不過是依賴,可她真的愛上吳文俊了嗎?
她無從得知。
他又說:“這句話我只說一遍,你聽好了,我也愛你。以前我不懂什麽是愛,直到方才,我才意識到如果有一個人能讓你勝過愛自己,那應該就是愛。我還是那句話多思無益,我只要确定我愛你,不需要去推敲驗證,你只要相信就好。”
明明這樣煽情的一段話偏偏被他說成了論證題,唐睿心下無奈,“老大,你就不能說得好聽點麽?非得說得一板一眼,一點氣氛都沒有。”
吳文俊卻附在她耳邊說:“我更喜歡用行動表明心跡。”
說完,他手下橫抱着她便往卧室走。
在他寬衣解帶時,唐睿抽空問道:“老大,你是怎麽發現的?”
吳文俊抓過她的手放在襯衣衣襟,示意她動手,唐睿只好慢慢替他解着紐扣,好在這次很順暢。
他傾身與她相貼,相擁躺在床上,手下不斷燎原,頗有些漫不經心地說:“垃圾桶裏的毛巾,你不會無端亂扔;房間明顯清掃了一遍,深夜不睡覺肯定有事;昨晚我隐約聽到你問:以為你是誰,明顯是試探;今天在辦公室,你猶豫不決,坐實了心裏有事;下午說話心不在焉,明顯在掩蓋情緒;我只需要問昨晚誰送我回來,大概就能猜到。”
唐睿輕輕嘆息,“老大,你這法學沒白學,應該轉業去司法機關。”
“你看見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在照顧你,嗯……別問……”
“嗯,我要調遷了。”
“調去哪?遠麽?”
“很近,回A市。”
“那你可以每天回家了?”
“嗯。”
“什麽時候?”
“等文書下來,大概一個月。”
“那我們可以一起去挑家具,一起布置……”
“嗯,新房的鑰匙你記得拿上。”
“老大,我們也要變成房奴了麽?”
“嗯,我們盡快還完。”
“本來不想買房子,結果還是逃不過這個套路。”
“這兩年是會苦一點,但我想靠自己,可能要委屈你。”
“不委屈,有房子也好,起碼不用流離失所,以後我們就有家了。”
“唐睿,我真的好後悔沒有早點認識你。”
“老大,你葫蘆裏寫的遠離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猜到了?”
“你前後矛盾,一下說要早點認識我,一下又說要遠離我。”
“如果早點認識你,我就不會遠離你了。”
“那你為什麽後面也遠離我?”
“有麽?”
“你都沒聯系過我。”
“你也沒聯系我。”
“……所以,是我的錯?”
“嗯,差不多。”
“不是應該男生主動麽?”
吳文俊突然躺了下來,摟過她遲遲不回答。
半響,吳文俊說:“其實,是我沒自信把你從當時的情緒拉出來,你當時的樣子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上你只在乎他,這樣的感情讓我望而卻步,我從來不知道愛情可以那麽強烈。後來,我才開始明白,你們之間還有親情,友情,不只是愛情那麽純粹。再次重逢,我發現遠離了兩年,還是輕易被你牽動了情緒。你放棄好的學校我怒其不争,你看起來精神狀态很差我又擔心,還是那麽煩人,不省心……”
他說着輕輕笑了起來,唐睿只覺暖心,親昵地在他胸前蹭着。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她的背部,接着說:“當時我整整冷靜了一個月,還是不忍心放你一個人。既然放不下,我只能逼你和我在一起,其實當時只希望和你簡簡單單過一輩子,并不需要多麽熱烈。我以為能給你陪伴和依靠,不讓你遭受這個世界的殘酷,讓你可以繼續當溫室的花朵,只是沒想到你變得更加堅強獨立了,根本不需要我,我毫無辦法,當時以為我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不冷不熱,相敬如賓。但是沒想到我們也沒逃過俗套,因為你,我開始有了分明的情緒,會生氣,會害怕,會高興,也會小氣,會無可奈何……這些都超過了我能控制的範圍,也不符合我的作風,但我又……喜歡這種陌生的失控感,這讓我有了可以期盼的事情。仔細想想如果人生一直像計劃那樣規整,好像也沒意思。但你真的挺磨人的,想法千奇百怪,我的老臉被你都丢的差不多了,你說你是不是該負責?”
唐睿悄悄擦了眼淚,調整氣息,“其實……我當時下意識地想要跟着你,但是我怕你不願意。還好我當時過的不好,還好你不忍心,你可能不知道,你總是出現在每一個我倍受磨難的時刻,如果不是你,我都不敢想人生會怎樣……老大,我難過……”
吳文俊抱緊了她,“傻得可以,難過什麽?”
“難過讓你受了這麽多苦,我卻什麽都不知道。之前我以為你只是想找個結婚對象,不敢和你交心,所以你才會覺得我沒有女生該有的脾氣,只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沒資格去在意什麽。我怕你嫌我煩,又不敢去求證,所以第一次和你鬧了脾氣,你還記得麽?”
“記得,原來當時你是在懷疑。”
“嗯,你說讓我去交朋友,我以為你想讓我擴大交際圈,給你空間。”
“錯了,我當時看你和別人聊的開心,以為你想念那邊的生活,所以讓你不要顧忌我,去做想做的事。”
“是我會錯了意。”
“你為什麽說葫蘆願望實現了?”
“因為……你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那天數了下,紅豆只有52顆,下次我們再去摘點回來。”
“還走那條小路?”
“……摘了就往回走。”
“等我畢業,離開C市之前我們再回去看看好不好?”
“好。”
“老大,你會像從前培養我一樣對別人麽?”
“吃醋了?”
“也沒有……就是有點不舒服……”
“我還以為你不會吃醋。”
“當然會,你之前和你們實驗室的一個女生一起做實驗的時候,其實我很不喜歡,所以才想等你一起回去。”
“那你為什麽不說?”
“我相信你。”
“怎麽這麽傻?不舒服就要像這樣說出來。”
“你不是也偷偷吃醋不告訴我?”
“我每次都用行動告訴你了,你不是感覺出了麽?”
“我能不感覺出麽?每次都虐待懲罰我,我又不傻。”
“說和做的目的是一樣的,能讓你知道就夠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不會,培養你是我做的最用心的一件事。雖然過程很難,但我也樂在其中。仔細一想,可能就是這過程中不知不覺被你吸引了,結果就把自己賠進去了,你說,我還能賠第二次麽?這種虧本買賣一次就夠了。”
“老大,我們商量一件事。”
“嗯,你說。”
“昨天導師問我要不要去武漢工作,我本來想問你想去哪再決定,你剛好調回A市了,我也想回去。”
“想去武漢麽?”
“不想,我想和你還有覃雨在一個地方。”
“好,上次實習的研究所也不錯,你喜歡麽?”
“喜歡是喜歡,但是A市研究所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讓我負責一個新的項目,可是我才剛去哪有這個資質……我……不想被特殊對待,但我不知道怎麽和爸說,我知道他是好意,可是……”
“嗯,我來說,但是完全避免特殊化是不可能的,我只能保證我爸不再插手。我也不想你太辛苦,稍微享受一點特殊挺好的,別考慮太多,嗯?”
“可是我覺得不公平,我想靠自己不行麽?”
“沒有絕對的公平,我更不想你遭受不公,你可以靠自己,但是我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這樣不好,同事會對我有看法的……”
“就算你撇的一幹二淨,別人也會有看法,這是不可避免的。”
“我只想問心無愧就好……”
“我答應你不會幹涉,你也不要拒絕該有的待遇,好麽?”
“好。”
“傻的可以,偏要去受苦,在溫室不好麽?”
“人生總要有點挑戰才有意思,還有,你忘了是你告訴我,我不是附屬品,我是獨立的,我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獨立自強。而且……我已經夠粘人了,再不找點事做你會受不了的。”
“所以我是自食惡果?我當時真的說過這些話?”
“我發誓你說過,你還說依靠別人只會一次次失望。”
“我收回我的話。”
“……還能收回?”
“你有意見?”
“……不敢。”
“我不會讓你失望,我保證。”
“我相信。”
……
唐睿忍不住淚如雨下,只為感謝上蒼的仁慈,竟讓她在絕望後又找到了攜手一生的人。
那幾日,唐睿在各家醫院四處申請捐贈,奈何遲遲沒有消息。
她本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天衣無縫,卻不想一切來得太快,甚至沒給她一點預兆。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晨,外面已是熱陽高照,唐睿醒來後發現吳文俊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唐睿湊過去從身後摟着他,“老大,你在幹嘛?”
吳文俊緊緊握上她的手,聲音嘶啞,“唐睿,現在幾點了?”
唐睿頓時僵硬了,她微微探頭去看他,見到他茫然無措的模樣,一時心揪成了一團。
她盡力平緩着語氣,“還早,天還沒亮,再睡會。”
吳文俊摩挲着去找床頭燈,“你打開燈。”
唐睿握住了他的手,繼而抱緊了他,已是泣不成聲,遲遲說不出話來。
吳文俊掙脫開她的手,反複開關床頭燈,屋內一明一暗,他卻越發急躁加速地來回開關。
唐睿移至他跟前,阻止了他的動作,随即用力抱緊他。
吳文俊頓了許久,他顫抖着問:“我……看不見了是不是?”
唐睿心疼得不行,她哽咽道:“這是暫時的,都會好的,你就是太累了,用眼過度,現在是讓你好好休息。”
吳文俊僵在原地,目光投在一個虛無的點,久久未說話。
唐睿安撫了他許久,便去了客廳給吳文俊父母打電話,或許以他們的人脈更能找到移植者。
她反複斟酌用詞,終于言簡意赅地說明了情況。
吳文俊父母當天中午便來了,他們執意要帶他回家,可吳文俊死活不願。
唐睿将二老請至客廳,沉聲道:“爸媽,請你們相信我,我一定會照顧好他,他現在不願見熟人,肯定是不想回去,我們不要逼他好不好?”
二老暗暗抹淚,只能答應下來。
當天晚上,他們便回了A市,唐睿自是知道他們忙于找捐贈者,只能暗暗祈禱。
晚上,唐睿随意做了些飯菜送去卧室,門卻鎖了。
唐睿一時急了,她用力拍着房門,“老大,你開門……”
吳文俊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唐睿不願逼他,“好,我在門外等你。”
她站了許久,久到腿間麻木便坐在了地上。
一直到淩晨,吳文俊終于開了門。
他伸出手來抓她,唐睿立馬握住了他的手,“我在這。”
吳文俊對她一笑,“我餓了。”
唐睿攙扶着他走去客廳沙發坐下,“我去做飯,你在這等我,好麽?”
吳文俊點頭,“放油的時候走遠點,別放太多炸了。”
唐睿看着他鎮定自若的模樣暗自落淚,她故作輕松,“知道了,你可不許嫌難吃。”
吳文俊笑着點頭,“我保證不會。”
她将冷了的飯菜倒了,又用剩餘的食材做了兩菜一湯。
餐桌上,唐睿将筷子和碗放他手上,“吃吧。”
他笑着低頭扒飯,“好吃。”
唐睿不斷往他碗裏夾菜,他的筷子毫無目的地亂夾,卻未夾起來,最後只能低頭在碗邊胡亂地扒下去。
從始至終,唐睿未給他半點幫助,任由他将飯菜灑了一地。
他吃了不少才放下了筷子,“手藝越來越好了。”
唐睿明明在哭,可她忍着哭腔,笑道:“難得你誇獎。”
他摸索着桌子站起來,唐睿自然地抱着他一步步挪動,“我們一起洗澡好不好?”
吳文俊笑着抱緊她作支持,“好。”
明明是一段短距離,可他們走得極慢,也不順暢,吳文俊身材高大,她根本把控不住,幾次差點跌倒在地,可他從頭至尾未表現一點不快,甚至面帶微笑。
唐睿擔心淋浴滑倒,索性在浴缸放滿了水與他一同躺了進去,她抹了沐浴露在他身上,仔細替他洗了上半身。
吳文俊笑着将她緊貼在身上,“還有下面。”
唐睿頓時紅了臉,雖說早已熟悉彼此的身軀,可如此上下其手絕對是她第一次。
吳文俊依舊抱着她,她也無法施展,只得與他相擁着。
許久,他放開了她,攤開手來,“沐浴露。”
唐睿明白過來,立馬倒了些在他手掌,他徑自摩擦着洗淨了下半身,唐睿則在一旁快速将自己洗淨了。
唐睿湊過去半趴在他胸前,“我幫你洗頭好不好?”
吳文俊點頭,随即閉上了雙目。
唐睿打開一旁的淋浴頭,輕輕替他揉搓着發絲,他笑道:“以前沒發現你洗頭這麽有天賦真是虧了。”
唐睿笑了,“那我以後都幫你洗。”
吳文俊只笑不語。
洗完後,唐睿拿了浴巾替他擦幹了發絲,他像是孩子般面對着她笑,唐睿一時心酸起來,随即扶着他坐在床邊,随手甩了一套睡衣給他,“自己穿。”
吳文俊反複摸索着衣服,卻還是套反了,唐睿并未出聲,在一旁暗暗落淚。
她安置他躺下後,便去了餐桌收拾衛生,打掃拖地洗碗,忙完後她鑽進被窩,縮進他懷裏。
唐睿知道他并未睡去,他習慣性環抱着她,她輕輕在他臉頰一吻,“晚安。”
吳文俊卻未似平常般回她一吻,只抱着她一動不動。
那段日子,唐睿從不敢睡懶覺。
吳文俊習慣早起,可他如今如何再去晨跑?唐睿很多時候睜開眼時,便見他睜着眼睛躺在一側,執着地盯着頭頂,像是毫無生機的機器人。唐睿每每見此一幕只能暗暗落淚,之後依舊笑着将他拖起來。
于是有天早晨,唐睿拿了運動服給他,“老大,我們今天去晨跑。”
吳文俊頓了頓,搖頭:“不方便。”
唐睿握住他的手,蹲在他跟前,“我領着你跑,別怕嘛。”
最終,她還是勸服他去了小區樓下。
唐睿體質不佳,全程拖着他跑了幾圈已是精疲力盡,吳文俊扯住她停了下來,“我想回家了。”
唐睿見周邊人也多了起來,只得領着他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送貨人員搬了一臺跑步機安置在屋內。
唐睿笑道:“以後在家裏跑,我在旁邊幫你按鍵就好啦,還是用你的卡買的,一點不心疼。”
吳文俊伸手摸索着跑步機,笑着說:“我想試試。”
唐睿扶着他站在上面,“我開速度啦?”
吳文俊調整着步伐,唐睿漸漸加快速度,他亦快步跑了起來,還算協調,唐睿才頗為安慰。
晨跑的事情解決後,吳文俊的精神倒一日日漸好,少了許多呆坐的時間。
吳文俊父母幾乎早中晚必來電話詢問情況,唐睿一一回答,不時吳文俊也會說上幾句,倒也并未有何異樣。
那日下午,唐睿打開音響放着新買的CD,吳文俊靜靜地坐在沙發聽,她則在一旁打掃衛生。
“我想出去走走。”吳文俊目視前方,并未看着她的方向。
唐睿自是樂意,這段時間她幾乎未曾帶他外出,他自己提出再好不過。
她走至他身旁握着他的手,“好啊,我們去買些水果回來。”
她将衣物擺正放他手上,他套下後唐睿便蹲在他腳下替他穿鞋襪,他半蹲下來,摸索着自己穿好了,唐睿也未堅持,任由他穿反了長襪。
好在他們住在二樓,下樓不多困難。
一路上,吳文俊緊緊握着她的手,由她拖着前進。
這段時日,他們已然有了默契,也不似之前般跌跌撞撞,走得還算順暢。
出于考慮,唐睿就近去了一家水果商店,并未去超市。
唐睿說:“想吃什麽?”
吳文俊說:“随你。”
唐睿看一圈過去,“有梨子,香蕉,蘋果,杏子,火龍果,西瓜……”
吳文俊說:“蘋果吧。”
唐睿鼻頭一酸,差點落淚。
服務員恰時過來詢問:“請問需要什麽?”
唐睿随手拿了幾個蘋果遞給她,“麻煩稱稱。”
收銀臺頗有些距離,唐睿将他拖至角落裏,“我去付款,不許亂跑。”
她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就掏錢包那幾秒,那邊便傳來了聲響,唐睿顧不得許多立馬跑了過去,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坐在地上哭,吳文俊則茫然地蹲在一側。
一中年婦女火速奔來抱起地上的孩童,怒聲道:“你瞎啊,沒看見孩子跑過來?撞傷了……”
唐睿擋在吳文俊跟前,未等她說完,“這位大媽,請你管好自己的嘴,管不好嘴就算了,自己的孩子也管不好,還好意思找別人撒氣,就你家孩子金貴?”
吳文俊摸索着去抓她,她握住他的手,他笑着搖頭:“我沒事,算了。”
那婦女一見,頓時嗤笑一聲,“還真是瞎子,怪不得看不見人,算了,我也不和你計較。”
唐睿一時怒火中燒,不知哪來的力氣便将那婦女推倒在地,“你再說一遍!”
那婦女驚了,頓時哭喊道:“打人了,打人了,撞了我的孩子還打人……”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對他們指指點點,唐睿自不覺理虧,可她忘了吳文俊在這樣一個時刻有多害怕旁人的流言蜚語。
她一時懊惱極了,立馬拽着吳文俊走出了店內。
走了許久,她不斷觀察吳文俊的模樣,一時心疼不已,卻不敢說出一句安慰語。
他強烈的自尊心一直是她竭力保護的東西。
晚上,唐睿心有不安,從噩夢中驚醒,便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響。
她顧不得穿鞋便跑了出去,見吳文俊蹲在地上去抓碎玻璃,她一時急了,立馬拉住他的手,“我來,別動。”
吳文俊蹲在一旁,不聲不響。
唐睿收拾了碎渣,又扶着他起身,繼而倒了水放他手上,柔聲道:“怎麽不叫我?”
吳文俊握緊了水杯,手指指節分明,他垂眸許久,說:“唐睿,你走吧。”
唐睿一時不解,“走去哪?”
吳文俊站起來摸索着牆壁往卧室走,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差不多能自己在房內行動。
他說:“去哪都好,別在這浪費時間。”
唐睿一步步走過去用力抱住他,一字一頓:“我哪也不去,你說過會讓我跟一輩子的。”
他微微晃了晃手裏的玻璃杯,“讓你跟着打掃玻璃渣嗎?”
唐睿不斷搖頭,說:“老大,這都是暫時的,會好的,真的,你相信我,我們明天去住院,好不好?”
吳文俊用力掙脫開她,“如果……一直治不好呢?你要一輩子這麽過麽?”
唐睿不管不顧地湊過去抱着他,“一輩子就一輩子,誰怕誰,何況我不相信你就這樣自暴自棄,明明是你告訴過我要努力過好現有的生活,我知道你不會就這樣認輸。”
吳文俊站在原地,既不抱她也不推她,他顫抖着低頭說:“唐睿,我怕。”
唐睿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內心只有心疼,她止不住地落淚,墊着腳尖去吻他,“別怕,我不走,你答應過我的,不能扔下我……”
吳文俊埋在她頸窩,久久未有動作。
他們相擁許久。
吳文俊擡手摸索着去擦她的眼淚,聲音哽咽道:“笨蛋,我是為你好,說得好像我是負心漢一樣。”
唐睿脫口而出:“你就是……”
吳文俊又失聲笑了,他沉聲說:“唐睿,就算以後……我真的再也看不見你,就連你哭都看不見你也不走麽?”
唐睿握着他貼在臉頰的手,沉聲說:“看不見你不也知道我在哭?是不是看見不重要,就算你再也看不見,我也不走。”
吳文俊極其熱烈地吻她,她指引着他挪去卧室,他用力将她壓在床邊,上下其手。
唐睿摩挲着他的發絲,“病歪歪的還有力氣想這?”
吳文俊笑着咬下她的下巴,“我有沒有力氣你不知道?”
唐睿樂了,左右躲着他的親吻,“流氓病了也還是流氓。”
吳文俊極其專注地看着她,雖說眼裏無焦距,可唐睿偏偏從中看到了堅定,他說:“對不起,我不該說渾話,我認錯。”
唐睿柔聲說:“別怕,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這個世界再殘酷,而你還有我。
第二天,吳文俊回了A市入院。
吳文俊父母欣慰不已,自是安排了最好的醫生團體給他做了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