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棠臉色當時就變了。
整個劇組沈棠最讨厭的人就是倪初, 她不像那些小演員, 什麽都不清楚，知道倪初是被投資方塞進來的。倪初長得漂亮, 演技也還可以，女二角色雖然不好, 但發揮空間多，誰知道播出之後會是什麽效果。
其實最讓沈棠忌憚的還是倪初那張臉，太招人了, 她看過拍攝的內容，倪初身高高，身材纖細，和她站在一起，不但不顯得粗壯, 反而格外窈窕。一張臉蛋不需要濃妝, 稍微畫一畫，就能吸引別人全部目光。
就算沈棠不喜歡倪初, 也不得不承認，和她站在一起，自己被比下去了。更別說倪初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演技大爆發，把她秒得渣都不剩。
現在的人都是看臉的，憑倪初這張臉, 幾部戲刷刷名氣, 又有人再背後推動, 也許半年，也許一兩年，小花格局就會發生變化。到時候，誰知道她是上去的那個還是被擠下來的。
沈棠當然不甘心給人做嫁妝，見倪初表現那麽搶眼，進組後就一直針對她。她現在和幾個老師對戲都不落下風，這張臉加上這樣的演技，以後電視劇播出，觀衆哪裏還能看得到她？
只是沈棠還沒想好怎麽辦，結果今天就發生了這種事，劇組誰不知道她和倪初不和，導演這簡直就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臉！
偏偏這麽多人看着，她剛才表現的确不佳，現在說什麽只會更難看。沈棠咬牙忍了，氣沖沖回到化妝間，助理連忙給她扇風的扇風，喂她喝水的喝水。
沈棠喝了口水，一把将杯子甩開，一腳踹在助理身上：“這麽冰！你是想冰死我！”
她腳上還穿着高跟鞋，這麽一踢，高跟鞋的鞋跟一下子将對方的腿都踹青了，助理整個人摔在地板上，疼得直流眼淚。
沈棠動作一僵，另一個貼身助理小趙連忙扶起女助理說：“你沒事吧？”
問了一句，不等對方說話就繼續說：“應該沒事，沈姐不是這麽不知輕重的人。”這話說是關心助理，實際上是為了給沈棠開脫。
沈棠看着她，她臉上滿是眼淚，臉色都白了，看起來很痛，她略微有點不自在，但她高高在上慣了，低不下頭，因此咳了一聲點頭說：“我剛才一時沒注意，這樣吧，我給你一周假期，你回去好好休息。”
說完又補充一句：“帶薪的。”
女助理咬緊牙，被人扶起來，腿疼得都站不直了，聽到這話卻還是咬着牙說：“謝謝沈姐。”
* * *
事情發生在化妝間，外面的人并不清楚，他們正專注看着倪初和薛離的對手戲。
自從倪初調整過來之後，她的演技一天比一天更進步，和薛離飙戲看得劇組其他演員舍不得離開。今天這場是女配像男主撒嬌的戲，兩人你來我往，看得導演都興奮起來，在錄像機後面嘆氣說：“早知道選倪初當女主。”
副導演連忙說：“其實沈棠演技也不錯，只是她今天有點不在狀态而已，找回狀态就好了。”
導演輕呵一聲，忘詞能是不在狀态能解釋的？
這是完全沒把這部戲放在心上啊！
再說就算沈棠正常發揮，那演技也頂多是跟現在活躍的那些小花比，她們演技如何，全國人民都知道。跟倪初比，沈棠超常發揮的時候都不夠看。
也就是資方看沈棠紅，能抗收視率所以選她演女主角。
導演想着，又嘆了口氣。
他嘆氣的時候，副導演也跟着嘆了口氣，副導演這算是看出來了，今天這一出，讓導演徹底對沈棠失望了。
這一場戲完全沒有NG，一條就過了。
下來之後，倪初接過小天拿過來的小風扇扇着，小天笑着說：“倪姐你剛才演的真不錯。”
倪初有點心虛說：“還好吧。”
“我也覺得很好。”許夢笑着說，“特別棒！倪初你一定會紅的！”
薛離從倪初身邊走過，聞言停下腳步說：“你演得很好。”
薛離這個人比較高冷，當然他和燕淮生的高冷不同，燕淮生是有點喪的高冷，薛離則是因為心裏只有表演，他對表演之外的事情并不關注。
正因為這一點，所以他才會關注到許夢，在拍攝過程中對許夢暗中照顧。
倪初剛穿過來的時候，薛離對她态度非常冷淡，這幾天倒是好了不少，今天居然會插話。當然，倪初覺得這全部都是許夢的功勞。
倪初跟着奉承了薛離一句。
接下來是薛離和許夢沈棠的戲份，一到沈棠，導演又開始煩惱起來。但這次沈棠十分積極的保證說一定沒問題，導演想了想，還是點頭。
倪初停下來，坐在一邊休息。
休息時倪初打開手機，點進去那個女孩子的微博。
她今天忙了一天，到現在才有時間看她的微博，她從她的第一條微博開始看。
她微博發的并不多，總共也才一百多條，前面都是普通的日常，直到兩年前，她暈倒後被診斷出患了白血病。她在微博中寫了當時的情緒，說感覺自己的天塌了下來，引起很多人在她微博下面回複。
倪初覺得她應該是一個很樂觀的女孩子，所以當她被查出患了白血病，絕望過後又很快振作起來，隔段時間會分享一下她的近況。
因為她的樂觀，她的粉絲不斷增加，但病情卻不斷惡化。
一個月內，她被醫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她覺得自己好不了了，發的微博難免有點絕望。
她最近一條微博是三天前發的，微博下面不少人幫她@倪初，求倪初幫幫她。
這些@基本都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的，應該是看了昨天的新聞。
倪初看着她的最後一條微博下面的評論，心情有點複雜，他們好像把她當成無所不能的人了。
“你要救她嗎？”系統問。
“你覺得我應該救她嗎？”
系統沉默了。
倪初想着，點開私信頁面，給她發消息。
【你好，我是倪初。】
【請問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住址和所住的醫院嗎？】
“你決定救她？”
“嗯。”
“這次的事情可能鬧得會比較大。”
“你不是說普通人不會知道我有什麽能力嗎？”倪初笑了一下，“我想救她。”
她救不了燕淮生，卻可以救其他人，這總會讓她好過一點。
而且她是個人，哪怕做不到無私奉獻，但當她看着別人将死，她做不到袖手旁觀。或許別人會覺得她很神奇，但這有什麽關系呢？
倪初心裏想着，等待着對方的回複。
* * *
這場戲沈棠的表現并不比之前好，她依然會出現忘詞、情緒不到位等情況，在許夢和薛離兩個人面前，沈棠的演技徹底被碾壓。
這并不是因為薛離和沈唐故意，而是沈棠表現太差。表演需要配合，需要你托着我，我托着你，但這也要看這個人能不能被托起來。平時沈棠是沒有問題的，她畢竟還是有演技的，但今天她實在不在狀态，頻繁忘詞讓她整個人處在一種緊繃的狀态，整個人顯得有些焦慮。
她不是沒有看到NG之後薛離眼中的冷漠，也聽到了導演壓抑的聲音，心裏焦躁不已，導致更不在狀态。
到最後導演沒了脾氣，沉着臉叫來一個人：“把女主的臺詞謄抄到白紙上，找個人在鏡頭外舉着紙。”
聽着導演這話，群演們議論紛紛，全劇組的人都朝沈棠看過去。
沈棠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給別人看，羞恥讓她擡不起頭來。
沈棠出道十年，四年前成名，在此之前她打了很多年醬油。但一出道她就備受矚目，現在活躍在熒幕上的一批小花演技一個比一個差，沈棠的演技在小花中可以說是鶴立雞群。
當她成名之後，她的團隊發的最多的通稿就是演技派、超敬業等等。
敬業不談，但沈棠也一直覺得自己演技好，她以此為傲，這幾年也沒在演技上被人教訓過。但是今天，她引以為豪的演技被人打破了，導演居然讓人給給她舉臺詞的牌子。
這在圈中并不少見，這些年娛樂圈風氣不太好，資方挑選演員不看演技只看人氣，大牌演員想幹什麽幹什麽。拍戲嚼口香糖，不說臺詞念數字這種事情比比皆是。
讓人舉着寫了臺詞的牌子，可以說是非常普遍的，沈棠之前拍戲見過不少。但她沒有這麽做過，她雖然喜歡耍大牌，但腦子還是很清醒的，只要她有演技，她紅，她怎麽樣都不會有人攔着她。
可如果她對着寫了臺詞的牌子演戲，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她？
演技派？敬業？簡直笑話！
而且這對她的尊嚴也是一種折磨，自尊讓她無法接受這樣的方式。
鄭光久不愧是在圈中浸淫已久的導演，他大聲罵的時候都不是最憤怒的時候，當他憤怒起來，要針對一個人，軟刀子就能讓人崩潰。
沈棠咬着牙，紅着眼睛彎腰說：“導演對不起，我今天有點不在狀态，想請一天假。”
沈棠畢竟是主角，這部戲還要靠她抗收視率，導演也不會趕盡殺絕。她現在彎腰道歉，已經算是低頭，導演語氣和善：“沒關系，你回去好好休息，早點調整好狀态，我們等你。”
“謝謝。”沈棠低着頭說着，她的助理團隊連忙上前，将她扶下去。
小趙滿臉歉意的跟劇組的人道歉，大家都笑呵呵的，像是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沈棠很快離開了，劇組安靜下來，各部門做自己的事去了。
導演看了看時間，安排吃飯，又讓人将後面的戲份調整一下，将沈棠的戲份推後，別人的戲份提上來。
“導演，沈棠的戲份推到明天嗎？”
導演想了想說：“先推到明天，如果明天不行，推到後天。”
“如果後天她還沒有調整好呢？”
導演淡淡說：“現在開機不久。”
問話的人心一凜，開機不久，現在換女主的話，還來得及啊！
* * *
沈棠提前走了，其他人的戲份還得繼續拍。
但因為拍攝安排都是提前确定的，确定時道具組美術組就得準備好布景，現在臨時一改，各部門人仰馬翻，心裏恨沈棠恨得牙癢癢也沒辦法。
這就是娛樂圈的現狀，大牌想幹什麽幹什麽，導演不敢說，資方也不會說，出了事全是底下的人兜着。但幹這一行都要簽保密合同，因此圈內事大多不會傳到圈外，明星對外該賣什麽人設賣什麽人設，對內想耍大牌就耍大牌的事比比皆是。
中午吃飯時間，道具美術的人還在忙碌着，吃飯跟打仗一樣。
有個群演看到，嘆了口氣說：“古代有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現在也不見得好多少，上位者闖的禍，全是別人收拾爛攤子。”
她沒有明說是誰，但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什麽，有和她關系好的扯了扯她的手說：“別想那麽多。”
倪初、許夢和她們坐得不遠，聞言都嘆了口氣。
倪初想的多點，有點心虛，沈棠今天不在狀态有她的原因在，而且她剛穿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導演也氣得改過幾次拍攝安排，不知道她們是否也是這麽議論她的。
吃完飯，倪初和許夢對戲的時候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好幾次臺詞說錯，許夢終于忍不住拍了倪初一下問：“想什麽呢？”
“哦，那個……”倪初搖頭，“沒什麽。”
她揉了揉頭，笑着說：“我們繼續。”
上午拍攝不但順利，但下午倒是挺快，只是戲份比較緊密，倪初八點多才下戲。
下了戲，倪初到家後到頭就想睡，卻被系統叫起來碼字。
倪初哭唧唧的，坐在電腦前照例先誇自己，今天她沒有寫沈棠演的差了，就像那個演員說的，大牌狀态不好，拍拍屁股走了，倒黴的還是劇組工作人員，忙前忙後給人收拾爛攤子。
今天沈棠被打臉也挺慘的，倪初就沒再針對她，繼續寫男女主的對手戲。
寫到快收尾了，想到那個得了白血病的女孩子，倪初登錄微博，@和私信她的人越來越多，其中有一小部分還是為了那個女孩子。
倪初懶得從私信去找，直接進那個女孩的微博，點開私信，對方已經回了。
【倪初？錦鯉倪初？真的是你嗎？】
【啊你真的聯系我了？我沒想到，天啊！難道別人說你靈驗都是真的？】
她回的內容看起來很驚喜，大概沒想到倪初會主動聯系她，在兩條驚喜的私信之後，迅速回複了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信息。
【我叫林燕嬌，今年23歲，H市人，目前在H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
【請問……我真的能等到供體嗎？】
她沒有用表情來表達情感，但從她發的文字中，倪初能感覺到她的擔憂，倪初想了想，還是沒把話說死，只回複說：“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得到林燕嬌的信息，倪初開始碼字，這次不寫新聞了，太可怕。倪初直接寫她她得到了供體，并發了微博和關心她的人共享這個消息。
等倪初寫完，系統幽幽問：“你這樣，和新聞有什麽區別嗎？”
倪初一愣，好像是沒什麽區別。
“我改改？”
“你開心就好。”
倪初想了想，覺得沒法改，還是就這麽發上去了。
文章發上去，倪初跑去洗漱，洗漱完了剛過十一點，倪初躺在床上，看了看微博，發現那些粉絲不知道什麽時候寫了統一的句式，內容基本是：
“轉發錦鯉，心想事成！”
“轉發錦鯉，高考順利！”
“轉發錦鯉，天降豪財！”
……
不但如此，後面還都跟着一張把倪初照片P到錦鯉頭上去的，紅色鯉魚的身體，頭是人類的，就算這個人頭看起來挺漂亮，這個照片也夠驚悚的。
倪初看得吓了一跳，系統哈哈大笑的聲音沖淡了倪初內心的驚懼：“這圖片誰P的太有才了哈哈哈哈！鯉魚精沒錯了！”
“你給我閉嘴！”倪初黑着臉。
話音剛落，倪初微信彈出一條消息，倪初點進去一看，是燕淮生發過來的，正是P了倪初頭像的錦鯉圖。
“我——”倪初有一萬句髒話憋着沒罵出來。
倪初沒回，燕淮生又發來一條消息：錦鯉大仙？
嘲諷！絕對的嘲諷！
倪初覺得她快要控制不知自己了，馬上就要變身噴火龍，系統大聲喊：“淡定！劇情最重要！”
倪初忍了，回複問：有事？
下一秒，電話響了。
燕淮生。
看到這個名字，倪初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接，不接吧好像不太符合人設，接了又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燕淮生胖揍一頓的心。
倪初還沒想明白，燕淮生又發了條微信過來，三個字——接電話。
倪初接了電話，聲音平平：“什麽事？”
“你喜歡看什麽電影？”
倪初微微一怔，繼而想起來明天要去看電影，她想了想說：“愛情片、喜劇片、大片都行，只要好看。”
“唔。”電話那頭像是陷入了沉思。
倪初頓了一下，沒忍住問：“你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問這個嗎？”
“不然是為了什麽？”燕淮生反問，倪初正準備說話，聽見對方輕笑一聲，“哦，你說錦鯉圖啊，嗯，挺可愛的。”
聽到燕淮生的話，倪初完全不覺得高興，“呵呵”笑了兩聲說：“我要睡覺了。”
“明天見。”
“嗯。”
倪初正要挂電話，又聽燕淮生說：“你看看想看什麽電影。”
“好。”
挂了電話，倪初深吸一口氣：“不生氣，不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