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便勝卻人間無數(1) (1)
假期,唐睿除了在工廠替唐國強管理財務事宜,便是替他把關合同簽署,也還算惬意。
唐國強的工廠也算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貸款也已還清,興許是事業順暢,他的脾氣也好了不少。
只是,這幾年的操勞明顯讓他老去了不少,頭發也已發白,全然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也興許是她将要離家,總之,唐國強對她很是和顏悅色。
但假期結束時,唐天卻又說要離校,不願就讀,唐睿全無辦法,無論如何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唐天依舊是無動于衷。
唐睿無意間和吳文俊說起這件事,也是頭痛不已,吳文俊卻說:“我來找他談談可以嗎?”
唐睿求之不得,如今哪怕一絲希望她也不想放過。
她本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讓吳文俊試上一試,但不可思議的是:唐天竟然屈服了。
唐睿簡直快驚掉了下巴,忙去詢問吳文俊使了什麽妖魔邪術,吳文俊只說:“給他想要的,比你強迫他給他不想要的簡單得多。”
吳文俊賣關子十分了得,唐睿從他身上是問不出實質來了,于是又轉戰唐天,可唐天竟然也只字不提。
嗯,她被孤立了。
但好在事情解決了,唐睿也懶得尋根問底,便也作罷了。
初三那天,吳文俊應邀來了家裏。沈秀和唐國強自是不必說,唐天竟也與他親近了不少,兩人總待在一處說着悄悄話,每每見她便開始賣關子。
唐睿深覺羊窩裏出了匹狼,完全迷惑了大衆,只有她嗤之以鼻,但也只能腹謗。
彼時,吳文俊在與唐國強下軍棋,其餘夥人則在觀戰。
吳文俊與唐國強下棋極其講究謀略,既有真槍實彈的對戰,也有掩人耳目的退讓,完全不漏痕跡,唐睿作為旁觀者也是幾天下來才看出了貓膩。唐國強自是樂在其中,甚至頗有些樂不思蜀。
沈秀洗了水果放在桌沿,見他們正歡,她語氣無奈,“你爸就愛這點軍棋,現在好了,找到人就不放了。”
唐睿忍俊不禁,“爸為什麽會喜歡軍棋?”
沈秀只是笑了笑。
唐國強說:“想當年在部隊就沒人下贏過我,現在是老了。”
說完,他嘆息着搖頭。
唐睿卻在暗思唐國強曾是軍人?她竟一無所知。
吳文俊說:“沒有的事,爸你手下留情,我可又要輸了,唐睿非得嫌棄我不可。”
唐國強笑開了懷,“她不要你,我要,唐天就缺個能降住他的哥哥。”
唐睿則補了句:“我也缺個哥哥……”
她沒敢說下去,吳文俊雖只是看了她一眼,但那眼神她瞬間便懂了,她忙說:“爸,你別欺負他,他跑了怎麽辦?”
唐國強一臉無奈,卻又是笑意不減,“你看,還沒嫁出去就護短了,唉,女大不中留。”
沈秀也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可不是,以後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回來看我們。”
唐睿頗有些傷懷,吳文俊說:“爸媽,你們放心,我會常帶她回來的。”
他們一聽又開懷不少,唐睿深覺暖心,便拽着吳文俊往外走,邊走邊說:“爸,借你兒子用幾個小時,他已經下了一下午了。”
唐國強自是不樂意,直說:“早點回來,這一盤還沒下完……”
唐睿匆匆答應下來。
走在街上,吳文俊悠悠來了句:“唐妹妹要去哪?”
唐睿暗自啐了他一下,面上卻笑意盈盈,“吳哥哥想去哪?”
吳文俊的臉色黑了不止一個度,唐睿又環抱着他,軟軟地說:“老大,我想你了嘛,你每天都被我爸霸占了,我都沒時間和你好好說說話。”
這招顯然百試不爽,吳文俊頓時笑開了,擡手捏住她的臉頰,“馬屁精……”
唐睿湊過去貼在他胸前,鼻息間充斥着熟悉的味道,這令她愉悅又甜蜜。
他們躲在街角靜靜相擁,似乎遺世獨立,隔離了外界所有的紛雜聲響。
“老大,我以後也叫你阿俊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麽?阿俊多好聽啊。”
“不行。”
“陽恒遠能叫,我為什麽不行?老大,你偏心……”
“……”
“阿俊,我們明天去爬玻璃棧道好不好?”
“……”
“阿俊,你為什麽不說話?”
“……”
唐睿開始了十八級的軟磨技能,最後,吳文俊只是極不情願地說:“只能私底下,最大限度,不許讨價還價。”
唐睿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啄了下,毫無羞澀之意,“阿俊,我沒打算讨價還價。”
吳文俊笑着将她從身上扒下來,“越來越頑劣,欠收拾……”
唐睿又立馬貼了上去,吳文俊摟過她的腰,手下明顯帶着暗示,他低頭在她耳邊說:“再誘惑我就要換地方了。”
唐睿頓時沒了氣焰,男人果然經不得調戲。她輕輕退出他的臂彎,轉而牽上他的手,“這兩天有廟會,我們去看看好麽?”
吳文俊尋味地看着她,似乎在詢問她為何轉變如此之快,甚至帶着赤裸裸的渴望,唐睿不争氣地紅了臉,低頭說:“我想去買鬼怪面具……”
他似乎很是滿意她的窘态,只是笑着,随即便牽着她往前走,唐睿又喜笑顏開地随他四處游蕩。
他們帶着猙獰萬狀的面具跟在大隊伍裏,随着衆人游走在各個街道,周圍鑼鼓喧天很是熱鬧。
他們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唐睿張牙舞爪地對着吳文俊作恐吓狀,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她。他的眼睛似乎閃着亮光,甚至比陽光更刺目,眼角還有掩藏不住的笑意。唐睿有一瞬間沉溺在這樣的深瞳中,她移不開目光,以至于被擁擠的人群推搡着往前撲,随即她又被拉入了一個熟悉的臂彎。他支着手臂阻擋了周邊的推搡,她靜靜躲在安全範圍內,笑顏如花。
這一刻,她只覺這個世界如此美好。
他們一直随衆人鬧騰到晚上九點,節目依舊精彩,吳文俊将她拉了過去,“該回去了,爸媽還在等我們。”
唐睿很是不情願,但也無可奈何,只得随他往回走。
一路上,唐睿依舊帶着面具,脫離了廟會的那個情景,顯得頗有些怪異,不少孩童對着她看了又看,吳文俊扯過她停在街角,“摘下來。”,說着便要扯下她的面具。
唐睿搖頭躲開他的手掌,“不要。”
吳文俊似乎有些無奈,唐睿湊上去抱着他,俨然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甚至搖晃着腦袋似乎在炫耀面具,他卻低頭吻在了面具的嘴角。
唐睿愣了幾秒才說:“你也下得了口。”
他微微笑着摘下面具,随即再次吻了過來。
情意綿綿,自是缱绻。
他們在昏弱的路燈下嬉笑不斷,唐睿走在前面幾步。
吳文俊突然頓在了原地,他用力搖晃着腦袋,又擡手揉了揉雙眼,唐睿走回去湊近看他,“老大,怎麽了?”
吳文俊黑亮的瞳孔像是沒了焦距,他看着黑夜的某個點,“這邊沒有路燈嗎?你在哪?”
唐睿擡頭看着雖不明亮的路燈,一時吓得不輕,她用力握住他身側的手,“老大,我在這,你……看不見我嗎?”
吳文俊搖頭,随即手摸索着握上她另一只手,“別怕,可能路燈壞了。”
唐睿一時被恐懼支配了所有,她企圖鎮定心神,卻依舊止不住地顫抖,“嗯,這邊不太亮,你最近太累了,我們早些回去休息。”
吳文俊稍微用力便将她帶入懷中,“別怕,我在這,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怕黑?”
唐睿自是不怕黑的,可她依舊難以鎮靜,只能緊緊與他相擁,“老大,我們明天去做婚前體檢吧?”
吳文俊失聲笑了,“着急嫁給我了?”
唐睿難得沒有反駁他,點頭道:“嗯。”
吳文俊收緊了手臂,随即輕輕在她額頭一吻,“路燈亮了,你看?”
唐睿看着他柔情蜜意的雙眼,瞬間落淚。
頭頂的路燈分明一直亮着。
吳文俊擡手擦了她的眼淚,皺眉道:“怎麽了?還吓哭了?”
唐睿搖頭,随即用力抱緊他,“我們回去吧。”
回到家,沈秀給他們熱了飯菜,唐睿卻沒多大胃口,他們象征性吃了點,吳文俊便去了浴室,唐睿不放心,看他行跡正常才收了碗筷去廚房。
沈秀跟着她走了進去,又從冰箱裏拿了葡萄在一旁洗着,唐睿不滿道:“媽,我才是親生的……”
沈秀似乎樂了,搖頭嘆息,“這麽大了還争寵?你的蘋果在冰箱。”
唐睿嬉皮笑臉地在一旁笑,沈秀更是笑不攏嘴,直罵她孩子心性不減,唐睿借機軟言軟語撒嬌了一番,沈秀剝了葡萄塞她嘴裏,推着她去一旁:“我來洗,你去睡吧。”
唐睿忙用手阻止了她,“媽,你早點去睡,我很快就洗好了。”
沈秀也不堅持,只是站在一旁不時給她塞着葡萄。
唐睿一時興起問道:“媽,你為什麽那麽喜歡他?”
沈秀停住了剝皮的動作,唐睿不解地看向她,卻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怎的,唐睿感到了絲絲傷感的氣氛,她忙低頭洗着碗筷,不再多言。
半響,沈秀才說:“只要你喜歡,媽媽不會再幹涉,你開心就好。”
唐睿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媽,我不怪你,我們分開不是你的原因。”
沈秀說:“媽媽知道你難過,那兩年每次回來都瘦的不成樣,半夜睡不着自己躲在書房裏哭……媽媽心疼啊,我如果知道你那麽喜歡他,說什麽也不會逼你們分開……”
唐睿打斷了她,擡頭看着她笑,說:“媽,我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為我好,而且……都過去了,我現在過的很好,真的。”
沈秀說着便要落淚,唐睿忙擡手抱着她,“現在不是很好麽?你簡直多了個兒子,我都要吃醋了。”
沈秀又破涕為笑,“傻孩子,我們對他好,他才會對你好。”
“媽,你不喜歡他麽?”
“喜歡,只是他……過于老練,媽媽又怕你受他欺負,你哪是他的對手。”
“媽,不會的,他對我真的很好。”
“等你有一天當了母親就會知道,孩子不管怎麽樣父母都沒辦法徹底放心的。”
“放心,安心,我保證我們會很好。”
“睿睿,你不要刻意為了讓我們安心随便找人就嫁了,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人生太長了,一定要找個喜歡的人才有意思。如果……你還喜歡蘇辰就去找他,不要讓自己後悔。”
“我不會後悔,我想嫁給他,真的。媽,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像現在這樣喜歡他,好不好?”
“傻孩子,那是肯定的,快去洗洗睡了。”
唐睿将洗了的碗筷放入消毒櫃,便聽到吳文俊的聲音傳了過來,“在說什麽?”
他說着走了過來,唐睿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說:“在說我媽就記得給你買葡萄,你才是親生的。”
沈秀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笑着說:“這孩子,越來越沒個正形。”
吳文俊笑着站在沈秀身側去,說:“誰讓我比較省心,媽,你說是吧?”
沈秀笑不攏嘴,直點頭:“那确實是。”
唐睿很是幽怨,目光在二人之間巡回着表示不滿。
沈秀推着她往外走,“快去洗了睡覺,很晚了。”
唐睿只好去了浴室。
出來時,客廳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了一盞暖黃的照明燈。寒冬臘月裏,氣溫很低,寒風吹過,唐睿瑟縮着跑進了房間。
吳文俊正躺在床上翻看她床頭的小說,他聞聲看向她,又不經意間皺眉說:“過來。”
唐睿立馬撲在了他身上取暖,吳文俊抱着她一同躺進被窩,“就是不長記性,不能多穿點?”
唐睿惡作劇地将冰冷的雙手塞進他睡衣裏,貼上他胸前,“我懶得穿嘛。”
他明顯打了個寒顫,但也只是任她放着,随即又摟緊了她,“怎麽總是冷冰冰的?”
唐睿将手抽了出來,“會不會冷到你?”
他又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胸前,“習慣了,我現在一到冬天就自動發熱。”
唐睿将手探到他背後,随即擁着他,“原來你是暖手寶。”
吳文俊笑着低頭吻她,“那你是降溫器。”
唐睿抽出嘴唇,眉眼帶笑,“你不怕我媽過來?”
吳文俊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嘴角的笑意像是威脅又像是無奈,“那你還敢過來?”
唐睿擡手将他拉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着他,又得意地笑着說:“那你也只能忍。”
吳文俊頓時臉黑了幾分,唐睿又讨好地在他臉頰啄了下,說:“我要過去了,早點休息。”
她趁為時尚早脫離了他的桎梏,吳文俊只能惡狠狠地瞪着她。
走至沈秀房門,她卻發現門鎖了,她輕輕拍着房門,“媽,你鎖門做什麽?”
沈秀說:“我睡了,你去和文俊睡。”
唐睿思及方才怒火中燒的某人心下頓時涼了一大截,可又暗思沈秀竟主動讓她與吳文俊同房?她暗嘆着不可思議,慢慢挪去了狼窩。
見她進來,吳文俊似乎也驚下不小,“怎麽了?”
唐睿遠遠地站在床前,氣勢低靡,“我媽讓我和你睡。”
吳文俊卻像是孩子般笑開了,他快步走過來抱着她,随即熱烈地吻她。
唐睿輕輕推着他,“別,他們都在。”
他低頭附在她耳邊,“不想我麽?”
唐睿笑着躲開他的氣息,“不想。”
他懲罰般用力将她緊貼在身上,低聲說:“又不誠實?”
唐睿紅着臉躲在他懷裏,軟軟地撒嬌,“老大,我們睡覺嘛,我困了。”
吳文俊笑着将她攔腰抱去床上,關了燈,他們相擁而卧。
唐睿輕輕在他臉頰落下一吻,他摟緊了她,柔聲說:“睡吧。”
唐睿太過疲累,卻又翻來覆去始終難以入睡。
吳文俊似乎被她所影響也未入眠,他說:“你們在廚房說了什麽?”
唐睿想了想,說:“秘密。”
“嗯。”
“你為什麽那麽招我爸媽喜歡?”
“人心所向。”
“……”
“其實,你爸挺不容易的。”
“嗯?”
“他年輕的時候是軍人,但是為朋友犯了事被開除,後來才南下務工。好不容易有了些家底又敗了,你爸有一份血性,這讓我很敬佩。他可能不善于表達,但他是很愛你的,一直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說他不是位好父親。你可以試着多關心關心他,他一生幾經波折實在不容易,人老了總是會渴望親情。”
“我爸和你說的?這些事我都不知道。”
“你媽閑聊說的,我也是剛知道。”
“嗯。”
“在想什麽?”
“我一直不知道怎麽和我爸相處,我們關系也不太好,我試過去親近他,但是……我做不到,現在的距離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沒關系,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不是非得親近不可,你覺得舒服就好,嗯?”
“嗯,能有現在也是因為你,我……”
“不要說謝謝,我不喜歡聽。”
“其實,我想說……”
“嗯?什麽?”
“我想說……我好喜歡你。”
“這算告白?”
“……”
“我知道了。”
“沒了?”
“還有什麽?”
“……不是應該禮尚往來嘛。”
“留着婚禮說,這句話我只想說一次。”
“老大,你真好看。”
“這黑燈瞎火的你看的什麽?馬屁精。”
“我看的清你,真的。”
“……”
唐睿一點一點撫過他的臉龐,“下巴,嘴巴,鼻子,眼睛,眉毛,額頭……我說看得清吧?”
最後,她撫上他的臉頰,輕輕湊上去吻過他的嘴角,他迎上來加深了這個吻。
他們呼吸漸急,情由心生,不自覺地貼近彼此。吳文俊手下解着她的衣物,嘴唇在她臉上一一吻過,又挪到耳後,唐睿輕輕嘤咛出聲,又被他堵住嘴唇吞沒了抗辯聲。
如此壓抑又沉淪入迷。
第二天,他們一同去了醫院體檢。
全身檢查完畢後,唐睿又道:“老大,我最近眼睛不舒服,我們再去做個眼部詳細檢查吧。”
吳文俊神色緊張地打量她,“怎麽不早說?”
唐睿嬉皮笑臉地插科打诨,好在他也配合。
檢查時,唐睿刻意支開了他去樓下買水。
“醫生,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剛剛那位是我未婚夫,如果待會他的眼睛檢查出了問題,可以麻煩您先不要告訴他好麽?我怕他一時受不了。”
醫生也是理解,“好,很多時候患者知道病情反而會讓病情惡化。”
唐睿道謝後,吳文俊便走了進來。
他握住她的肩膀,對醫生說:“醫生,請問她沒事吧?”
醫生搖頭,“放心,沒事。”
吳文俊笑着低頭看她,“怎麽不舒服你和醫生說了麽?”
唐睿起身将他推至椅子上坐下,“說了,醫生都說沒事了,到你了。”
依例檢查,唐睿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出來後,醫生開了提藥單遞給吳文俊,“你們年輕人用眼不當多少有些問題,我開了些護眼用品,你去樓下繳費吧。”
吳文俊走後,醫生端坐在座位,說:“他最近眼部是否受過傷?”
唐睿搖頭,“應該沒有,他沒說過。”
醫生又說:“導致角膜瘢痕的原因很多,現在我只能判斷他角膜內皮細胞功能發生了衰竭,他是否有出現突然失明的狀況?”
唐睿死死拽緊了雙手,“有,昨天晚上,他突然說很黑,看不見路燈。”
醫生嘆息一聲,“我建議你們盡早入院治療,申請角膜移植手術。”
唐睿強自鎮定心神,“他……會看不見嗎?”
醫生說:“如果不及時治療是會的。”
唐睿一時亂了,呓語道:“他這麽要強,怎麽受得了,怎麽會這樣……”
醫生說:“注意休息,不要再讓他用眼過度加劇病情惡化,我開了些藥物加以緩解,要按時服用。”
唐睿忍着奪眶而出的眼淚,點頭:“好,醫生,我需要時間和他慢慢說。”
醫生說:“不要着急,可以先申請移植手術,等待過程可能會很長,你們要有耐心,手術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唐睿趕在他回來之前去申請簽字,完成了一系列程序,便去了樓下找他。
他們剛好在樓梯裏碰上,唐睿不管不顧地抱緊了他,他笑着拉開她,“怎麽了?”
唐睿急了,又湊過去抱着他,“不許動。”
吳文俊遂擡手與她相擁,也顧不得周邊人來人往,他柔聲說:“現在越來越大膽了。”
唐睿悄悄抹了眼淚,牽着他的手下樓,“我們回家。”
晚上,他們照舊同房。
吳文俊捧着她的臉頰打量,說:“今天怎麽了?醫生不是說沒事麽?”
唐睿埋在他胸前遮擋情緒,卻如何也開不了口。
許久,她說:“老大,你能不能晚點再回去上班?”
吳文俊樂了,低頭吻她,“舍不得我?”
唐睿點頭,手環上他撒嬌,“好不好嘛?”
吳文俊哪裏受不住她這幅模樣,他扯下她的睡裙,低頭在她身上落下一個個吻。
唐睿支起身體去抱他,軟聲道:“好不好?”
吳文俊微微分開她的雙腿,她配合地夾住他的腰身,全無平日的羞澀與抵抗。
倒是吳文俊不适應了,受寵若驚地趴在她胸前:“年後事多,我擔心上司不批假。”
唐睿撒潑打滾,左右搖頭:“我不管,你不許走。”
吳文俊極其緩慢地挺進,見她皺眉又停頓下來,柔聲說:“我盡量,好不好?”
唐睿從未如此蠻橫無理,也料定他會答應下來,她笑着擁緊了他,輕聲在他耳邊說:“來吧。”
月光下,兩具身體不斷交織糾纏,一派春意盎然。
吳文俊最終還是将假期延遲到了元宵過後,唐睿擔心引得沈秀和唐國強懷疑,于是便與他一道先回了C市。
那段日子,她一面苦苦等着醫院的通知,一面照顧吳文俊的生活起居,好在并未有何異常,她也放下心來。
吳文俊似乎看出了她的異常,但她撒嬌打滾地糊弄了過去,他也不再深究,只當她近來心情不佳,日日陪她外出尋找新鮮事。
開學後,她不得不回學校,吳文俊也開始了工作。
臨走那日,吳文俊給了她一張副卡,說:“密碼是你的生日。”
這是吳文俊第一次與她在經濟方面顯示出強勢一方,唐睿也不再似前幾年般計較這些,痛快地接了過來,搖頭晃腦道:“我被包養了?”
吳文俊笑開了,擡手捏着她的臉頰:“有意見?”
唐睿笑着搖頭:“謝謝老板。”
回學校後,論文提交,畢業答辯,一系列事情讓她馬不停蹄,焦頭爛額。吳文俊也是忙不可言,他們已然半月未見,除了吳文俊每日的例行來電,唐睿一有時間便會打電話給他,見他一切如常,她也不再過度敏感,擔心他看出端倪。
答辯落下帷幕那天,唐睿和實驗室衆人聚了聚,又約了陳曦同聚。
晚上,她們去了常去的串串店,聊着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又是分別的季節,不免有些感傷。
不想,唐睿中途接到了章文的電話,她遲疑這看向陳曦,說:“應該是找你,要接嗎?”
陳曦微微笑着搖頭,“說我不在。”
唐睿嘆息一聲,随即接了起來。
“唐睿,陳曦和你在一起麽?”
“沒有。”
“那你見到她讓她給我回了電話可以麽?”
“好的。”
“謝謝。”
唐睿挂了電話,又遲疑着說:“為什麽躲着他?好不容易他和別人分開了,還回來找你。”
陳曦目光呆滞地看着冒泡的油鍋,“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因為習慣,還是他只是享受我對他的好。”
唐睿只能暗暗嘆息,“為什麽不說清楚?起碼給他一個機會。”
陳曦卻不再言語,唐睿懂得她的徘徊,也不再勸解。
半響,陳曦笑着說:“還有兩個月就要嫁給資本家了,你們真的羨慕死我了,感情一直那麽好,一定要幸福。”
唐睿思及過往,頗有些感慨:“其實,我們剛在一起那時候特別艱難,我也難以确定,所以才一直沒有刻意公開他的身份,後來慢慢才好起來的。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會和他有今天,但是我現在特別感謝自己當初能去試着接受他,才有了現在的我們,所以,你也可以試着給彼此一個機會,何況你們的感情基礎比我們當初好得多。”
陳曦沉思半響,又說:“那你當初為什麽會試着接受他?”
唐睿微微笑着說:“說不好,很多原因,欣賞,感動,時機……都有,不排除還有以前的感情基礎。”
陳曦說:“也是因為他對你真的很好吧。”
唐睿點頭又搖頭,不作回答。
第二天,唐睿正收拾着行李。
導師臨時将她叫去了辦公室,說:“唐睿,武漢研究所在招人,陳教授問你想不想去,可以去試試。”
唐睿想了想,說:“我不确定,可以考慮一下麽?”
導師說:“不着急,畢業之前都可以去。你是想和吳文俊回A市吧?老師也不好多說,畢竟感情也是人生的大事,看你如何取舍了。”
唐睿甚為感激,說:“謝謝您這三年的栽培,讓您操心了不少,我會好好考慮的,您放心。”
導師笑着說:“你這孩子倒是沒讓我怎麽操心,也自覺。等你們結婚,可不能忘了請我去,畢業了常回來看看。”
唐睿忙說:“我還想請您當證婚人呢,一直不好意思開口,簡直太好了。”
回宿舍的路上,唐睿給吳文俊打了個電話。
吳文俊很快接了起來,說:“答辯順利嗎?”
唐睿說:“嗯,你呢?忙完了麽?”
吳文俊似乎心情不錯,語調輕快,說:“那個項目起死回生了,今晚要去慶祝。明天是周末我來看你,在學校等我。”
唐睿說:“好。”
挂了電話,唐睿頗有些想念他,心下也不安,思及要籌備婚禮,更是頭痛,于是便決定先行一步去探望吳文俊。
不知是不是命運使然,她每每暗中查訪,總是不太如意。
她在樓梯口拿出鑰匙,卻見門是虛掩着的,又暗思給他創造一個驚喜,便輕手輕腳走了進去,然而,場景并不太和諧。
吳文俊東倒西歪地躺在客廳沙發,這本來沒什麽,可他身旁坐着一抹曼妙的身影,一只手正在替他擦拭額頭,動作極其溫柔,另一只手卻撫在他臉龐。
吳文俊顯然沒了意識,只是難受地皺眉。那女生轉身見到她明顯愣了愣,條件反射地放下手,又立馬站了起來,笑着說:“嫂子,吳大哥他喝多了,其他人剛剛走,我也剛要走,你來了就好。”
是那次在辦公室遇到的女生,只是不像當初那樣稚氣未脫,氣質變了不少,想是吳文俊沒少費心思培養。
唐睿禮貌性笑了笑,其實,就是皮笑肉不笑,“難為你這麽上心,只是明知對方有家室,孤男寡女待在一室,總是會有人說閑話的,女孩子的清白要好好珍視。”
那女生估計沒料到她如此咄咄逼人,立馬拿了包往外走,淚眼汪汪,“嫂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吳大哥對我有恩,我只是不放心才留下來照顧他。還是……你們之間本就有問題,所以才不信任?”
唐睿毫無俱意的打量着她,緩緩開口說:“看來你很希望我們有問題?”
那女生卻直視着她,眼裏分明有股倔強,“嫂子要是對我有意見可以和吳大哥反映,只是吳大哥一向公正,可能聽不進枕邊風,我們之間的信任也不是你一句話能瓦解的。”
唐睿卻頗覺好笑,“是麽?看來你不夠了解他,我們大可以試試他知道今天的事會怎麽做,你信麽?他根本不會給你解釋的機會。”
那女生明顯露怯,只是低頭不語。唐睿也不想做的太過,畢竟是吳文俊的同事,她又說:“我也是怕你遭人誤會,都是女孩子,說過了總是不好的。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包括吳文俊,以後公事也方便,只是……日後還請自重,你覺得呢?”
她依舊哭的梨花帶雨,點頭稱是:“我知道了,嫂子。”
唐睿無意與她多說,也沒再管她,便走去了吳文俊一旁。
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唐睿才癱坐在沙發上,她當然相信吳文俊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可卻難保有人對他動了心思。她突然感到有些無力,愛情,婚姻,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人類社交關系,可偏偏又有人令它複雜不堪起來。
她無法想象如果今天不是她剛好過來,一切會如何,如果吳文俊真的無意識地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又該如何?那之前呢?吳文俊是不是做過這種事,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她驀然發現,吳文俊的栽培不只對她有過,從前對她如何,或許也會對她人如何。
果然,女人胡思亂想起來簡直毫無理智和邏輯可言。她不敢再想下去,也無力承受這些後果。
她暗自嘆息,随即将吳文俊臉上的毛巾扔進了垃圾桶,又去浴室端了水出來替他狠狠地将臉頰擦拭了一番,嘟嚷道:“自己生病了不知道,還要喝酒,你知道我有多擔心麽?”
吳文俊似乎感到不适,皺着眉翻動了下,唐睿又不忍心,于是便輕輕替他将手也擦拭幹淨。最後,她拿了條毛毯蓋在他身上,便去了浴室。
熱水淋下來,似乎趕走了不少郁結,她卻有一瞬間悲從心來,于是蹲在浴室抽泣不斷。
明明一切美好得不像樣,可老天偏偏與她開玩笑般戲弄她,那邊吳文俊的病情還沒解決,這廂又出了這鬧心的事。
如此無力。
一直到有了暈眩感,她才從浴室走了出來。吳文俊依舊在沉睡,唐睿只好給他倒了杯熱水放在桌旁。
心有不安,孤枕難眠,她躺在卧室床上并不舒坦,便索性爬起來看電視,奈何心思也不集中,于是便下床打掃衛生。她将整個房間清掃了一遍,又換了床單被套,做完這一系列,已經是淩晨3點。
她去浴室沖洗了一番,洗了換下的被套才癱在床上休憩。
興許是累了,她終于睡了過去。
朦胧中,她碰觸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睜開眼果然看到了吳文俊。
吳文俊應該是清洗了一番,只是身上的酒味依舊濃烈,他似乎仍有些混沌,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聲音暗啞:“真的是你。”
唐睿故作玄虛,“不然你以為是誰?”
吳文俊并沒有回答,而是緊緊抱着她,模糊不清地說了句:“我好想你。”
唐睿瞬間落淚,吳文俊似乎總在醉酒時才會說這樣煽情的話。
她暗自嘆息,輕輕替他順着背:“是我,睡吧。”
吳文俊似乎真的安靜了下來,很快便呼吸平穩睡了過去。
唐睿一躺在他懷裏,瞬間安心不少,睡意便襲來。
第二天一早,她醒來時吳文俊已經不在了,只在床頭櫃給她留了紙條:“保溫杯裏有粥,中午過來一起吃飯。”
唐睿又在床上躺了會,吃了早餐才慢慢挪去了吳文俊辦公室。
站在門外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