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帶球跑(二)
秘書處的Susan彙報調查結果:“三點十二分的高鐵票, 目的地是北京南。可以确定夫人已經檢票上車, 您看需不需要聯系列車組工作人員?”
沈斯越揉了揉眉心, 面色發沉,“不用了,找些人在各個出站口候着, 一看見人就給我扣下。訂飛北京的機票,盡快。”
沈斯昂急得團團轉, 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你說晚晚去北京幹嘛呢?手機都随便丢在店裏, 一聲不吭,我怎麽越想越不對勁呢?她是不是不想要這孩子?”
沈斯越破天荒地爆了粗口:“沈斯昂你他媽給我閉嘴。”
沈斯昂頓住腳步, 立馬做鴕鳥。
十分鐘後,王肆南來了電話:“阿越,雲朵這邊我拷問過了,她不知情。雲朵和杜晚晚這幾天沒什麽聯系, 你好好想想晚晚有沒有異常舉動。我覺得吧,她或許是臨時起意也說不定。”
王肆南查了雲朵的通話記錄、短信、微信、QQ,但雲朵與杜晚晚只在前幾日用微信聯系過,而微信消息也只存儲于用戶本地, 所以她删了記錄後就僞裝得很好。畢竟, 王肆南不可能在沒發現其他疑點的情況下,拿着她的手機去做數據還原。
而且, 她也留了後路——就算王肆南真還原出她和杜晚晚的聊天記錄,他也看不到她們的計劃。因為計劃是在那個據說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境外即時通訊軟件上交流的, 只要使用閱後即焚功能,不管是服務器上還是本地,都能删得幹幹淨淨——通過數據覆蓋的方式。
沈斯越淡淡道:“如果單單臨時起意倒不是什麽大事。”他有一個強烈的預感,杜晚晚不會讓他這麽容易就找到。以她在他這兒栽了這多次的經驗,她要是沒有十足把握,不會做出這種拔老虎胡須的事情。
沈斯越的預感沒有出錯,幾個小時後,北京那邊的人并沒有蹲守到杜晚晚。經過一整天的監控排查,初步确定,杜晚晚并沒有上那列高鐵。也就是說,有人拿着自己的票進了站,然後用杜晚晚的票上了車。
“總裁,需要查這個人嗎?”
“不必,他不會知道的。”沈斯越冷笑了一聲,“倒是有本事,反偵察都用上了。”
沈斯昂語重心長地說:“哥,我們話先說在前頭,你千萬別發脾氣啊。你就當晚晚是跑出去玩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你……”
“這件事你參與了嗎?”沈斯越擡眸,冷冷地審視他。
沈斯昂吓了一大跳,“怎麽可能!我就算有賊心也沒賊膽好嗎?我如果真的參與了,你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恐怕我得常駐非洲了吧!我的瓜瓜還那麽小,我可……”
“出去。”沈斯越被他吵得頭疼,面色越發冰冷。
既然有人拿着杜晚晚的車票來轉移視線,那就說明杜晚晚肯定有幫手。沈斯越想了半個小時,将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排除後,唯一剩下的那個嫌疑人,依舊是雲朵。
但他查了雲朵最近的動向,确實看起來與這件事情沒有半分關系。
沈斯越進入客廳監控頁面,看着杜晚晚離開前的畫面,若有所思。
**
濛濛細雨中的西塘古鎮如同水墨畫一般,氤氲在清晨的靜谧中。
杜晚晚今天起了個大早,趴在客棧的窗戶上眺望屋外景致。十二月底氣溫低至零下,臨水的地方更顯濕冷。
她的鼻子很快就紅了。
杜晚晚關了窗,躺回床上又朦朦胧胧地睡了兩小時的回籠覺,補足睡眠後才下樓。她現在尚不顯懷,又穿着寬大的羽絨服,所以有的時候連她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正懷着寶寶。
客棧老板娘坐在門口的位置打消消樂,笑着朝她打招呼:“起來了啊。”
“是呀。”杜晚晚走到大門口,探頭探腦地看了會兒長廊,笑道:“今天下雨,是不是游客就會少很多?”
“落雨不要緊,很多人就是喜歡落雨跑來白相。”白相是當地方言中玩耍的意思。
給杜晚晚煮了碗番茄雞蛋面,杜晚晚滿足地吃了大半。
老太太喋喋不休地講着早年參加民兵連的經歷,杜晚晚乖巧地聽着,間或搭上兩句話。最後,老板娘實在受不了,“姆媽呀,一上午你都翻來覆去講三遍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後如尋常長輩般開始問杜晚晚的感情生活,隐隐表達出想要幫她做媒的意思。
杜晚晚笑道:“我已經結婚了。”
老太太“咦”了一聲,問道:“那你老公怎麽不陪你來?”
杜晚晚笑吟吟地答道:“他工作忙。”
中午一過,客人就多起來。外邊雨也停了,杜晚晚打算出去走一走。老板娘拿了把油紙傘給她,叮囑道:“小心路滑。”
杜晚晚也怕路滑,于是笑道:“我就在廊下走一走。”不過,她還是接下了老板娘好心遞過來的油紙傘。
然而,杜晚晚還沒走出客棧門,門口就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她呼吸一滞,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老板娘熱情地迎上前,“住宿還是吃飯?”
沈斯越就跟沒看見杜晚晚似的,彎了彎唇角,溫和地看着老板娘:“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人?我們這的嗎?還是客人?”
沈斯越慢條斯理地說:“我的妻子丢了,聽說能從貴處找回來。”
杜晚晚深吸一口氣,默默地繞過他們。她踏過門檻後,又默默地踏了回來。
門口兩邊,各站着一排保镖……
他們是靠着旁邊站的,因此從裏面并看不出來。
老板娘非常熱心,正問沈斯越關于他妻子的容貌特征,還關心了一下他們的夫妻問題。
沈斯越微微笑,“喜歡惹我生氣,不太乖。”
杜晚晚:“……”
老板娘耐心地說:“我是問你長什麽樣子,你不說樣子我怎麽知道是伐啦?”
沈斯越偏過腦袋,好整以暇地看向杜晚晚:“不知這位小姐見過嗎?”
杜晚晚:“……”
老板娘瞬間明白了,笑呵呵地說:“看來是找到了啊,小夥子你老婆果然在我這。”說完,她好奇地朝杜晚晚眨眨眼,“你怎麽不乖了?”
杜晚晚:“……”
**
西塘離陽光海岸不算遠,開車兩小時。
回程的車上,司機将擋板升起,杜晚晚頓時被隔絕在只有沈斯越的空間裏。
男人身上與生俱來的凜冽與清寒氣息,比車外寒風更甚。杜晚晚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趴到車窗上,盡量遠離他。
沈斯越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不容置喙地将她攬過來,“躲什麽?”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杜晚晚自知不占理,因此方才在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下乖乖上了車,兩人還沒有說過一句話。
杜晚晚嘴硬地咕哝了一聲:“沒躲。”
她的腦袋被他攬到肩膀上,不由分說地按了下去。
沈斯越并沒有展露出一絲半點愠怒的模樣,這反而加重了杜晚晚的不安。她總感覺現在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指不定過會兒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杜晚晚這樣想着,然後就來了句:“哎呀,寶寶踢我了。”
沈斯越笑了聲,微涼的長指托起她的下颌。
杜晚晚看着他英隽的臉龐。
剛勁分明的線條泛出疏離的冷傲,将整張臉勾勒得英氣十足。
沈斯越深邃的眼眸中沒有什麽笑意,緩緩道:“是不是以為我奈何不了你?”
杜晚晚咽了咽口水,不太熟練地開始鼓吹彩虹屁:“怎麽會呢,你那麽厲害,我完全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呀。你看,我現在不就被你捉到了嗎?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兇我的,因為沈家哥哥最疼我了。”
沈斯越摩挲着她的下颌骨,眸中冷意消了些,“那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杜晚晚想了想,答道:“我覺得生氣對寶寶不好。”
沈斯越收緊五指,杜晚晚被他捏疼了,烏眸中浮起對他無聲的控訴。他的語氣照舊沒有太大起伏,無波無瀾地問道:“說吧,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想看你明明氣得要死,但偏偏奈何不了我的樣子。”
沈斯越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個羽毛般的吻,“小壞蛋,順便想報複雲朵是吧?”
杜晚晚“咦”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沈斯越松開她,雲淡風輕地說:“我讓人破解你的郵箱密碼,登入進去看到了那封明天晚上十二點整定時發送的E-mail。”
杜晚晚:“……”
是的,為了反坑一把雲朵,杜晚晚在出門前設置了一封定時發送給沈斯越的電子郵件,裏面寫着什麽“這件事情和雲朵沒有關系”,但其實字裏行間都故意透露出就是雲朵教唆她離家出走的。
雲朵的計劃裏,藏身場所是烏鎮。而杜晚晚前幾天也确實待在烏鎮,昨天下午才坐大巴來到西塘。她毫不懷疑,在她反坑雲朵之後,雲朵百分百會出賣她。
畢竟都是塑料姐妹情QAQ。
杜晚晚蹙眉:“你為什麽突然想起看我郵箱?”
沈斯越揉了揉她的發頂,笑了,“我查看了路由器上近期訪問網站,你沒有随時查收E-mail的習慣,突然登上網頁版郵箱,瞧着就有貓膩。”
杜晚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喪氣道:“沒想到我竟然在無線網上栽了兩次。”上一次是雲朵逃婚的時候。
她想了想,問道:“可你怎麽會知道我來了西塘?”
沈斯越微微笑,眸色暗沉,“你在烏鎮那兒,我就已經找到你了。我只是想看看,你還想逃到哪兒去。”
杜晚晚默了一瞬,倏然問道:“你是不是怕我會突然不要這個孩子?”
他沒有說話。
杜晚晚知道他在有些事情上缺乏安全感,于是主動親了親他的脖頸,“鬧歸鬧,我充其量也就在你面前拿喬,不會有其他想法的。”
他淡淡“嗯”了下,緩聲道:“重要的抉擇跟我商量着來,我都會願意尊重你的決定。”
短暫的溫情過後,回歸原先的氣氛。
沈斯越取出杜晚晚遺落在零食店的手機,挑眉,“不慰問慰問你的軍師?”
杜晚晚接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打給雲朵。
雲朵很快接了電話,沖着杜晚晚吼道:“杜晚晚!你太過分了!老子宣布,從今天開始!絕交!”
“哎呀,不好意思嘛。”杜晚晚幸災樂禍地問道:“你怎麽了呀?王肆南兇你了?”
“我他媽,我都快被弄死了!滾吧你!”說完,雲朵直接挂斷電話。
杜晚晚滿意地笑了下,烏黑明澈的眼睛亮亮的。她興致勃勃地問沈斯越:“雲朵怎麽了呀?她好像生我氣呢。”
沈斯越幽幽地瞅着她,說:“她興許面臨你以前面臨的狀況吧,別高興得太早,你即将得到的懲罰不會比她少。”
杜晚晚唇畔的笑容一僵,立馬撥打沈老爺子的電話,說要去南山別墅住幾天。
沈斯越氣定神閑地看她打完電話,唇角上翹,“杜晚晚,這回誰都護不了你。”
杜晚晚攥緊手機,濃密卷翹的眼睫毛輕顫,“我覺得……你下手不能太重,我身體不好,如果寶寶出了什麽意外,下回可能就懷不上了。”
“威脅我?”
“沒有沒有!”杜晚晚連連擺手,“我是在認慫呀。”
當晚,沈斯越用他愈發出神入化的指法幫杜晚晚深刻記住了這次的教訓。黎明時分,沈斯越輕撫她的臉頰,低笑:“今天就當是個開始,老爺子那兒知道該怎麽說了嗎?”
杜晚晚拂開他的手,将臉埋進枕頭裏。
沈斯越輕輕一笑,說:“明天你敢去南山,下周我就帶你去盧瓦爾河谷。到了那裏,我想我們還可以玩些不一樣的花樣。”
杜晚晚甕聲甕氣地說:“我要告訴爺爺。”
沈斯越淡淡道:“去吧,試試老爺子能不能護住你。”
杜晚晚:“……”
翌日早上八點,沈斯越抱杜晚晚起來洗漱。
杜晚晚打着哈欠,恹恹道:“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去我辦公室睡。”
杜晚晚愣了一下,忙道:“你要帶我去上班?”
“嗯,接下來六個多月,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沈斯越說到做到,連開會都拎着她進會議室。
杜晚晚不怕見人,但她孕後就不太化妝了,因此特別怕被別人看到自己素顏的模樣。她長得不差,皮膚水潤細膩,但素顏狀态下總顯得精神不足。
杜晚晚堅決反抗後,沈斯越就拿出當年那張面具給她罩上。
晚上二人回南山別墅吃晚飯,沈老爺子已經聽說了杜晚晚鬧騰的事情,将沈斯越臭罵了一頓。反正不管怎麽樣,要罵只罵沈斯越。
沈老爺子嘆道:“難怪晚晚要留下來陪我,這樣吧,這段時間我幫你看着晚晚。”
沈斯越拒絕:“不行,我自己看着。”
沈老爺子掄起拐杖敲他的腿,鄭重道:“雖然這事的确是晚晚做得不對,但你得體諒她的心情,多讓着些,明白了沒有?”
“我再讓着,她都能上房揭瓦了。”
沈老爺子眯了眯眼睛,“阿越,你現在學會頂嘴了?”
杜晚晚在一旁煽風點火:“爺爺,你說一句他頂一句,太沒有禮貌了!”
沈斯越不鹹不淡地瞅了她一眼,“杜晚晚,你現在特別像欠抽的沈斯昂。”
杜晚晚:“……”
沈斯越重新将目光移到沈老爺子身上,“老爺子,晚晚鬼心思多,我親自照看才能放心。”
沈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着這兩人,說道:“好吧,爺爺一把年紀,你們兩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入睡前,劉悅來電。
沈斯越看了一眼屏幕,說:“開免提,我也有兩句話想跟她說。”
杜晚晚于是就開了免提,“喂,悅悅。”
杜晚晚沒想到,劉悅一上來就開始噼裏啪啦地說:“天啦,杜晚晚!你怎麽這麽能的,搞離家出走?不會是真從我這得到的想法吧?我讓你懷着孩子有恃無恐,你就真的有恃無恐了?”
杜晚晚:“……”
這怎麽還有人上趕着領罪名的?
杜晚晚瞥了一眼沈斯越,沈斯越攫住她的目光。
“杜晚晚,看來是時候給你換個經紀人了。”
電話那頭登時緘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劉悅的聲音才戰戰兢兢地重新響起:“沈……沈總?”
沈斯越淡淡道:“嗯,是我。二月初那部劇,推了吧。”
杜晚晚剛懷上寶寶的時候,就已經跟劇組那邊聯系了。雙方協商後決定先找一個新人女演員當做替補,具體情況則等開機之後再說。這是部古裝戲,戲服寬松,不會太過違和。如無意外,杜晚晚是能順利進行拍攝的。
杜晚晚環住他的脖頸,撒嬌道:“我都做了滿滿大半個本子的人物分析了,你忍心這樣子對我嗎?”
“換經紀人,推掉戲,你自己選。”
這題對于杜晚晚來說非常容易決斷:“那就換經紀人吧。”
劉悅:“……”
杜晚晚笑嘻嘻地對着電話那頭說:“悅悅,反正我接下來挺長時間不會接工作了,你就安心帶你的小鮮肉吧。”
沈斯越:“以後徐遠帆交給你帶。”
劉悅一聽能帶徐影帝,立馬欣喜若狂地表示,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給杜晚晚接工作了。
杜晚晚:“……”
沈斯越自然沒有換掉杜晚晚的經紀人,也沒有限制她出去拍攝古裝戲。他收走了她的所有證件,代為保管。為了防止她再生出不該有的念頭,沈斯越也随她一起進了劇組。
這件事在網上又一次掀起激烈的讨論,沖上熱搜。網上大家都說,沈斯越為了杜晚晚放下工作,全心全意地作陪呵護;但只有杜晚晚知道,她每天收了工,還要應付饑腸辘辘的沈BOSS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三月中旬,杜晚晚殺青。彼時她已經懷孕快六個月了,寶寶活動頻率增加了不少。杜晚晚年前就已經去香港檢驗過胎兒性別,是個男孩子。沈老爺子給寶寶取了個“森”字,大名就定了下來——沈臻森。
杜晚晚月份漸大,行動不太方便。沈斯越便就不常去公司,放權給朱嘉炜與沈斯昂。在這個繁花盛開的春天,沈斯越與杜晚晚一起等待着,這份名為沈臻森的禮物的來臨。
杜晚晚嗜睡,常常半睡半醒地窩在沈斯越懷裏,“阿越,我們以後不要欺負寶寶好不好?我舍不得欺負他。”
沈斯越柔聲應下,“嗯,我只欺負你。”
杜晚晚感覺有什麽不對,但意識朦胧間,又想不出哪裏不對。
入了夏,天氣炎熱。
家裏沒有開空調,沈斯越幫杜晚晚擦身子降溫。
杜晚晚每年春夏之交都容易得感冒,因此也就沒有鬧脾氣。
雖然他擦着擦着,總是忍不住要做點其他的事情。
六月,比預産期早十三天,沈臻森小朋友終于呱呱墜地。
六斤七兩,皺巴巴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就是養娃篇啦,作者君正在努力碼字中;如無意外,今天會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