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化妝間的門被推開。
小禾爽朗的聲音傳了進來:“思瑤姐,那邊在叫你了。”
穆非林從容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寧思瑤條件反射地想要去擦嘴唇, 可一想到妝容, 又只能放棄了, 只是一張臉比嫁衣還要紅。
小禾隔了幾秒才走了進來, 一進門就看到了穆非林,先是一愣,繼而歡喜雀躍,大叫道:“穆總!”就跟看到了衣食父母一樣, 不過這也不錯,畢竟這段時間, 小禾可是吃了穆非林送來的不少好東西。
穆非林禮貌點頭,态度謙和地問她:“要拍戲了麽?”
小禾拍了一下腦袋,才想起正事,對寧思瑤說:“嗯!鄭導叫人了。”
寧思瑤來不及再想剛才的事,跟小禾匆匆過去了。穆非林在化妝間待了一會兒, 片刻後, 才不緊不慢地走出去。
他的到來難得的沒有引起轟動, 畢竟今天這場戲也算是個小高潮, 大家都嚴陣以待,希望一次通過。
準備就緒。
就等開拍。
穆非林走到鄭導邊上。
鄭導的小眼睛冒出寒光,擡頭瞅了他一眼,露出一抹客套的笑:“喲,穆總, 又來啦。”這個又字真的是充分反應了鄭導對于穆非林到來的拒絕。
穆非林假裝聽不懂,甚至還大大方方地坐在邊上的空凳上,一臉真誠:“很久未見甚是想念,這不跟鄭導敘舊來了。”
鄭導抖了抖胳膊,無情地揭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非林接口:“鄭導想多了。”
鄭導也懶得跟他貧嘴,手一揮,拍攝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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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豔豔的喜堂,人聲鼎沸,衆人的臉上都挂着笑,盡管國家正處于多事之秋,戰事一觸即發,最起碼這一刻,這裏是平靜的熱鬧的喜悅的。
蓋着紅蓋頭的新娘手持繡球的一端被牽着跨進門中,随着一聲又長又響亮的一拜天地。
拜堂正式開始。
穆非林看着一對新人在不遠處行叩拜大禮,其中一個還是剛剛跟自己親吻的女人,實在百感交集,盡管知道這是演戲,還是很不自在。
偏偏鄭導還在邊上滿意:“不錯不錯,真是般配啊!”
穆非林敢肯定,要是這會兒自己不在他邊上的話,這位大導演是斷然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不就是看上你劇裏的女明星了麽,又不是人人都跟岳星似的會搞出大新聞,至于跟防賊一樣,要是知道剛才自己做的事情,那大導是不是就直接炸了!
儀式結束,接下來是入洞房的戲份。
穆非林聞言就是一愣,嘴巴快過腦子:“還有洞房?”
鄭導看着他的表情,難得看到這位年輕就城府極深的人露出幾分真性情來,不免略有得意,心道,小狐貍,還不是要露出馬腳了,他故意挑釁地說:“對啊,洞房才是重頭戲。”
我幹你啊!
不是權謀類大男主戲麽?跟個女二的洞房有什麽好拍的,還重頭戲!你确定你的定位是對的麽?你咋不索性開個後宮權謀算了!
穆非林眉頭擰着:“不知道這重頭戲都有些什麽內容?”
鄭導:“那就多了,撒棗生桂子,揭蓋頭,喝合卺酒,寬衣解帶……”
穆非林一向風雲不變色的臉終于龜裂了:“什麽寬衣?現在這個都能拍?”
鄭導一臉嚴肅,振振有詞地擺出說教的姿勢:“穆總,這個怎麽了?說的好像是YHSQ似的,我們這是藝術,懂麽!不但能拍,而且能播!”
穆非林抹了一把臉,不想跟這個老頭再說話,他暗示自己沒關系只是拍戲,都是假的,這是藝術不但能拍而且能播,這有什麽的。
屁啊!
老子才剛嘗了一點甜頭,別人就直接上份大餐。這怎麽可以忍!穆非林越暗示越煩躁,最後都要掀桌了,他黑着臉,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自己需要去冷靜一下。
比如邊上的人造湖裏去涼快涼快之類的。
不對!
穆非林在爆發的邊緣終于恢複了一點兒平日裏的機敏:哥好歹也投了錢了,稍微改個戲應該沒什麽吧。他總算淡定了些,手搭在膝蓋上,唇邊一抹笑滿含深意:“鄭導,我想我們需要就這一場戲探讨一下。”
鄭導眼中幽光一閃:“哦?”
穆非林直直地看着鄭導,視線堅定:“我看喝完交杯酒之後的戲份可以删了。”他說得不緊不慢,卻不容拒絕。他一向對人态度很溫和很禮貌,世家出身的那股清貴卻印刻在骨子裏,這會兒就完全顯露出來,那視線甚至讓人生出了一股心虛。
只是他的對手是鄭導,這個在娛樂圈裏混的風生水起的江湖大佬,鄭導露出不畏強權的氣勢來,摸着手上的串珠,一字一句地說:“穆總,你大概不知道我的風格,所謂金錢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輕易不會改戲,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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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師給寧思瑤補妝,6月末的天氣溫度其實挺高了,陽光很強烈,地面都被烤的有些發燙,尤其是寧思瑤還穿着厚厚的嫁衣,就更加熱了。這不,剛才那一場拜堂的戲下來,她已經滲出汗來。
因為熱,而有些煩悶,又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她更加煩躁,心跳的頻率到現在還沒有恢複正常。她知道這樣不會醒。剛才的戲,因為蒙着紅蓋頭,她只需要簡單機械地做幾個動作就行,所以并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但是接下來,要拍她的特寫,她要還是進不了狀态的話,估計只會一直NG!
要是這種戲都NG的話,那她實在太對不起所有辛苦忙碌的人了。
都是穆非林,好好的,怎麽就,怎麽就……
腦海裏又出現了剛才的場景,甚至唇上都似乎還有他的味道他的印記。
“思瑤,我記得我腮紅沒這麽誇張吧。”化妝師瞧着寧思瑤,“你這臉怎麽紅成這樣。嘴唇顏色也不大對。”
寧思瑤心虛地撇開眼神,低聲說:“啊,或者是太熱了。”
化妝師瞅着她看了一會兒,精致的面容,如海棠花一樣含羞帶怯,長長的睫毛又黑又卷,跟小刷子一樣叫人看得心癢癢,尤其那張櫻桃小嘴,嬌豔欲滴,帶着朝露,就好像剛跟人親吻過,效果實在很好。
她輕輕拍手:“不過說實話,這樣更好看了,欲語還休,就跟真的要結婚了呢。”她一邊說一邊點頭,“就這樣吧,更加真實。”
這一次的等待時間有些長,不過,反正導演都沒說什麽呢,他們自然也沒意見。
小禾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小型風扇,塞給寧思瑤。
別說,這風扇雖然小,不過威力還挺大,吹上來的風很是涼爽。
寧思瑤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她悄悄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并沒有看到穆非林的身影,氣勢穆非林本來就長得顯眼,人多的地方他也很容易被發現,根本不用仔細找的,但是寧思瑤不信邪,還是認認真真地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掃過,最後發現果然沒找到人。
所以,走了?
這個念頭才一出來,就如洩洪的水止也止不住,甚至連帶着還有別的情緒湧起來。
做了壞事就跑了!真是夠男人啊!
王八蛋!混蛋!
寧思瑤咬了咬唇,心中翻騰着說不出的滋味,有些郁悶有些生氣有些委屈。
她看鄭導那沒有要拍的樣子,索性到邊上走了走。
把石子當成某人,用力地踩踩;把小花當然某人,使勁地拉扯花瓣;把樹幹當成某人,狠勁一踢。哎喲!腳趾好疼!這個樹幹怎麽回事,就跟某人的臉一樣,又厚又硬。
寧思瑤更加生氣,小臉都鼓成了一團。
“思瑤,準備拍了。”工作人員過來叫她。
寧思瑤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跟着工作人員回了片場。她剛走近,就發現有些不同尋常。按說像她接下來要拍這種戲本就平常,劇本裏面吻戲床戲都沒有,正常拍攝就可以,不過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清場了。
劇組人員已經做好了布置,現場只有導演等相關人員。
一時間安靜的有些詭異。
看大家都準備妥當,寧思瑤壓下心頭的疑惑,沖鄭導微微躬身,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演員就位。
寧思瑤坐在龍鳳床上,邊上站着兩位丫鬟,還有喜婆,而盛知秋則站在外面。
兩根龍鳳紅燭悄無聲息地燃燒着,其上跳動的火焰如同小精靈一樣,像是也在為喜事而開心,不時地變幻姿勢,上下左右地擺動,就跟跳舞一般。
寧思瑤調整心态,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再被影響,好歹過了這個戲再說。
她拿起邊上的紅蓋頭正要戴上去,不經意地瞥到了邊上的人。
喜婆是個很有經驗的群演,年歲不大,特意扮老了,她的耳邊帶着一朵大紅花,瞧着有幾分好笑,邊上的丫鬟其中一個姿容秀麗,算的上标志,鵝蛋臉,柳葉眉,符合古代的審美,而她邊上的那個站在她的後面,個子特別高,甚至有點高的離譜。
寧思瑤心忖道:難道是模特?不過模特為什麽要演個甚至不一定有鏡頭的丫鬟呢。她好奇地又多看了一眼,那人的位置正好站在陰影裏,燭火在他的邊上跳動,反而将她的五官模糊了。
要是平時的話,寧思瑤肯定就不去看了,不過,她今天心情複雜,很想找點事情做,所以眼睛瞪圓了,仔細辨認起來。
然後,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太過震驚,都忘了這是在片場,準備拍攝了,她豁然起身,跟見了鬼似的,驚嘆出聲:“你!你!你!”
邊上的鄭導咳嗽一聲,冷靜地提醒道:“思瑤,幹什麽大驚小怪的,準備開拍了!把蓋頭戴上!”
大驚小怪!這難道還不夠驚悚?寧思瑤還想說話,卻被邊上的喜婆壓住了肩膀,強行坐了下去,随後喜婆一揚手,大紅蓋頭就蓋了上來。
視線一下就被阻隔了。
這蓋頭的質量實在太好,才剛蓋上,寧思瑤就覺得眼前昏黑一片,好努力才能勉強辨認出兩根燃燒的紅燭上面跳動的金黃的火焰,除此之外,想要透過蓋頭看見什麽根本不可能。
她垂下眼簾,可以看到自己交叉的手指,每一根都被塗上了鮮豔的紅色,手上帶着道具龍鳳手镯,顯然不如她H系列的那款華美。
她閉了閉眼,壓下各種複雜的情緒,盡管所有的人都表現的很淡定,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很激動,但是她敢保證,剛才絕對沒有看錯。
那個在陰影處待着的高個丫鬟正是……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