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You are my destiny
王校長今晚出現在這條巷子純粹是巧合加巧合的結果。
他老人家向來是下了班就走的,偏偏今晚學校事情多,他一直忙到九點才離校。
又因為原本位于學校大門口的公車站因為市政工程而挪了幾百米,他嫌遠,于是決定從學校後門出來,穿越這條平時不走的小巷去另一個公車站。
一連串的巧合,讓高二(一)班的同學們發現了他是掃地僧的隐藏屬性。
——天哥和南哥的身手在老王面前根本不夠看好不好?他手一揮十幾個小混混全都倒地好不好?!
一腳踏在小混混胸口的時候,王校長的笑容仍然眼以前一樣既和善,又親切。
“你們都要做聽話的好孩子。”彌勒佛老王微笑着說。
在場的少男少女們立刻瘋狂點頭。
很快,警察叔叔閃亮登場,把這幫小混混全都抓回警局。
鼻青臉腫的小混混們異口同聲,向警察叔叔控訴那個“胖老頭”不是人,是鬼。
“他手一揮,我就自己一頭撞到牆上!”
“是啊是啊,我掄着拳頭沖過去想打他,結果莫明其妙就摔了一跤,真是見鬼了!”
“我倒在地上想爬起來,結果腿就像被幾個小鬼抱住了,動都不動不了!”
“警察同志,你得相信我們,他真的是鬼!”
然而警察無論如何都不相信。
“胡說八道!”警察叔叔拍着桌子咆哮,“我們是無神論者,少在這裏耍神神怪怪那一套!”
Advertisement
這幫人真是說謊成性,編得也太離譜了。王校長好幾年前創辦萃英中學,每次見到巡邏的民警都微笑點頭,有一次下大雨,他還好心地把自己的大黑傘借給了下班的年輕民警。
怎麽看都只是一個和善的老頭兒,怎麽可能是鬼?
再說,那群“天真純潔”的中學生也提供了證詞,小混混們堵在校門口找他們要保護費的時候,臉上就已經帶了傷,估計是先前跟另一幫派火并的時候受了傷。
講真話沒人相信的小混混們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初晴卻猜到了幾分。
剛才走出小巷子的時候,她踩到了幾條斷了的藤條——半塌的斷牆邊,不知誰家遺棄了一株攀藤植物,自由自在地長在春天裏,枝繁葉茂。
下巴努出三層肉的王校長,應該是個藤樹精。
藤條們在黑暗中瞬間移動,吊着小混混的頭讓他去撞牆、纏在腳下使他們摔跤,然後在他們察覺之前迅速縮回去。
王校長點名叫燕南、初晴、祁天以及幾個男同學留下來跟他一起回學校,派了兩個校工負責把陳老師送到醫院,又叫其他學生各自回家。
然後,他一臉慈祥地在校長室接待了那個長着一雙綠豆眼的偷拍者,還親手給他倒了一杯水。
“哎呀,對不起啊,”彌勒佛笑眯眯地說,“小孩子做事就是容易沖動……要我看哪,你這個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壞人。”
長相猥瑣的綠豆眼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誇獎自己,高興得嘴都合不攏,暈乎乎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下一秒,他的目光變得呆滞。
王校長揚聲道:“行了,你出來吧,想問什麽自己問。”
從隔間內轉出少女苗條的身影。
在聽到董或說綠豆眼在偷拍祁天後,初晴就悄悄地向老王建議,想辦法把這個人好好地審一審。
“像我們這種遵紀守法的良民怎麽可以私自審人呢?”當時老王一臉正經地反問。
“說不定能聽到一個驚天的秘密喲,”初晴笑嘻嘻,“然後您就可以告訴祁天的家長,讓他們欠您一次人情。”
老王眼前仿佛看見了祁爺爺珍藏的那一排排明代瓷器。
他咳了一聲,義正辭嚴地改了口風:“身為萃英的校長,我的确有責任有義務了解小混混堵人的真相,這樣才能保護學生的合法權益不受侵害。”
此刻初晴望了望迷登登的綠豆眼,驚奇地擡頭問道:“領導,您這是用了攝魂術?可那不是不能用在人類身上麽……”
“胡說八道!”彌勒佛板起了臉,“小孩子家家的,什麽都不懂就不要亂說,我用的是允許使用的‘吐真術’。”
“是是,領導您說什麽都對。”初晴趕緊拍他的馬屁。
在他本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綠豆眼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他叫賴來金,在一個視頻平臺工作,兩天前,有一個叫“黃哥”的人輾轉通過朋友聯系到他,叫他今天晚上來與萃英中學相鄰的小巷偷拍祁天打人的情景。
黃哥吩咐說,拍到的視頻和相片要放上網,就說祁天有躁狂症,最後要隐晦地提一下祁天的身份。
在他辦事之前,黃哥已經把八千塊轉了過來,辦完之後會再付一萬二。
王校長眉峰一動——躁狂症是精神疾病的一種,很容易被激怒,進而攻擊別人。
那個“黃哥”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造謠祁天患有精神病?
然而綠豆眼就只是個拿錢辦事的家夥,對于黃哥的身份以及他的動機一無所知。
見再也榨不出什麽了,老王便讓初晴把賴來金拍到的相片全部删除,然後交待她:“你找個機會,把有人想害祁天的事告訴他家長。”
“為什麽是我說?”初晴迷惑地望着領導,“您自己不打算聯系祁爺爺?”
“我的事情可多了,哪能為這點小事浪費時間?”老王十分嚴肅,“總之這件事我交給你辦,你就得辦好。”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初晴雖然沒有正式工作過,但偶爾聽爸媽議論,也知道做人下屬就是這樣的,有時上司會莫明其妙地塞任務過來。
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拒絕,因為,領導八成是在考驗你呢。
“好的。”她乖巧地應了一聲。
王校長又道:“這事兒你先別跟祁天說,至少在他家人知道之前不能讓他先知道,否則那小子多半會自己找人算帳,又惹出一攤事兒。”
這倒是。初晴點了點頭。
老王把事情交待清楚後,就把幾個男生叫進校長室,讓他們把仍然迷迷登登的賴來金擡出學校,扔在街道上。一分鐘後,他自己就會醒。
初晴一對秀眉微皺:“可是這個人是被您請進校長室的,後來卻發現自己在街上,兩個地點對不上,他會不會懷疑……”
“我管他懷疑什麽,”胖墩墩的老王一揮手,以一種跟他的形象特別不相符的霸道總裁的語氣鄙夷道,“我讓他進校長室已經是他的榮幸了,還想在這裏醒過來?門都沒有!”
啧啧啧,這麽狂,這麽傲,這麽跩。
實在是,太帥了!
出了校長室,她看見祁天、董或和燕南正遠遠地站在走廊另一邊聊天。
教學樓外風乍起,吹開了天上的薄雲。藍黑的夜空中,數不清的星子嘩然朗笑,璀璨奪目。
其中有一顆星星特別大,特別亮,正好挂在教學樓前方那棵楊樹的頂端。
楊樹一側,就是祁天那高挑的剪影。
這一幕美得像幅畫。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祁天回過頭來。
他轉身走過來問道:“怎麽跟老王談了那麽久?”
初晴把頭一仰,神氣活現地說:“我允許你跟我說話已經是你的榮幸了,你還想聽到我回答?門都沒有!”
說完,她求生欲極強地轉身就跑,清脆的笑聲灑滿了樓梯。
祁天哭笑不得。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條胳膊,原來是董或。
董甜甜十分八卦地沖他擠擠眼:“天哥,此時此刻,在你腦海應該盤旋着一首歌吧?”
祁天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董或兩手撫在胸口,深情地開始演唱:“You are my destiny……”
“滾一邊去!”祁天一腳踢過去,董或狂笑着避開了。
初晴是坐祁天的車來上晚自習的,所以應該由他送回家去。
這是祁天的邏輯。
初晴拗不過,另一方面也覺得确實有點晚了,有車子送回家也好,于是沒再推辭。
至于有人想造謠祁天患精神病這件事,她覺得自己最好是找他的家長面談。可是現在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再去拜訪他家無疑有些不合适,還是改天吧。
夜色深濃,行人漸漸稀少,就連晚風都帶上了幾絲涼意。
“今天來堵你的那幫小混混,以前跟你有過節?”初晴開口問道。
祁天熟練地掌着方向盤,随口說:“帶頭的那個叫吳成,外號飛天蜈蚣,幾個月前我跟他打過一架。”
“為什麽打架?”
“當時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他,跟他說了對不起,可他嘴裏不幹不淨的一直罵我,我氣不過,就打了他。”
初晴明白了:姓吳的是個粗人,罵人的時候自然髒話連篇,一旦涉及到祁天的媽媽,他一定不能忍,就會打起來。
吳成被打了一頓,想要找回場子,這點可以理解,可他為什麽要請人拍照片抹黑祁天有精神病呢?這樣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
還是說,這件事的幕後其實另有其人?
祁天瞥了初晴一眼。
小姑娘自從聽說他跟吳成打過架後就一直皺着眉,表情頗為嚴肅。
——果然是嫌我太粗魯麽?
祁天心裏有幾分懊惱。
仔細想想,自己在她面前已經打過幾次架了,活生生一個“打架專業戶”。
祁天知道有些女生喜歡會打架飙車的男生,覺得這樣很酷。
然而初小晴不是這種人。
她是一株認認真真長在花壇中的月季,是一只努力學習展翅技巧的雲雀。
破格的舉動不可能得到她的贊賞。
對于她來說,“規矩”相當重要,因為這個秩序井然的世界是由各種各樣的規矩來維持的。
橙黃的路燈光一盞盞地在車窗外掠過,就像守護着這座城市的巨龍的明亮眼睛。
祁天無言地望着那片燈光,心中亂七八糟地想:
在她心目中,我的形象可能很糟糕。
不知道現在去背唐詩宋詞什麽的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