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陸淵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戰果——沈熙遙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含着笑點了點頭。旋即正色道:“剛剛我只是向你收點利息,至于我剛剛說的,你就別想了。”
沈熙遙不知是不是被揍傻了,難得地,腦中一片迷蒙。
“我确實曾與小師妹有過約定,若有朝一日她能夠得遇良緣,我會為她準備豐厚的嫁妝,以我扶風山莊大小姐的身份出嫁,可若那個人是你,就另當別論了。至少你們現在不可能。”
陸淵也不管他聽了之後會作何反應,說完就作勢要離開。卻被沈熙遙一把拉住,動作太大還牽扯到了剛受傷的肌肉,發出“嘶”的一句倒吸氣聲:“師兄這話是何意?”
陸淵也沒理會,只戲谑地開口說:“不好意思沒控制住,下手有點重了。”
在沈熙遙的印象裏,陸淵一直都是言出必行的謙謙君子,所以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被陸淵給坑一把。
本來吧,被揍一頓也沒什麽太大問題,問題就是居然在給他希望之後又給破一盆冷水,那豈不是揍得冤枉?一時之間,沈熙遙真想追上去把他給按在那兒痛打一頓。
陸淵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幸災樂禍地說:“你如今這副尊容,雖然苦肉計或許效果不錯,不過你最好還是先養養傷,別出來吓着人才好。”
不說還好,說起這個就覺得臉上生疼,下狠手便罷了,這他娘的還都往臉上下黑手。這下可好,別說不能去小師妹面前使苦肉計了,怕是連這院門他都出不得了。
陸淵看着沈熙遙狠狠地瞪了一眼,又不小心抽到了眼睛周圍的傷處,然後強忍着痛回去,重重地關上門,發出“嘭”的一聲,發洩着他此刻的郁結。
轉身的那一刻,陸淵方才擺在臉上的欠揍的笑瞬間便冷了下來。
想起收到的消息,陸淵憂心忡忡,面上不顯,依然風輕雲淡地進了墨梅軒。
舒墨然還保持着醒來時的模樣,一頭長發亂亂地鋪在背後,兩只手環抱着雙膝,下巴輕輕抵在膝蓋上,雙眼無神地盯着床上的錦被一動也不動,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木雕娃娃。
聽到陸淵走過來的聲音,她慢慢擡起頭:“師兄,我是不是不應該告訴他。”
雖是問句,卻是以肯定的語氣說出,顯然,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心中已有自己的成算和決斷。
知道她的選擇之後,陸淵也就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作過多糾纏,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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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傳來消息,廢賢妃已于一月前搬離冷宮,晉封為貴妃,入主德懿宮,大皇子被封為盛王,皇上還另為盛王賜婚,所娶之人,正是李丞相的嫡長女李嫣然,位居正妃。”
李丞相在朝中又門客衆多,自北境大捷、舒家捐軀之後,更是幾乎到了丞相一手遮天的地步。盛王此前便頗具名望,如今與李嫣然聯姻,毋庸置疑是添了極強大的助力。
朝臣們都紛紛揣測:陛下這莫不是終于要選定儲君人選,所以特地為盛王鋪路?
也不怪他們如此作想,誰讓陛下僅有四子,二皇子不知所蹤,三皇子資質平平,脾氣又直來直往,常惹得陛下生氣,四皇子又素來荒誕,整日裏流連秦樓楚館,難當大任,更是氣得皇帝只想眼不見為淨,幹脆早早就封了個逍遙王給打發到封地去了。
這樣一比,可不就只有盛王最為合适,沒見陛下都将賢妃從冷宮撈出來還封了貴妃嗎?如今中宮無後,貴妃代掌鳳印,說是貴妃,其實已經位同副後了。這接二連三的舉動,還不是為了給盛王提升身份?
雖同樣是王,但寧朝的規矩,一字親王,二字郡王,這逍遙王的分量在盛王面前實在是不夠看,而且陛下既已為盛王裁定封號和封地,又為何讓他留在京都?說是為了盡孝,誰又不明白呢?
有為逍遙王感到可惜的,自然也有那等谑笑的,畢竟以他這些年的表現,能有個郡王的名號已是很不錯了,沒見三皇子至今連個封號都沒有嗎?整日裏被人三皇子三皇子地叫着,別人都替他覺得尴尬。
逍遙王也不介意什麽親王郡王的,反而覺得這逍遙二字最妙。
所以封王聖旨剛下沒多久,他就樂呵地打點行裝,也不管旁人形形色色的眼神,帶着一行華麗的車隊浩浩蕩蕩、慢慢悠悠地出發了,比外出參加游園會還要悠然自得。
衆人都能想通的,舒墨然與陸淵自然也不會想不到,只是這對于舒墨然來說,并不是什麽好消息,如今盛王越是春風得意,她的行動就越是困難。
當初因為路上耽擱了,她在前往冀州的途中就無意中聽到雙親和兄長一同逝世的噩耗。
等她到達冀州大營的時候,舒柏與其夫人早已封棺下葬,留給她的只有一個嶄新的墳茔,上面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看起來那麽祥和安寧,寂靜無聲。
本是數九寒天,葬禮卻太過倉促,早已令她心生疑窦,在祭拜完之後,下山的路上,又遭到了截殺,險些力不從心,多虧父親帳下一個副将,見她久久未歸便出來尋找,她才得以逃過一劫。
終于晃過神來,父兄的死的确不是意外,而是某些人的有意為之,連她也礙了他們的眼,想一道兒給解決了。
若不是她自己選擇了“自殺”,怕是也活不長久了。沒有什麽會比沈熙遙的悲痛更能夠令人信服,所以她選擇讓他作個見證,安了那些人的心,傷了他的心,也令她追悔莫及。
知道他如今和她相隔不遠,舒墨然如何能按捺得住。
“師兄,我想去見見他。”昨晚她直接就睡過去了,連自己怎麽回的房間都不知曉,根本就沒說上話。
“我剛從他那兒過來,不過他現在應該不想見到你。”陸淵似是而非地說了句大實話,卻叫舒墨然誤會了。
看她一張小臉皺在一起,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陸淵連忙安撫道:“算了算了,你去了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前提是你能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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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楓園的右廂房,洛楓正在開懷大笑,笑得精神抖擻,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宿醉剛醒的老酒壇子。
“好小子,你該不會是去夜闖哪家姑娘的閨房被人家爹給打出來了吧,剛剛吓我一跳,差點沒認出來,哈哈哈!”
沈熙遙:“我這是被你大徒弟給坑的。夜闖閨房倒沒有,姑娘确實是有一個。”
“你見着他捧在心尖尖上寵的媳婦兒了?如何,是不是貌美如花?”那賤兮兮的語氣,還擠眉弄眼的,若不是知道洛楓的脾性,還以為這是哪裏來的一個色狼呢。
“寵個P,那是我媳婦兒!”沈熙遙忍無可忍,一把将他推出了房間,隔離了這個愛看熱鬧的聒噪老頑童。
洛楓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莫不是他看上人家媳婦兒了?他被自己這大膽的猜測吓了一跳又立馬否認了,怎麽可能。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仿佛受到了驚吓,如果他老人家眼神沒有出錯的話,剛剛拐過去的那個人——是不是他的女徒弟?
看着那抹嫩綠色的身影直奔往右廂房而去,洛楓心想 :他的娘喲,這下可就有好戲看喽。
可是,任舒墨然在外面怎麽敲門,沈熙遙就是不開。
“你先回去吧,過幾日再說。”開玩笑,陸淵把他弄成這樣,怎麽去見自己心上人。
但舒墨然卻想多了,不再過多糾纏,走到一旁長廊的竹椅上坐下。之前的欣喜快速降溫,取而代之的是被人厭棄的傷心。
從小到大,沈熙遙對舒墨然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只除了兩年前的上元節,他兇了她一頓。
那天,他們約好一起去賞花燈逛夜市,她因為貪玩被人流沖散了,他尋遍整個街市都沒找到,最後在子衿閣的門口看見鬼鬼祟祟的她正尾随着一個人,卻在門口被人攔下。
他立馬上前将她拉走,呵斥了她:“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就往裏闖,幸虧人家沒讓你進去,不然......”想了想,後面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子衿閣啊,那不是很多書生去消遣的地方嘛。”
“你又知道那是書生去的地方了?”沈熙遙好笑道。
“不是有句詩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點理解能力她還是有的。
沈熙遙:瞧把你給聰明的。
“我也想去玩玩,可是他們不讓我進。”舒墨然繼續吐露着她的委屈。
沈熙遙:幹得漂亮,就應該這樣,要是敢放你進去,我拆了他的子衿閣。
“裏面到底是做什麽的?”舒墨然锲而不舍地問。
沈熙遙:......男人進去還能找什麽樂子,可這叫他怎麽說。
尤其是眼前的她還讓他有點心猿意馬,偏她還不自知,又抱着他的胳膊反複搖晃着:“遙師兄,你帶我去見識見識行不行。”
在一片火樹銀花的照耀下,她那刻意讨好的笑容镌刻在心間,他好像聽見一朵煙花在心底炸開的聲音,心神一動,低下了頭,吻上她一張一合的小嘴。
嗯,終于安靜了,而且感覺甜甜的。
“總之你以後別來了,再來我打斷你的腿。”放開她之後,沈熙遙勾起嘴角威脅她。“見識,不用急,以後會讓你見識到的。”
她紅着臉,聽話地颔首答是,一路上都沒敢擡頭去看身邊的沈熙遙。
作者有話要說:
我突然後悔沒有從男女主小時候開始寫起,因為這章後面的幾百字回憶覺得好甜啊,寫得好開心。前面的寫得好痛苦。今兒是大年初一啦,祝各位小可愛新年快樂,豬年諸事順利,萬事勝意!今天開始,更新時間改為每晚九點鐘啦,愛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