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願與君為梁上燕
本朝習俗,大婚前三日婚嫁雙方是不能見面的,所以沈熙遙就一直在瑞王府、皇宮和禮部這三個地方來回跑,将各式各樣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到時候哪裏出了差池會讓他的小姑娘受委屈。
舒府這邊,舒墨然倒是截然相反,一身輕松釋然,絲毫沒覺得有什麽好瞎擔心的,更別指望她能有一丁點兒緊張的情緒了。她這個樣子,反而令紹岚覺得自己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多此一舉瞎操心。
即便是到了三月十八這天,舒墨然也沒什麽異常,用罷晚膳就早早地洗漱,将頭發上的首飾拆了,打散了頭發,換好寝衣之後就上塌了,沒過多久就安然入睡了。
在另一方向的紹府裏,紹岚幾乎輾轉難眠,記挂着自己明天要去為她添妝送嫁,必須得早早得起床,不讓她誤了時辰,畢竟以舒墨然這段時間的睡眠質量,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紹岚又擔心自己會不會起晚了,就想着讓哥哥明早記得來拍門,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今晚早點睡,一面明天起不來。但她越是這麽想着,越是興奮到一點兒困意都不見,直到紹容按照約定來叫她,也沒能順利同周公會面。
翌日大婚,紹岚盯着一雙惺忪的睡眼,自己動手挽了個簡單的發式,飛快地上了個素淨的妝面,套了件粉嫩的衣服就和紹容一起去了舒家。
他們上門的時候,舒墨然果真還沒起,還是紹岚和踏雪、尋梅三人合力才将她搖醒的。
她們本來想給舒墨然準備一盤點心,讓她吃了墊墊肚子,但蘇嬷嬷非堅持說這不合規矩,她們也不敢當着蘇嬷嬷的面違背她的意思,于是紹岚便樂呵地抱着吃了起來,舒墨然摸了摸幹癟的肚子,氣得差點想将紹岚轟出去。
要說起這位蘇嬷嬷,來頭也不小,雖然只是先皇後的奶娘的妹妹,但她與先皇後情同姐妹,先皇後故去之後她又自梳,立誓終身不嫁,留在景和宮無微不至地照料着沈熙遙與沈熙越兩兄弟,很受嘉帝的賞識,他們兩兄弟也對将她當作長輩一樣去敬重。
這使得蘇嬷嬷在京城的命婦圈子裏中頗有地位,誰都不敢輕視她。這次瑞王大婚,她便自請來伺候瑞王妃出嫁,所以這點面子,大家還是要給的。
于是接下來,直到舒墨然上花轎之前,也沒人敢再提讓她吃東西的事情。
很快,長長的迎親隊伍便一路吹吹打打地從長清街的那頭走到了舒府的這頭。
知道大喜之日瑞王肯定不會翻臉,大家便都鉚足了勁地想為難一下新郎,舒家上上下下,還有紹岚和她的丫鬟,有一個算一個都絞盡了腦汁地在一旁出主意,蘇嬷嬷也只是笑着在邊上觀戲。
好在沈熙遙在見識過陸潇的婚禮之後,很有先見之明地帶夠了銀票,還帶了沈熙越這個幫手。他這個兄弟不知道被推出去多少次了,不管是詩詞歌賦、喝酒劃拳還是別的體力活兒,統統都讓端王上場。
紹岚一看這情況,越發來勁兒了,幾乎讓端王快要招架不住,向他那個無良二哥投去求救的眼神。沈熙遙這才對最賣力的紹岚許諾:“你放我進去,将來你大婚的時候,我送你一份大禮。”
紹岚也不傻,将來的事情,他就算不兌現她也奈何不了他,雙手抱胸,将半掩的門擋得死死的:“你可別忽悠我,還早着呢?你想要空手套白狼,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兒。”
沈熙遙立馬掏出一疊提前用紅封包好的銀票,往門前攔着的衆人手中一人塞了一個,紹岚手上那個尤其厚實,就連一旁的紹容也得了一個。
手上還留着一個紅封,沖着屋裏喊到:“蘇姨,您別讓他們誤了我的事啊!”
果然,一聽他用這麽可憐的語氣說話,蘇嬷嬷也不再繼續看熱鬧了,立馬過來将門打開,沈熙遙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将手上的彩頭塞到了蘇嬷嬷手中。
蘇嬷嬷接過他的表示,對門口的這些人說道:“好了,你們鬧也鬧夠了,還是趕緊送新娘子上轎吧,別誤了吉時。”
紹岚這才進去扶着蓋了紅蓋頭的舒墨然出來。
因為舒煜澤和舒柏夫婦都已經不在了,舒家與紹家又素來交好,紹容在舒柏帳下一直受他教導和器重,也算他半個兒子,算舒墨然的半個兄長,所以此次舒墨然成婚,紹容就充當了娘家兄長的身份,将舒墨然背着出了院子。
從她自己的小院子到大門外的路并不是很長,沈熙遙卻巴不得他走得越快越好,剛出大門,他就一把将人接過,抱進了轎子裏,放下簾子将人遮擋得嚴嚴實實。紹家兄妹也随行送嫁。
從舒府到瑞王府的路程不遠,但不管是沈熙遙下的聘禮還是舒墨然的嫁妝,都十分之多,所以嘉帝就讓迎親隊伍幹脆繞城一圈再将人接到瑞王府。
沈熙遙一直認為男子穿這個紅色會顯得太過于邪魅,故而對它敬而遠之非常排斥,平日裏也從來未曾着過紅衣紅裳,但今天他穿着這一身在他看來醜不拉幾的喜服,臉上的笑容卻停不下來,這套不讨喜的紅衣也被他穿出了玉樹臨風的感覺,周遭熟悉的人看到這一幕,也就剛開始的時候看着讓人有點不習慣,多瞧幾眼便能夠體會到他別樣的風采。
在街上圍觀的人都驚嘆于瑞王殿下的氣度不凡,待看到那長長的送嫁隊伍之後,更是驚嘆地合不攏嘴,不是他們沒見識,實在是舒墨然的嫁妝太多了。
本來之前舒柏夫婦就一直在為她攢嫁妝,而如今舒家統共只剩下她一個,舒府所有的一切自然都列在她嫁妝單子裏了,再加上陸家也不遠萬裏從宛陵着人一路将好些箱籠送來給她添妝,就連嘉帝,也不知是出于歉疚還是慈愛,接連賜下了不少好東西。
所以前面擡嫁妝的人已經跟着瑞王的高頭大馬繞城游了一圈進了王府,後邊的人才擡着箱子剛從舒府出來,待得一條長龍似的送嫁隊伍都進了王府後院後,卸下來的大大小小的箱子都已經快要将西北角的小院給擠滿了。也虧得瑞王府夠大,不然怕是連這些東西都難以安置,到時候就要鬧出大笑話了。
轎子到了門口停下,沈熙遙踢過轎門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将人一路抱出來,過了門檻之後才将人放下,看到這一幕,不少人在旁邊起哄,而蘇嬷嬷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面不改色地往兩人手心各塞了紅綢的一端,扶着舒墨然一起往裏走去。
舒墨然亦步亦趨地走着,只看得見自己緩緩擺動的裙擺和手心裏的那條綢緞,卻未顯慌亂,有條不紊地一步一步往正廳行去。到了要拜堂的時候,蘇嬷嬷松開了一直扶着她的手,只剩下她與沈熙遙面對面地站立着。
“一拜天地~”兩人對着門外的方向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高堂上坐着的嘉帝微微紅了眼眶。
“夫妻對拜~”二人相對着俯身,長長地一拜。
“禮成,送入洞房~”随着話音落下,沈熙遙已經收起了手邊的紅綢,親自将人牽回了新房。進門之後,沈熙遙立馬利索地将門關上,阻擋了門外所有人探究的視線。
而第一次參加兒子婚禮的嘉帝,在禮成之後便帶着随行的杜衡和暗衛回了皇宮,留下背後的一場喧嚣在狂歡着,杜衡看着嘉帝的背影,突然在這位帝王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寥與孤獨。
裝飾得滿目紅光的婚房內,舒墨然低着頭坐在喜床上,看着沈熙遙的腳步越來越近,她頭上繡着龍鳳呈祥的紅蓋頭被一只手輕輕揭開,狹窄的視角一下變得開闊,入目是滿室的紅光,還有他透露出驚豔之色的眸子。
這一幕在他腦海裏已經出現過無數次,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看待了,等他回過神來,她早已經起身去桌上端了兩杯桃花酒,遞給他一杯:“來,我們把交杯酒喝了,這婚才算成了。”
他略顯尴尬地接過,兩人的手臂交錯地挽着将杯中酒各喝了一半,再交換了一下,把對方剩下的半杯酒盡數飲下,這場婚禮的儀式就算是落成了,二人伫立對視,在彼此的瞳孔中都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直到外面又響起了不耐煩的起哄聲,沈熙遙才說:“外面那群家夥估計還想着灌我酒呢,我先出去招呼他。”
“你注意別喝太多了,傷身。”
“我自有分寸,不會喝醉的。倒是你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我待會兒命人送些你愛吃的,你偷偷吃點,累了可以先休息一會兒,不然晚上沒力氣。不用擔心我,我會盡量早點回來,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原本有點擔心他的舒墨然,在聽到他這句話之後,二話不說就把人推出了房門,兩頰緋紅。
他出去之後,舒墨然立馬讓踏雪準備好了熱水,将臉上的妝容洗得一幹二淨,又沐浴了一番,換上了一件石榴紅的寝衣,滿頭青絲挽了個松松垮垮的家常發髻,僅用沈熙遙親手雕琢的那枚玉簪固定住。
尋梅也恰好拎了一個小食盒,從裏面端出一碗雞絲豬骨湯陽春面和一碟拍黃瓜。餓過頭之後舒墨然反倒沒什麽胃口,一碗面只嚼了幾口便放下了,那碟子拍黃瓜倒是挺合她口味,吃了個幹淨。
房裏的人都撤下去之後,想着即将到來的夜晚,舒墨然終于後知後覺地有了一點新嫁娘該有的緊張,越想先睡一覺緩解尴尬就越是清醒。
到了晚上,沈熙遙一身酒氣地回來了,那刺鼻的氣味熏得她直皺眉:“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你先別靠近我,怕熏着你。”沈熙遙後退了一步,轉去了屏風後,“我先去洗漱更衣。”
舒墨然聽着裏面的水聲一會兒憂心他在裏面會不會摔跤,一會兒又覺得害羞,不敢進去看,就在她來回糾結之時,沈熙遙已經從淨房裏出來。
“我這都是騙他們的,他們一個個大有不把我喝趴下就不放我走的架勢,我能跟他們硬幹嗎?所以你放心,我就剛開始意思意思喝了幾杯,後面我把酒全都灑進袖子裏了,有這滿身的酒氣再加上我假裝出來唬他們的醉酒樣子,才能夠盡快脫身。至于那些人,自己全都喝趴下了,反正王府裏有的是房間,他們全住下都沒問題。”
想到外面的狀況,舒墨然樂了:“他們怕是打死也沒想到,堂堂瑞王殿下,居然是會這樣耍花招。”
“耍不耍花招也是要因人因時因事而異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才不陪他們浪費時間呢。”沈熙遙上前将人打橫抱起,往裏間的床榻走去。
把被子上的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掃落在地,将她平放在喜床上,摘出她發間的簪子,放在枕下,任由青絲鋪滿枕套,盯着她幹淨清澈的眸子,他激動地說:“我終于将你娶回家了。”
她的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吐氣如蘭:“願與君為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那麽順其自然,兩個人越靠越近,先是唇瓣緊緊貼和在一起,随後又有幾件衣物從帳子裏飛出來,有亵衣亵褲還有肚兜,散落了一地,帳子裏的人也終于坦誠相見,勾起了一室的旖旎。
良久,房內的動靜才逐漸消停,看着眼前這個他肖想已久的人兒,此刻正摟着他的腰,依偎在他胸前,睡得香甜,他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将人抱去耳室洗了個鴛鴦浴後,也摟着她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到此就結束了,明天開始是番外。
有些故事會放在番外交代,還有男女主的番外,當然,包子必須給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