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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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假的,你想忘掉這一切嗎?”
這一次江澤聽清楚了,這是他自己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在詢問他是否想忘記。
江澤微微張大嘴,忍不住的吃驚,男人說的竟然是真的?這時他啞住了,沒有回答。江澤不住的喃喃:“我真的想忘掉這一切嗎?所有的一切……”
“想忘嗎?”
聲音再次響起,柔和了許多。像是有另一個他坐在江澤身邊親切的帶着笑容地問他,眼神中都寫滿了關懷,告訴他,忘了吧,忘了就會好起來的。
忽然間回憶像被是具象化了,一點點的在江澤眼前浮現,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圍觀人們的指指點點,暴怒的父親,不待見他甚至欺負他的同學,孤身一人的每個夜晚。
江澤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整個人蜷縮起來,雙手抱緊膝蓋,側躺在床上,眼淚在黑暗中閃着熒光。
“不要再繼續了!”江澤一聲吼了出來,将枕頭扔了出去打翻了床頭櫃上所有的東西,他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撕嚎着:“放過我啊!求求你了!”
“你願意放過自己嗎?忘掉吧。”另一個他摸摸江澤的頭,對他說。
江澤沉默了,他心裏似乎還有放不下的東西,不讓他就此放棄。在小聲地問他,忘掉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他閃躲着“江澤”地提問,眼神渙散,不知往哪兒放。
“你難道不想忘嗎?”
“我……我不知道。”江澤哭泣着說,聲音卻沒有再回答他,回應他的只有黑暗裏孤單的哭泣聲,沒人能幫他,沒人回應他,沒人告訴他應該怎麽辦,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罷了。
夜愈漸深沉,看不到一絲将會天明的光亮。
……
再次睜開眼,天已經亮了,江澤掙紮着爬起來,拖着酸軟的身體洗漱一番。
他大概是累的睡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頭止不住的疼。他随意穿了身衣服他就準備出門,也沒打算收拾掉在地上的東西。打聽到青木只是請假兩天,那也就是說今天在學校他一定能遇到青木。
他恨不得現在就先立馬狂奔到青木身旁,同他說說,哪怕不說這些苦痛的事,都能讓自己好過點。
一定要見到他,江澤的目光透露着堅定,還帶着祈求。他把青木當做自己的救命稻草,當做給自己最後的機會。
青木微微歪着頭,手捂着脖子站在大樹下,滿臉不爽。不知是昨天太興奮還是怎麽的,晚上睡覺竟然久違的落枕了,他今早剛起來的時候疼的在床上一動不能動,到現在才算好了些,不過還是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江澤那家夥回去以後怎麽樣,本來以為就是回去聚一聚早該回來了,到現在也沒個信,昨晚青木還特地跑到電子專營店看了看手機系統,說是信號系統的問題,芯片便放在那維修,估摸着還要後天就能拿到了,也不知道江澤有沒有給自己發照片呀。
剛過拐角,江澤就遠遠的看到青木的身影,他努力摁住自己發抖的手,努力的想要從容的走到青木身前,他的雙腿卻遵從了內心真正的旨意,快點,再快點,江澤的步子越邁越大,漸漸跑起來。
“阿木!”江澤朝青木揮手,看着青木漸漸上揚的嘴角,眼前青木的臉和腦海中的那張臉重合了。江澤突然一瞬內心充溢的欣喜透過原本滿滿的霧霭露出頭,他确定青木看到自己也是帶着滿心的歡喜。
還沒來得及開口,江澤就撲到了青木身上,青木大老遠就看到了狂奔過來的江澤,他感受到了江澤十分的異樣,原本偏白皙但紅潤健康的膚色變得蒼白無比,像是久病不起的人見到陽光。
頭發亂糟糟的就像是早上起來随便用水撥了幾下,對于非常在意自己發型的江澤來說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事。還沒等着青木細想,江澤就扒拉在他身上了,死死的抱住他。
青木伸手摟住他的後背,拍了拍便把他推開說:“啊呀呀,江澤同學,我們在學校大門口這麽摟摟抱抱的不好吧?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都沒去接你。”
江澤愣了一會,原來阿木不知道自己回來了嗎?沒有看自己發的消息嗎?沒關系,反正人都在自己面前了,他現在只想拉着他找一個地方好好聊聊,他不能再一個人待着了。
“我昨天就回來啦,阿木我有事想跟……你說”江澤還沒通青木說完,就被打斷了。
新明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拉着青木的手就直接往校園裏走。他還一邊低聲跟青木說:“走,他過來找你了。”
“啊?”
青木愣愣的一邊跟着他走一邊說,他其實挺想問,新原口中的他到底是誰?
為什麽要來找自己?青木似乎感覺到有一道目光鎖定了自己,他朝後看,是一個年輕高大的黑發男人,面容隔得太遠看不太清,但那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喂,阿木,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說!”江澤立馬急眼了,追上去朝青木說。
“阿澤你等等,中午我去找你,現在我不方便。”
青木向江澤解釋,他下意識的選擇先跟新明離開,那個人的眼神讓青木一陣寒顫。至于江澤,可能是要跟自己分享回家有趣的事吧,緩緩再說。
天文系的大樓和心理系的大樓不在同一個方向,江澤皺着眉頭站在岔路口,想跟上去又不敢跟上去,青木和新明什麽時候這麽親密了?
阿木等到回應了嗎?江澤抿了抿嘴唇,朝和他們相反的方向離開,他清楚新明所在的地方,青木眼裏很少裝着其他人,自己又何必走上去打攪他們呢。
突然有人站到江澤的身旁,江澤偏過頭一看,竟然是昨天那位奇怪的陌生人?
他怎麽會到學校來?江澤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對勁,仔細一想昨天的事情也非常的蹊跷,難不成這人一直在跟蹤自己?但是為什麽呢?自己完全沒有被跟蹤的理由,而且仔細看,男人的眉眼竟十分熟悉,在哪兒見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更新有點慢呀QAQ
☆、冰變的江澤(二)獵人的兔子
新原不經意間皺了下眉頭,為什麽沒有完成冰變進程?
昨日新原将冰變病毒給江澤,幾乎都以為江澤必定一夜冰變,當時江澤的神情,只出現在一種人身上——将死之人。
絕望和疲倦都到達了無法粉飾的程度,這樣的人,怎麽會拒絕能順他們心意的東西?
冰變病毒研究時便定位是急速發作的神經性病毒,一夜之間便可完成對人類神經系統的控制,類似于類人植入冰變程序,完成冰變。
上千次的實驗中只出過一例意外,新原沒想到自己挑中的人竟是如此情況。雖然說意外情況并不會影響病毒的入侵結果,但可能會無期限的将過程延長,這種情況可不是新原預期想看到的。
“你好,昨天的事謝謝了,你是?找我有事嗎?”江澤很警惕的問。
“有。”新原頓了一下,迅速從數據網絡調集所有江澤的資料,然後對江澤說。
“我叫新原。是學校新來的歷史學教授,同時也是你的心理導師的支教,昨天本是去找一位叫青木的同學有些私事,沒想到卻碰到了你,任教授常跟我提起你。”
說到這新原揚起微笑,畢竟笑容總是讓人看起來平易近人的。雖然沒有情感,但對于人類感情系統的攻略類人早已研究出了體系,精确的表情掌控,适宜的話語,就足以讓人放下心理戒備。
“原來是教授啊。”
江澤恍然大悟的說,這一切似乎都說通的。江澤選擇心理學不僅僅是因為感興趣而已,同時也是為了控制自己重度的抑郁症。
江澤從小就是個樂觀的人,陽光積極,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陰影的小石頭是怎樣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的,那些失望,難過的疤痕是怎樣透過皮膚劃到心髒變成一只叫抑郁的怪物?
陽光站在陰影反面,但有陽光的地方就必定會有陰影,除非江澤的心中空無一物。
江澤的心理學教授也是他的心理導師,長期的為他做心理疏導。他依稀記得任教授在一次心理輔導後詢問他是否可以将他作為陽光抑郁症的典例向學生講述,江澤沒有拒絕。
這件事江澤沒有告訴青木,沒有告訴父母,一個人偷偷的治療着。他實在不願看到身邊人因為自己的事自責,不願看到青木對自己多出一點特殊的關照,帶着憐憫和小心翼翼的關照。
“給。”新原遞給江澤一杯拿鐵,坐在他身旁。
“謝謝。”江澤說。
他們正坐在校外的轉角咖啡店外的一張長椅上,新原突然提起要為江澤做心理疏導,雖然很突然,但江澤還是答應了,以他現在的狀态根本就沒心思聽課,大概也是因為低落的情緒被看到,所以才會急促的被要求接受心理疏導吧。
“你接受心理咨詢已經有兩年了吧,情況卻始終沒朝預想好的方向發展,對吧。”
新原沒有看江澤,自顧的看着遠處說。
兩年了呀,從畢業的暑假開始,當初江澤在選擇課程的時候找到了任教授,他沉思了很久才對教授說出那句話——能不能幫幫我?
那時的他說的很平靜,很低落。任教授很好,微笑對他說:“來,過來。”握住江澤的手接着說:“老師一定會幫你的,我們呢,也一定要相信會好起來的。”
之後的兩年,經過不斷的疏導,溝通。江澤确實想通了很多事情,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但每次他們都認為要好起來的時候,江澤總會再一次墜入低谷。
突然而至的低落,甚至崩潰,躲在被窩中哭泣,或者在心理疏導時毫無征兆的痛哭失聲,都發生過。江澤一遍一遍質問自己為什麽不向前看呢?對啊,為何不向前看呢?在江澤的眼中,前方是一片陰影,深淵,張開大口想要吞噬他。
任教授其實能感受到江澤那密封的心牆,他從沒強求江澤全部的信任,想要一個決定封閉自己內心的人重新捧出一顆真心是困難的事,但偏偏只有得到那顆真心的人或許才能真正的治好江澤。
他能做的也只有按照尋常步驟,疏導江澤。這像極了探索工程,兩人在江澤的心坎上尋尋覓覓,那些隐藏在陽光面具下的陰影,小的陰影可能會被清除,一旦觸及大的陰影,他便無可奈何了。
江澤有他自己的泥沼,旁人都無能為力。
慶幸的是,江澤心裏仍然有着陽光,是足以抵抗陰影的光源,能讓他在陰影中仍舊堅持,憧憬。
若是這光源熄滅,江澤或許就放棄了。這也正是他的苦難,向往光明卻身伴黑暗,還必須掩蓋自己滿身傷痕,穿上光亮的衣裳,畢竟在青木面前的江澤可一直是正常,陽光的人。
怎麽可以讓青木見到如此狼狽不堪的我呢?我怎麽敢呢?如果被發現了,一定會被疏離的。
當人們喜愛你繁盛的綠葉時,你怎麽能向他展現自己埋在泥土下污穢的根莖呢?江澤只能留着黑暗啃噬自己,用光亮的一面靠近心目中閃閃發光的青木。真難,真是好難啊……
如果能一直用光蓋過陰影就好了,可惜事與願違,陰影日積月累總有一天會爆發的……
“所以你的陰影在前幾天爆發了是嗎?”新原側過頭望着江澤。江澤雙手摩挲着紙杯,一語不發。新原神色竟然幾分動容,接着說。
“昨天X市公安局接到一起郊區案子,無業居民江天亮将分居多時的妻子林水瑤于家中殺害,然後在現場自殺,整個案件的見證人是從學校回家過生日的兒子江澤。據說鄰居說,江天亮失業後常年酗酒,性情大變,時常毆打妻兒,幾次被關到監獄累計起來大概兩三年吧。林水瑤也是因此離開X市。”
“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很不好受吧。在破碎的家庭裏長大的孩子,最渴望的東西不就是終歸完滿,再一次被愛嗎?可是這只能成為你最大的遺憾了。”
新原漸漸沉默了,記憶力他也有同樣的遺憾,不同的是他既是責備怨恨的那個,又是被責備被怨恨的。竟然有些感同身受了?真是笑話啊。
似乎不經意間在新原內心深處,一些東西破碎了。
江澤渾身顫抖,一滴一滴淚水悄悄滑落,最大的願望,最大的埋怨,最大的樂觀,好多好多東西,都攙合在父母滿地黑色的污血中被帶走了,随着死亡的問候變成了巨大的遺憾,無法彌補,無從追問的遺憾,從此僅僅是遺憾而已。
連江澤都不确定,那個內心裏帶着真心和微光的渺小的自己,是不是仍然在,是不是也一同被帶走了呢?這樣的他還剩下什麽?還能剩下什麽?
“你是回來找青木的吧,除了這個從小到大的夥伴還有誰能值得你托付真心呢?”
新原嘆了口氣,他神色中自然的流露出憐憫,竟然是這種人類對卑微者和被同情者自然會表達出的情緒,他沉默了半晌接着說:“我不知道如何去疏導一個已經站到懸崖邊的人,從未感同身受過的人也許難以想象你的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的人必定會求救,向自己心中的光源,自己最依賴的東西求救,尋求一根結實繩索落到地面上。”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謂的最相信和最依賴和對方心中你的地位是不是對等?他能不能反應過來給你這根繩索,或者他願不願意給你這根繩索?”
“在你心裏那個人或許是最重要的人,但在對方心中也許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你對他僅僅是沒有你自以為的那麽重要,在兩個人對彼此不對等的情況下,你真的能要到一根落地的繩子嗎?當你要的他給不了的時候,你該怎麽辦?”
新原喝下最後一口拿鐵,起身将杯子扔到垃圾桶。
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呢?江澤漸漸呆滞,原來自己的心思都能猜到啊……
我還能怎麽辦呢?他仿若求救般望向新原。
“到時不如退一步,退路我已經給你了……”
新原暗示他說,然後朝學校走去,他要做的都做完了,只等着來一陣東風,只要兔子多退一步,就會掉入網中。
還有退路嗎?江澤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理所當然的想着青木的好,理所當然的信任青木,理所當然的汲取青木的溫暖,理所當然的托付了一顆真心,卻從未問過青木要不要……
阿木會拒絕我嗎?會…嗎?江澤的心動搖了,可能真的會吧……
快要到中午了,馬上就會有答案。江澤仰起頭靠在椅子上,閉上眼,心慢慢下沉。
☆、我很喜歡你。
“他到底是誰啊?”
青木氣喘籲籲地問,新明幾乎是拉着他七拐八拐跑到了天文教學樓後的信號塔裏,還跑到了最頂上。青木累壞了,癱在地上,大口喘氣,新原卻是沒一點事,仿佛只是做了件小菜一碟的事。
“你暫時還不用知道。”
新明做到青木身邊,信號塔的應該能暫時掩護一下他的動作,他清楚如果新原要找到青木,那就一定會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
換句話說,只是新原不會着急,在期限內第一天找到青木和在最後一天找到青木,對他來說絲毫沒有區別。但對于新明來說哪怕是多幾個小時,都足夠他做好多事情了。
知道新明不願告訴自己,青木他也不追問,有些事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這個道理他懂。而且他相信新明。
“閉上眼睛,把手伸出來。”新明對青木說,在離開之前,他還需要做最後的努力。如果成功了,就一定能讓青木置之事外。
“诶?小明哥你要幹嘛?要給我驚喜嗎?”青木立刻坐起身,好奇的說,他很久以前就想這樣叫新明,只是當時的新明不願搭理他。
“你先照做,我再告訴你。”新明笑了,真像個小孩子。
青木應了一聲立馬閉上眼,伸出手。新明的瞳孔剎那間變成藍色,細看裏面滿是一個個複雜的符號數字,像是一個微型的投影儀,從中能偷窺到整個數據世界。
“別動,別睜開眼,驚喜要等幾分鐘哦。”新明握住青木的手說。
“好。”
在新明眼中,一個個藍色的光點漸漸顯現在青木的身上,像是在皮膚上,又像是在血肉之中,仿佛早就存在,在此刻絲毫不突兀的顯現出來。
整整八十一個藍點分布在身體裏,圍繞着心髒裏的一個極其微小的方塊。而新明身上,僅有九處光芒,餘下一處尚未顯現,還有七十一處鏈接在一起,構成一片黑暗。
兩個人明明坐在一起,上手緊握,卻又完全不同。
點亮全部情緒光點的類人子,才能真正稱之為人。餘下的制造的初代類人和二代類人也好,被血肉育養繁衍的類人子也罷,都只是類似而已。不過是随時會被掌控的機器。
就像自己,和新原……新明神色落寞,這就是人類所謂的宿命吧。
一個個符號順着兩人握緊的手被按照順序安置在青木的各個情緒光點下,那些微小的符號彼此之間構成複雜的關系,但又都被藍光掩蓋。
“好了。”新明眼睛重回黑色,他松開手,從口袋中拿出一顆類似心形的鵝卵石,放到青木手中。
“這是什麽?象征心意的石頭嗎?”青木拿着它,舉起來仔細的打量着,在陽光照射下,真像是一顆發着光芒的小愛心。
“算是吧,別弄丢了,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新明有些疲憊的說,雖說他做的這些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但肯定不會讓新原好受。連最壞的結果他都做好了準備,此後的事只能聽天由命……
“這麽珍貴?難道說是傳家寶?”
最重要的東西一定是有着極為特殊的理由吧。青木心中偷喜,把玩着這塊小石頭,非常喜歡,暗暗決定要貼身帶着。
“笨蛋,想的真多。是我專門為你做的,說不定以後你就知道它有什麽用了。”新明摸摸青木的頭說,真不希望有這個小東西派上用場的那天。
青木心裏一暖,專門這話帶着真誠,讓人欣喜。一塊石頭還能有什麽用嗎?他捉摸着。
兩人并肩坐在塔上聊着天,都沒有想回去上課的意思。信號塔上的視野一馬平川,恰好比古樹比高樓都還要高出那麽半個頭,一眼望去,滿眼綠是葉海,海裏還露出幾處方正的礁石。風過樹動浪湧,他們像坐在小船上,享受着柔柔的陽光。
“真的不回去了嗎?我從來都沒無故曠過課诶,而且中午的時候阿澤會來找我的。”
青木伸了個懶腰,太陽逐漸毒辣,他們只好坐到樓梯的陰地裏。青木歪着頭靠在新明肩膀上,他的脖子還是隐隐作痛。
“阿澤?叫這麽親密?陪他比陪我還重要嗎?”新明故意調侃,眉毛上揚,戲谑地說。
“咳咳,我和阿澤可是從小到大親密無間的革命友誼,叫的再親密都不過分。你這算吃醋嗎?”青木翻了個白眼,自然是聽出了新明話語中的不正經,他又接着說。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除了照顧我的春姨,這麽多年對我最好的就是阿澤。阿澤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是個悶葫蘆、怕人的性子,上大學這麽久,他似乎和每個人都能搭得上話,實際上和每個人都保持距離,一直都是我陪着他,這可不能變了。”
“而且每天午餐我們都是一起的,雖然說我很喜歡你,但是我可不會因為談戀愛而丢下最好的朋友。”青木一本正經的說。
“你剛說什麽?”新明皺起眉,語調上揚着說:“你覺得我們在談戀愛?”
“難道不是嗎?”青木突然被問懵了,他們之前做的親密的事,說過的真心的話,難道只是暧昧嗎?他立馬擡起頭推開新明,慌張的望着新明。
“怎麽就算是了?”新明挑着眉,接着輕聲說:“把但是前面那句話再說一遍。”
“我…很喜歡你?”青木愣了好一會,一字一頓的說。
“我也很喜歡你。”新明慢慢靠近青木,在他耳邊溫柔地說,又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望着來不及反應,滿臉通紅的青木,莞爾一笑,說:“笨蛋,現在我們算是戀愛了,明白嗎?”
一滴淚順着青木的臉頰落下,一滴大悲大喜的眼淚。前一秒以為歡喜只是鏡花水月的惶恐,後一秒又被猝不及防的溫柔砸中,青木已經反應不過來了。
青木撲到新明懷裏,在他的衣服上蹭着眼淚,抗議着說:“你吓死我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開玩笑!”
“好啦,以後都不開玩笑了,不過都怪你從來都沒有向我表白,害得我一直等。”新明一下一下順着青木的頭發,接着說:“小笨蛋怎麽可以聽到一點點否認,就懷疑我呢?”
“我怕你又和從前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要我。擔心就像好不容易得到的羁絆,就要變成一場夢,要被叫醒了。”青木抱住新明,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其實我試過向你表白,大一寫好的情書,你從來都不看……”
新明一陣心疼,在感情被關閉的時候,就好像囚禁在沒天光的山洞中,沒有體溫,沒有感知。聽到有人在山洞口呼喚,卻無法移動身體,看到熟識的人,只當是閑置在身邊的石頭。
那樣的生活無窮無盡,而每一個向他靠近的人,能觸碰到的只是一塊坐不暖的寒石,無心無肺。
當被釋放出洞口時,噴湧而來的記憶,洶湧澎湃的情感,将他淹沒,卻沒法挽留記憶裏的人,沒法改變記憶中的事,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所以即使打開情感,新明也只是孤身一人,有人靠近過,又離去。
不過還好,青木沒有走。
很久以前,新明和小孩偷偷跑到爺爺的類人制造基地,小孩把那些麻木的沒有絲毫感情的類人稱作怪物,稱他們不茍言笑的惡人。
小新明突然想起,在一次爺爺和父親的争吵後,爸爸像自己更小的時候摔跤後一樣嚎啕大哭,他抹着淚問自己:“如果爸爸以後變的像給爺爺送各種東西的類人叔叔那樣,小明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害怕,會不會離開他?”
那時的新明不是很明白,只是摸着爸爸的臉,幫他擦眼淚,學着像爸爸安慰自己一說:“小明不會離開爸爸的,小明會一直一直陪着爸爸。”
他不明白為什麽爸爸害怕變得像那些一直笑着的叔叔,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害怕,該不該難過。
“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不茍言笑的惡人,你會離開我嗎?”新明下意識的問了小孩。
“不會!騎士怎麽會離開王子呢?”小孩毫不猶豫的說。
“可是我不是真的王子呀。”新明搖搖頭又問。
“那我也不會呀。”小孩還是毫不猶豫的說。
“為什麽呢?”新明問,
“因為…因為”小孩皺着眉毛想了很久,像是恍然大悟般對他說:“因為我喜歡你呀!花姨跟我說過,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不管他怎麽變,你對他都不會變的。就像我對你呀,就算你變成了不茍言笑的惡人,我也不會離開的,因為我對你沒有變。”
小孩說的很鄭重,又帶着童真的真摯。可能他也只是似懂非懂,但這份真心讓新明歡喜了很久。
很多年前的誓言,竟陰差陽錯的跨越了時間,得以實現。這份真心,像是燈塔,照着新明前行前行,堅定着他掙脫麻木牢籠的新年。也正因此,新明一定要守護好他。
“對不起,下次,下次我一定看。”新明溫柔地說,他捧着青木的臉,看着他晶瑩的眼睛,緩緩地說:“現在,小明哥鄭重的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真的,都不是夢!不準再懷疑小明哥,知道了嗎?”
“好。”這一刻青木前所未有的安心,望着眼前這個像宣誓一樣的男人,他情不自禁的笑了。
突然脖子上傳來一陣疼痛,青木倒吸了一口涼氣,立馬扶着脖子歪着頭。定是剛剛擡頭太兇,扭到了。天啊,自己怎麽那麽倒黴,青木在心中哀嘆。
“落枕了?”新明問,他讓青木靠着自己的右肩,伸出手幫青木按摩,一邊對他說:“今天中午我陪着你,你就別亂跑了,可能會被那人找到。”只要過了中午,青木身上的程序就會安裝完畢,在這之前,絕對不能讓新原遇見他。
“那阿澤怎麽辦?呀!疼疼疼。”青木想擡頭,不料又扭到一下。
“別亂動。你們下午歷史課不是能見到嗎?我先幫你發條信息,支會他一聲,可以吧?”新明說。
“那行吧。”青木點點頭。
一條消息在整個數據世界裏面有多大?
恐怕連一粒微塵都算不上,稍稍遇到阻礙就會被阻止,可能信號差一點,會遲到許久,或者幹脆被攔截下來。連訊息都沒有,多少帶着心意的消息沒有被收到,又産生了多少誤會呢?只有上天才知道。
共和國秘密理事會。
“信件內容都看到了吧,有什麽看法?”
坐在首位上的中年男人用低沉的聲音地發問,底下僅有的八人面面相觑,整個房間迎來一段着凝重的沉默。
一位頭發花白的女人坐在中年男人身旁低頭沉默着,似乎在回想着別的事情,她是共和國情報局的局長,撇去臉上的皺紋,可以看出女人年輕時是位麗人。
“大帥,新野是敵非友。這些年他的類人走狗可一直做的是屠殺毀跡的事,很明顯新野是站在聯邦剔除計劃方的,新野和聯邦必定是合作的,只怕是有陷阱。”
老軍備局長站起來憤慨地說,他是選營戰争時期的老将,因為戰争結束後修養也就再沒更替新的軍備局長。
“不見得,新野的心思是你我看不透的。類人畢竟是Q博士的作品,智能未必能容得下他們。況且聯邦那邊也只收到了兩份信函。”大帥撐着頭說。
“大帥,類人當真是Q博士為了制衡智能而創造的嗎?”一位年輕的将領憤慨地問:“明明做的都是針對人類的勾當。”
“目光短淺。”大帥皺着眉,凝視着這位将領,他嘆了口氣,無力地說:“你以為聯邦為什麽還沒有動我們共和國半個地球的領土?或者說智能為什麽還沒有對人類下手?”
“聯邦已經完全被控制了嗎?”一位老将士失聲問。
大帥并沒回答,共和國仍有極大一部分人相信聯邦還有堅守的人類勢力,并想與其建立統一戰線。這個結局是聯邦建立時就注定要得到的結果,是他們的野心帶來了完全體的智能系統。
“如果不是忌憚類人,戰火早該打響了。”大帥又嘆口氣:“在智能面前人類的反抗就像阻礙加載程序,我們可能會讓程序加載的慢一些,但絕沒有摧毀它的能力,總有一天程序是要完成的。”
“只能試試了啊。新野是Q博士最得意的門生,也是最終完成類人發明的人,只希望他承載了博士的遺志吧……”
坐在大帥正對面的老人開口了,老人手中拄着根拐杖。他是上一任的大帥,跨越了選營戰争的大帥。
“這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吧?如果沒能争取到類人的支持,我們人類還會有希望嗎?”
老大帥說,他見識過聯邦在智能發展中的科技實力,那還僅僅是在初期,就早已超過共和國十幾年了,更別說半個世紀後的今天。
“那就讓兩位戰士準備好吧。”大帥吩咐道:“情報組時刻監視聯邦動向,聯邦一旦出發,我們立刻出發。記住目标任務為類人寶藏,唯一任務目标類人寶藏,一定要争取到類人歸屬!”
“是!立刻準備!”八人齊聲回答,洪亮的聲音像是要驅散這小屋中的陰霾。
作者有話要說: 是哪幾個小夥子在看我的文呀!!!評論一下讓小凡眼熟眼熟你們呀!!!QAQ
窺屏不說話QAQ
☆、冰變的江澤(三)等待失望
恍然間,江澤已經在天文教學樓下等了一小時了,他在下課前半個小時就站在這,到現在連老師都已經離開,仍然沒有看見青木的身影。
整棟樓此刻都已是空空如也,烈陽下,學生紛紛去校外咖啡廳裏避暑,校園都沉寂下來,風聲鳥鳴都沒留下。
青木從未讓他等待超過十分鐘,青木清楚,他是非常讨厭等待的人,而今天是第一次。江澤抿下幹澀的嘴唇,像是與自己置氣一般,他緩緩向教學樓走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旁,有一個人影從他來的那一刻就伫立在那,新原神色冷漠,一動不動的盯着江澤,牢牢的鎖定着,江澤周圍所有的信號。他要将兔子牢牢鎖定在籠子裏,直到兔子無力掙紮。
以前江澤總不肯天文樓,這裏空的讓他害怕,天文樓是全校面積最大的一棟,有十層的高度,在整棟樓正中間的兩層,建着一臺恒星級望遠鏡。從樓梯走過的時候,灰暗的金屬感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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