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驚見故人
夢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真實,仿佛實打實地發生過一樣,曾經,他真的以為那會是現實。
在去歲冬日之前,他曾無數次地在腦海中,預演過那場景,他無比期待着那一天的到來,可是,終究只是想象罷了。
從前,帝後二人将他視作心頭肉,據說,多年前還因為自己,嘉帝将自己甚是寵愛的賢妃打入冷宮。可自從皇後撒手人寰,他的處境變得日益艱難。
許是嘉帝的子女緣薄,沈熙遙這一輩中,平安長大成人的皇子統共只有四位,本來,他是東宮嫡子,又得聖心,若無意外,他當是最合适的儲君人選。
奈何這些年,他常年居于姑蘇神醫谷,在京都的時間十分有限,更惶論去經營他在朝中的威望。
而在他前頭,還有個大皇子占去了皇長子的名頭。大皇子深谙官場之道,黨羽衆多,明裏暗裏籠絡了不少人心,尤其是這一二年間,其母賢妃又隐隐有起複的架勢。後位空虛多年,放眼各宮妃嫔,無論是容貌或是心機,俱無一人可與之匹敵。
無論是子憑母貴還是母憑子貴,于他而言都是百害而無一利的局面。
百官慣會看風向,就連宮人也是盡量離他遠着些,唯有她,待他始終如一。從前他榮寵一身,她只将他當作師兄,不曾與自己生分;之後他處境尴尬,她亦不曾疏遠他半分。
這些年,若沒有她陪着,他都不知道會如何。
在旁人看來,他對她過分上心,對她無可挑剔,可他自己知道,她對他的意義,遠勝于其他任何人,她帶給他的溫暖與快樂,也是無人可以替代的。
他原以為,他能永遠擁有,随着當年那道聖旨所指日期的越來越近,他心底的期盼便一日重似一日,卻不曾想,那份希冀竟被疼愛他多年的父皇親手摔下,摔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僅僅因為一念之差,嘉帝就輕易抛棄了他與舒柏少年時的情誼,無視了這些年舒家滿門戍守邊疆的功勞苦勞,遺忘了當初對皇後的承諾,借由他人手中利刃,斬斷自己心中刺。
若非如此,他與她何至于到如今這般地步。
方才後半段夢中,她與記憶裏一般無二,眼底彌漫着的不再是孺慕和愛意,取而代之的,滿是灼人的絕望與掙紮,轉身的那一抹複雜而又淡淡的笑,為她美豔的臉龐再添三成冷峻,如同千年冰,徹骨寒。
這半年來,他刻意避免想起那一幕,他厭惡那種無能為力看着她墜崖的感覺,更害怕去想最壞的結果。
此刻他甚至希望,若她真的如他所願安然無恙,若昨日所見之人果真是她,哪怕她真的已經嫁做人婦,也總好過——天人永隔。
Advertisement
**
直到日上三竿,厚厚的門板與緊閉的窗戶都擋不住日頭的熾熱,隔壁客房才似乎有了些許悉悉索索的動靜,再過了一會兒,洛楓才出來,神清氣爽。
環顧了一周,發現沈熙遙所在的客房依舊門窗緊閉,樓下也未見他身影。敲了敲門沒有回應,然後就不客氣地踹開了房門,看他還靠坐在那,神游天外。
“我這個老人家連續好幾天趕路,身上乏得很,這才起得晚了些,怎的你如今年紀輕輕,卻比我還更不濟。”洛楓繼續發作着他一天不怼徒弟就渾身不痛快的毛病。
沈熙遙卻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飛快地披好外裳,系好布腰帶,又用一條水藍色的帶子,為自己簡單束了個發便往樓下走去:“你不是還想去逛上一逛再備點禮品麽,按照您老人家的步調,這裏東看看那裏西瞧瞧,可不得天黑才能到大師兄家,咱們還是早些出門為好。”
房中樓下,卻未見南飛旭身影,二人也不擔心,這麽大個人了,不過是失憶又不是神智受損,反正也走丢不了。
烈日當空,已近午時,他們早已腹內空空,遂招來小二點了幾個酒菜,邊吃邊等着。
“上山之前,待會兒我們先去裏街為你師嫂挑幾樣好看的首飾,再去雅清樓買幾碟小點心,小姑娘嘛,來來去去也不過就喜歡那些東西。去了之後,我要先住幾天,不然可要累死我了。”即使是在用餐的間隙時間,洛楓也停不下口中的話。
“要去你自己去,我一個大男人,去珍寶閣裏挑姑娘家家戴的首飾,虧你想得出來。況且,由我去選,終歸不太合适。”沈熙遙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拒絕得幹脆利落,他可不想進去被人圍觀。
洛楓難得認真的想了想,再度開口:“那我一個老頭子就更沒道理進去了。總之,你們兩個看着辦。”
說曹操曹操到,淮南牛肉湯剛被端上餐桌,南飛旭便從門外而來,手上還提着兩大摞用油紙包着的什麽東西,輕輕地堆上桌面,看那字樣,卻原來是雅清樓的各色糕點。
“我聽人說,陸少夫人素愛吃那兒的東西,陸莊主常去光顧,我就自作主張去買了些來。”不待他們詢問,南飛旭就主動說起,“我讓人多包了幾份,應是夠了。”
知道洛楓說要去珍寶閣之後,南飛旭又補充了一句:“依照宛陵的習俗,我們最好還是不要送這等容易惹人誤會之物當作見面禮。”
又向洛楓解釋道,宛陵的首飾,也被當作定情之物。這下洛楓絕口不提剛才的馊主意了,開玩笑,他要是真的拎着那樣一套頭面過去,可不就叫人笑話為老不尊了麽?
這麽一來,他們也不用多費腳程,解決完這頓午飯就可以直接去扶風山莊了。
二人緊跟着洛楓的步伐,七拐八拐了老半天,才看到一扇朱紅色的門,大氣又威嚴。
洛楓與沈熙遙一路上鬥嘴鬥個不停,沒有注意到身後南飛旭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越靠近那扇門,他就越發覺得有什麽東西快要蓬勃而出,卻苦于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只一股腦地沖向他的頭頂,弄得他頭痛。
他們還未來得及向門房道明身份,左邊那人便一臉震驚:“南少爺?!”同時帶有幾分欣喜。
另一側的一個約莫不惑之年的人卻瑟縮了一下瞳孔,複又鎮定自若地朝那個猶自在震驚的少年開口:“安平,速去通報一聲,就說南少爺回來了。”又轉向他們,“三位請随我來,這邊請。”說着将他們引到前廳。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陸長風便扶着陸夫人出現在了前廳。南飛旭雖對他們沒有絲毫記憶,可當他面對陸夫人的漣漣淚水時,仍是紅了眼眶。
之後又是陸淵快步走來,身上那因為主人動作太大而翻飛的衣袍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南飛旭一看見他,就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他總覺得,眼前之人仿佛格外親切,就像是,他等候多時的一樣。
陸淵心中一時之間也是百感交集。
陸夫人這邊,聽沈熙遙說,他當初被重傷,險些不治身亡,雖然好不容易救過來但是忘記了許多事情,陸家人仍然滿是慶幸。對于他們來說,還能再見到南飛旭,确認他真的性命無憂已經是莫大的喜訊,哪裏還會去計較那些小事呢?
陸夫人緊緊拉着南飛旭的手不放,直把他拉得坐立不安。陸長風細心地注意到了他略帶窘迫的神情,這才按了按她的肩膀,告訴她莫要操之過急,先讓兒子帶他熟悉熟悉這裏的環境,陸夫人點了點頭。
陸淵自剛才見到來人的那一刻起,心下思緒翻騰,他們真的沒事,真的沒事,而且此刻,他們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師妹也不用再傷心了。
來到陸家,沈熙遙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南公子就是前武林盟主的遺孤、等同于陸家養子的南飛旭。他的名字并不是淵,那聲聲昏睡中的呢喃,喊的原來是——大師兄?
啧啧啧,兄弟倆關系真好,哪像他那幾個,一個個鬥得跟烏雞眼似的。
“說起來,我這還有件有趣的事兒呢,師兄你想不想聽聽?”
在陸淵面前,沈熙遙一貫是最本真的少年性情,問完這句話也沒指望陸淵作答,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南兄昏迷時,一直念着一個“淵”字,當時我還以為這是他的名字,我與師父還管他叫阿淵,還以為這個名字的人跟我挺有我緣的,一下遇到倆,沒想到……”
後面的話被陸淵不耐煩又嚴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一個下午,陸淵都在絮絮叨叨地講着南飛旭的一切,他的身世,他們在扶風山莊一起成長的點滴事件,甚至是兒時的一些糗事都被陸淵抖落個幹淨,令人忍俊不禁。
陸淵大喜過望,感覺很久沒有這麽舒暢的心情了,當然,若是能把身邊這個一臉揶揄笑得莫名其妙的小師弟給丢下山去就更美了。
想起沈熙遙剛剛那稀奇古怪的語氣,陸淵就對他沒好氣。出于想看他出醜的心思,他就不打算告訴他,小師妹的事情了,他自己自求多福吧。
這麽想着,本就不錯的心情頓時又美妙了幾分。
**
頤壽坊這邊,自林晴走後,舒墨然在這待的時間也越發的長了,不過主要還是跟着後廚的陳娘子略學點皮毛。
直至日暮時分舒墨然都未見歸來,陸淵也不急,既然要看好戲,一個下午都等過去了,也不差多等這一會兒。
毫不知情的舒墨然,剛從後廚出來,穿過廳堂來到門外,登上馬車便閉目養神,許是太累,在馬車的搖搖晃晃中,她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小憩中的舒墨然不知道,扶風山莊內究竟有什麽在等着自己,等着打破她寧靜無波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沈熙遙:只要你活着,哪怕另嫁他人也好。(OS:你要是敢嫁,老子就敢搶)
陸淵:不勞你費心,小師妹已經嫁給我了。(內心狂笑:小樣兒,看我氣不死你)
沈熙遙對陸淵:師兄你不厚道!我要找你單挑!
對舒墨然:嫁給別人,你想都別想!(開玩笑,自個兒媳婦兒還能讓別人娶了去)
舒墨然:呵呵噠,你夠了!(轉身離開,心內暗爽)
好啦,很困了,先睡覺了,第一次寫小劇場,可能寫得不是很有趣,慢慢來吧,我會加油練的。或者小可愛們在評論區自由發揮,也讓我樂呵樂呵。 日常再求一波收藏吧,mua~愛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