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香第三天
丁一凡怔愣在原地，神情木木的，有些呆滞。
黨一看他的表情，也覺得玩笑開得有點過，忍着痛扯了扯嘴角，擺手道歉：“抱歉，忘了我們是簽過101契約的，你當我沒說過。”
丁一凡面色又變了幾許，眸光從她冒着細汗的額頭劃過，停留在她緊咬的唇上，也知道她只是單純在轉移注意力，低低地嗯了一聲，繼續疾行：“再忍忍，醫務室就快到了。”
。
校醫務室。
丁一凡撞開門。
值班護士正對着電腦核對藥品清單，見狀愣了一秒，迎上去：“怎麽回事？”
丁一凡徑直将黨一抱去裏間的病床，輕輕放下，說：“上樓梯時滾下去了，您幫忙檢查一下傷口，看看要不要去拍片。”
“從樓梯上摔下來？要了命哦！”
護士急忙端了工具，也不敢輕易動黨一的腿，給她脫了鞋，用剪子剪開校服褲子的下擺，小心翼翼揭開。
果不其然一片猙獰，兩條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右腿腳踝腫起好大一塊，看着就瘆人。
更猙獰的是沒有衣物遮掩的手臂。
慶北每天都會安排一個班級進行校園大掃除，但教學樓走廊和樓梯這塊一直都是各班自己負責，每天走上走下被人踩來踩去，砂礫灰塵自然有不少。
氣溫上升後，不少同學都開始只穿校服短袖，黨一摔下去時下意識蜷縮身體兩手抱住頭，将手臂暴露在外，被一層層臺階撞擊割裂。
眼下兩條手臂都是一片斑駁刺紅，砂礫混雜在細細密密的傷口裏，滲着血，跟原先膚白細嫩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怎麽摔成這樣了？這麽大個人了，不知道好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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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滿臉心疼，拿鑷子沾着雙氧水為她清理傷口，砂礫混在傷口裏，被一一沖洗出來，細碎的棱角刮得肉生疼。
黨一疼得抽了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咬着下唇，緊閉着眼睛沒出聲。
丁一凡把護士指名要他拿的紗布、一次性敷料等用具找出來，進來便看見黨一眉心皺成一團、咬牙忍痛的模樣，心髒不知被誰緊緊捏着，泛着疼。
下意識伸手想抓住她的手安撫，伸到一半又縮回去，斂下情緒，目光投向白色遮擋簾，皺眉說：“疼就喊出來，別忍着。”
黨一掀開半邊眼簾，低“嘶”了一身：“不算疼，還能忍呢。”
尾音還微微上揚着，恍如沒事人一般。
但已經與她往常的清冷平淡語調完全不同，輕快軟糯的樣子跟他印象中的同桌全然不像一個人。
“被家裏寵得嬌嬌氣氣的小姑娘，傷成這樣怎麽可能不疼。”護士輕輕嘆息了一聲，便也開始跟黨一聊天轉移注意力：“好在你也算心裏有數，把腦袋給護着了，不然可不得摔出個好歹來。”
黨一頓了一會兒，壓下悶哼，忽視周身傳來的辣疼，嘴角依舊向上揚着：“頭比較金貴。”
“是是是，哪裏都金貴。”
護士好不容易清理好兩條手臂的傷口，轉頭拿一次性敷料想給她貼上。
一看托盤裏孤零零的一袋，懵了一瞬，不敢置信地望着丁一凡：“同學，你覺得這位女同學身上的傷，這一片敷料夠用麽？我說拿一點你還真就拿一袋啊！”
接着往外走：“算了我自己去拿，你給小姑娘倒杯水，要溫的啊，最好擱點鹽，鹽袋就在飲水機上邊，這次我說一點你可別加太多點了，不然小姑娘得被你齁死。”
丁一凡被她說得尴尬了一秒，噎了噎才低嗯了聲，找一次性水杯兌溫鹽水。
擔心過鹹，還勻出來一點自己試了試味兒。
黨一覺得這個畫面有點好笑，低笑了一聲，等丁一凡走過來時又趕緊斂神收聲，就着他的手抿了口水：“我這裏有護士照顧就好了，你回去上課吧，還有事沒做完。”
她說的是英語老師要他抄的錯題集。
丁一凡等她慢慢喝完半杯水，擱床邊，聲音低沉，夾帶着不加掩飾的怒氣：“的确有事沒做。”
黨一默了默，聽他口氣，覺得跟自己說得不像一回事兒，再想起臨走前他給鄒揚扔下的那句。
“丁一凡，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必須冷靜，不許沖動行事，更不能随便對女生動手。”停頓了下，又補充：“我的事你別幫我決定，更不能讓沈阿姨知道。”
話音一落，整個裏間變得靜谧非常，只有護士在外面翻找的聲音隐隐傳來。
丁一凡擰着眉，繃緊了下颌線，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最終還是低嗯了聲，擡手輕輕按了按她始終皺作一團的眉毛，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個輕吻。
在黨一的驚愣中，輕咳一聲：“禮節性親吻，安撫性質的，我讓方琦來陪你。”
說完頭也不回地沖出去。
額心的溫軟觸感傳達至大腦，黨一懵懵地擡手摸了摸，手臂拉扯傷口傳來熟悉的酸辣陣痛。
她抽了抽嘴角，輕笑：“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同桌。”
“那個傻愣愣的男同學怎麽忽然走了？”護士端了一大包敷料和醫用酒精棉片進來，邊給她包紮手臂邊促狹地笑道：“那是你小男友吧，長得還挺帥的，就是腦子有點愣，不過也可能是被你吓壞了。”
“以前我男朋友看我傷到哪的時候也這副傻不愣登的樣兒，我讓他拿個紗布他能拿成圍巾，好笑又好氣。這群直男真是關己則亂，平時看着多精明厲害一人，到了你面前就是傻乎乎……”
黨一被她的“小男友”一下噎住，悶咳了兩聲才緩過勁來，連忙打斷她：“不……不是，只是關系還不錯的同桌。”
然後沒等護士繼續追問發散下去，朝自己的腰側努努嘴：“包紮完手後您幫我把腰那塊也清理下吧，應該也被刮傷了。”
“我說怎麽滾樓梯只傷到腿和手呢！”護士恍然大悟：“你是不想讓他看見所以叫他走了吧。”
黨一不接話了。
。
腰側的傷比手臂還要重一些。
本身便是軟軟細細、不盈一握，一圈細白兩只手便能掐住，掐得狠了還會泛紅。
“已經沒人了，痛就哭出來吧。”護士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給黨一清理傷口，眼裏濃濃的都是心疼：“你這不是疤痕體質吧，不然以前身上沒一道疤，現在哪哪都是傷，可真是作孽喲。”
“沒事，還能忍呢。”黨一咧開嘴沖她笑：“不會留疤，以前摔過一次更狠的，腿被鐵片劃了很長一道口子，塗了藥也沒留疤。”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讓你父母知道了得多傷心啊！你這些天都得好好養着了，盡量少動，飲食方面也得注意。”
護士接着說：“還有你的腳，幸虧沒破皮，不然又得包起來。現在只是腫着，按時塗藥按摩，活血化瘀就好。”
黨一皺了皺眉，還是點點頭：“知道了。”
護士：“每天睡前除了塗藥之外必須按摩，痛是會有點痛，但不能不做，不然好得慢，十天半個月可能都走不了路。”
方琦在護士收拾東西、再一次叮囑黨一記得按摩腳踝的時候闖了進來。
咋咋呼呼：“一一你沒事吧？要不要請假？我送你回去？”
“她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不過別讓她自己走，一只腿還腫着呢。”護士端了托盤出去：“你們慢慢聊，別急着走，再緩一陣。”
“我剛到教室就聽見你摔了，問別人都不清楚情況，只說丁一凡抱你走了。”方琦從善如流地坐在床邊，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黨一：“怎麽包得跟個龍蝦鉗子似的……”
黨一無奈地舉起手：“龍蝦是整個手都是鉗子，我這只是包了上手臂。”
“下手臂不也紅了，只不過破皮不嚴重而已。”方琦哼哼兩聲，又板着臉看着她：“你不像這麽不小心的人，誰撞你了是不是？”
“丁一凡叫我過來陪你，我看他帶着鄒揚他們把林菜和李娟拉U型樓那塊的樓梯間去了，她們撞的你？”
“不清楚，我最後只聽到班上有女生叫我。”
“叫你名字的是蔡蔡，她想借你的英語作文看。”方琦跟她解釋：“剛剛我回教室的時候她還在那哭呢，說都是她喊了你一聲才讓你沒留神跟林菜她們撞了。”
黨一“唔”了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林菜跟李娟都是三班的，你應該沒見過，她們跟蔡蔡關系還不錯，平時經常借作業抄，不過沒怎麽來我們班玩。”
方琦頓了頓，又繼續：“之前林菜給丁一凡送過一次情書，署了名的那種，還大張旗鼓得鬧到整個年級都知道。後面被丁一凡退回去之後，就安分了不少，都不好意思來我們班了。”
黨一不時點頭，表示她有在聽。
方琦自己倒了杯水，給她續了一杯水，接着說：“如果真是她撞的你，那丁一凡找她問話不奇怪。她這種情況，蓄意的可能性太大了。而且我覺得丁一凡一定會狠狠收拾她，殺雞儆猴。”
黨一抽了抽唇角，沒應聲。
“鄒揚跟我說過，丁一凡實際上的性格跟表面看起來出入還是很大的，只是LP俱樂部給他的人設就是矜貴公子哥，殺生丸大人的那種類型，他就演習慣了。”她以一種八卦的語氣小聲說：“他其實挺不愛搭理女生，每次收到別人送的禮物，如果能找到人就讓鄒揚他們悄悄送回去，不然就放失物招領處。打架也很厲害，以前在一中次次跟三中的人以少對多，完全沒再怕的。”
黨一微微點頭。
嗯，他就是裝的，人設而已。實際上……
她抿了抿唇，想起初遇某人的變臉絕技，保持沉默。
跟他慢慢接觸下來後便會發現，其實他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學生樣子，最多不過性格跳脫、脾氣偶爾古怪了一點。
但浸染在跟娛樂圈也相差無幾的電競圈裏，性格和以前有所出入也是能理解的。
人總得戴好面具、穿好盔甲，才能抵擋住深藏在暗處的不具名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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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U型樓中間的樓梯間。
林菜和李娟手拽着手，縮在平臺的水泥牆邊，不時抖動兩下肩膀，怔怔地望着丁一凡和他身後的鄒揚等人。
在丁一凡來之前鄒揚已經問過一輪，得知的情況就是兩個人在走廊打鬧，追着搶手機，下樓梯時不小心撞上了黨一。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鄒揚就是覺得哪裏別扭，所以就算蔡文靜出面讓他先放人回去上自習，他也沒吭聲。
丁一凡從醫務室過來時，肩上還帶了些黨一的血跡，可能是抱她走時沾上了，再配着那雙不帶任何溫度和感情的鳳眸，更讓人生寒，忍不住地打顫。
李娟已經抽抽噎噎哭出了聲，只有林菜磕磕巴巴地解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撞到她。”
視線依舊不敢跟他對上。
鄒揚納悶了：“你老車轱辘這句話有什麽意思？不累啊？”
丁一凡摩挲着口袋裏的香煙盒，緩緩地開口：“不是故意的，那你怎麽沒摔？”
林菜愕然擡頭。
鄒揚一拍大腿：“沒錯！我就覺得哪裏奇怪，同樣是撞一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怎麽一個滾樓梯了，一個還好好地站着。”
劉星宇忍不住給了他一後腦勺一下：“你他媽能不能閉嘴，讓一哥處理！”
林菜眼神變得瑟縮，後背死死抵着牆：“我……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給她一個教訓。你這麽紳士又體貼，她誤會你喜歡她還散布那種謠言，實在是太壞了。”
“現在學校裏都在說你喜歡她，怎麽可能啊？明明都是她傳出去的，想要敗壞你的名聲。”說着說着，底氣又足起來：“你人那麽好，又不能壞了她的面子，所以也不好去解釋。但我氣不過啊，憑什麽？她憑什麽散步這些謠言？”
“哎嘿我真是艹了，撞人還他媽有理了！”鄒揚摸着腦袋一陣光火：“黨一妹子散布個屁的謠言！她平時跟誰都難得說兩句話，比一哥還話少。但她人好，班裏誰借作業都給借，看見需要幫忙的二話不說就搭把手了。而且她就那副小身子板，禁得起你這麽撞啊？你還說得起勁了是……”
沒說完，被劉星宇拉下去了。
林菜縮了縮脖子，磕磕絆絆說：“我也沒想到她會摔那麽狠，我……那我去跟她道歉就是了，你們也不能就把我們堵在這裏啊。”
丁一凡慢慢踱步過去，俯身睨着她：“誰給了你這種錯覺，動了我的人，我還要對你禮貌不計較？”
林菜驚恐萬狀，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李娟哭得更大聲了，不停嚎啕地說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對不起！我們後面沒打算撞她的，但蔡蔡喊了她，我們不知道為什麽就撞下去了。”
“閉嘴。”
李娟一下收聲，只不停吸氣抽噎。
丁一凡擰起眉，想起醫務室裏那個被雙氧水和酒精棉片洗傷口還死活不肯哼一聲的某人，又想着她肅着臉不許他沖動行事的話，低罵了一聲，撤回扶手那靠着。
“道歉有用的話她就不會痛了麽？你們的惡意已經造成了傷害，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
“我不打女生，但你們千萬別再用所謂紳士的那一套對付我。動我的人，還想我忍氣吞聲不計較？誰給了你們這種自信？”
“她這次不許我動手，你們去她那裏誠心誠意道個歉，她讓你們做什麽你們照做，輕了重了只要她滿意我這暫時就算過了。再有下次，不僅是你們，連同你們後面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懂？”
林菜和李娟愣愣點頭。
丁一凡摸出煙盒，漫不經心地抖着煙：“還不走？”
兩人連忙跑開。
鄒揚掙脫劉星宇的手，一臉不解：“就這樣？不給黨一妹子做主了？”
丁一凡沒搭理他，劉星宇噓他眼：“沒聽一哥說嗎，黨一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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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裏，方琦還拉着黨一喋喋不休。
“別的女生都覺得他特紳士，就算拒絕人也不會不給人面子。但我覺得他其實就是沒把誰看在眼裏，退禮物也是為了避免後續的麻煩。真要是有誰大張旗鼓對他窮追猛打了，他一定忍不了。”
最後，方琦斷言：“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丁一凡這種清冷矜貴型大佬，看起來對誰都一樣，什麽都不在意，真被人觸到逆鱗爆發起來，估計也是最可怕的。”
“聽說他以前在一中還拿管制刀具傷過人，進了派出所，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很快就被放出來了。還好我們慶北環境好，所以不會出這種事。他在LP俱樂部那麽多年，也修身養性了不少。”
黨一：“……”其實，他是被管制刀具傷過的那一方。
傳言都是越傳越歪，往往流傳到當事人耳中時已經全部換了模樣，都辨不出原來的樣子，也很難糾正回來。
黨一也懶得糾正她的說法，只默不作聲靜靜聽着。
方琦喝完兩大杯水，終于把話全絮叨完了，長呼一口氣：“丁一凡收拾林菜我還是很贊同的，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軟。歷史上不也說了嘛，以武止戈，打了再說。反正丁一凡又不會真打，林菜她們張牙舞爪慣了，就該被收拾一頓。”
話音剛落，外間傳來護士的詢問聲。
接着走進來兩個縮着脖子含了一包淚的女生。
林菜和李娟瑟瑟縮縮地看着黨一：“對不起，害你受傷了，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黨一：“丁一凡讓你們來道歉的？”
“他說你随便怎麽罰我們，我們絕對沒有怨言，一定照做。”
黨一打量了她們一圈，沒看見任何受傷的跡象，心裏也有了譜。
“你們數學考得怎麽樣？”
異口同聲：“五十多。”
黨一默了一秒，說：“那就抄三遍數學卷子，連題帶答案，錯的題抄五遍。”
兩人擡頭一臉不敢置信：“就這樣？”
“我沒出大事，所以第一次可以輕拿輕放。”黨一抿着唇，淡淡地瞥着她倆：“第二次，不用丁一凡出面，我自己會親自向你們讨回來，連帶這次，連本帶利。”
兩人連連搖頭，疊聲說不敢。
黨一擺手讓她們回去，感覺有些好笑。
居然還真是因為丁一凡被牽連到了。
腦海裏浮現出某人懶懶倚着靠背轉筆的樣子，頭頂四個大字——男顏禍水。
方琦又灌了一大口水，氣不過道：“憑什麽就這麽放過她們？她們就是故意的！害你受了這麽大的罪，我都想揍她們一頓。”
“再有下次，我自己來。”
“下次個屁！”丁一凡推門而入，斜睨着黨一，道：“走了，我跟你們宿管說了，送你上去休息。”
話落，攔腰抱起人大步流星離開。
方琦愣在原地，張了張嘴：“他……他說髒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甜甜，你清醒一點啊，這不是同桌該有的表現啊，誰會動不動禮節性親吻啊！
還有一點沒寫完，明天看能不能早點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