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來電
古人曾雲,識時務者為俊傑。
初晴作為一個愛學習的好孩子,自然知道這句話。
“助人乃快樂之本!”她立刻改了口風,情真意切地大聲呼喊,“我們是同班同學,應該團結友愛,互相幫助。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說吧,做得到的我一定做,做不到的我創造條件也要做!來吧,坦白地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祁天:“……”
這樣的一個人才,應該去幹傳銷才對。
祁天:“你們妖精應該有不少靈丹妙藥吧?你送一顆給我,我就不追究你闖進我家,想要偷窺我洗澡睡覺的事。”
初晴倒吸了一口涼氣,後退了一步:“偷窺?不不,這位少爺,您大概是誤會了……”
祁天懶得看她演戲,直接打斷她:“不管是不是誤會,總之我想要一顆丹藥。”
初晴暗暗翻了一個白眼。
眼前這位應該是電視劇看多了,一開口就要什麽靈丹妙藥——別說她沒有,就算有,也不會給他。
然而一擡眸,她就愣住了。
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眸中閃爍着熱切的光芒,臉上雖然裝作吊兒郎當,但卻掩蓋不住那種不安的期盼。
見她不說話,他似乎有些急了,身子湊得更近:“就是那種能夠令人複活的藥,你應該有吧?”
複活?
他想用在誰的身上?親人嗎?
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又大又亮,一圈又一圈的光暈柔和地在雪白光潔的牆壁上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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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罩在頭頂的暗綠色小筐的縫隙,初晴看見,他的下颌繃得緊緊的,漆黑的眉峰攢成了一座小山。
他很緊張,就像等待自己的命運被審判。
初晴突然間明白了:祁天其實并沒有自戀到認為只要是女孩子就都喜歡他,剛才說的那句“偷窺”什麽的,只是為了問她要丹藥而作的鋪墊。
初晴有些不忍心,決定跟他說實話。
“沒有那種藥。”她搖了搖頭,語氣和緩地說,“我們妖精跟人類一樣,會老,也會死,只不過壽命比人類長一點而已。”
在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祁天的黑眸就變得黯淡,但仍然擰着一對濃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斷她有沒有說謊。
初晴不躲不閃,坦蕩地說:“我們真的沒有那種藥。妖精只是在某一特定方面的能力比人類高超而已,我們沒有起死回生的本領。所謂的靈丹妙藥是人類從古代道士煉丹的事情中發揮想象,自己編造出來的,我們妖精族從不用丹爐煉藥。如果妖精有那麽神通廣大,我也不可能會被這個小筐子困住。”
祁天移開視線,望向胡桃木所制的書架表面的花紋。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那樣子不像是失望,倒像是本來就知道只是一種奢望,卻仍然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驟然落空後對自己的讪笑與嘲弄。
——祁天身上的那種冰冷的氣質,應該不是為了耍酷而刻意裝出來的。
在這一刻,她像是隐約窺見了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傷痛。
窗外風大了起來,遠處山林間傳來夜鳥的一聲啼鳴,“啊——”一聲,聽着有些凄涼。
初晴有些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半晌,祁天兩個手指一拈,把那個罩着她的塑料小筐拎了起來。
初晴撩起眼皮小心地偷看他的臉色,往前走了幾步。
因為心裏有事,她一時竟忘了自己是在書架上,一不小心,腳下踏空,一頭栽下書架。
一聲驚叫卡在喉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落到了“地面”。
觸感有些軟,又有彈性,還暖洋洋的。
她昏頭昏腦地坐起身,“噗噗”兩聲吐出吃進嘴裏的長發,往四周一看,這才發現這不是地面,而是祁天的掌心。
就在她掉下來的那一刻,祁天伸出了手,正好接住了她。
“謝謝,謝謝你。”
初晴十分感激,連聲道謝。
祁天擡高自己的手,把掌心裏的小少女送回書架上。
然後默默地翻轉手背給她看。
他的手指修長勻淨,當中有兩三個指骨發紅,有一小塊地方還蹭破了皮。
應該是剛才動作太快,在實木書架上磕了一下。
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初晴正想對他表示親切的慰問,就聽他懶洋洋地說:“學委,今晚我為了救你奮不顧身,受了重傷,至少要卧床休息一個月,明天你幫我向老師請假吧。”
可能是因為老天爺聽不慣這種典型的學渣言論,話音剛落,書架上的小少女倏地消失,就像她從來都沒有在房內出現過一樣。
寬大的卧室重回寂靜。
香雪谷小區是一個高檔的別墅區,為了給住戶營造私密的空間,別墅群間隔比較遠。
夜間尤其靜,那是一種極度的安靜,靜到人的耳邊會産生細微的嗡嗡聲。
對此祁天已經習以為常,然而此刻卻覺得靜得過分。
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垂眸望着書架邊——剛才那兒還有一個穿着粉紅色衣服的小人兒,說起話來咭咭呱呱,既清脆又悅耳。
……真是的,跑得這麽快幹嘛?就不能呆久一點跟他聊聊天嗎。
兩公裏外,教師新村,C3棟四樓一個單元。
這是一間溫馨潔淨的睡房,床上放着幾個毛茸茸的玩偶。
突然,人影一閃,穿着粉紅家居服的初晴出現在房內。
這時她已經恢複了正常的模樣。
“唉,我終于回來了。”初晴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爬上床,抱住了一個圓滾滾的小熊玩偶。
“熊大我跟你說,姐姐今晚去歷險了……幸虧爸媽都不在家,要不讓他們知道我跑到一個男生家去了,指不定會怎麽說呢。”初晴揪着小熊的圓耳朵自言自語。
“……我覺得祁天這個人跟別的男生不一樣,”初晴又說,“要是別人聽到我說自己是一個妖精,應該會一驚一乍,非我族類什麽的,可是他卻沒有……”
他應該是一個很能接受新事物的人。
窗外花壇旁草芯初綻,濕潤的風輕柔地撫過花枝,螢火蟲打着小燈籠,慢悠悠地掠過低空,皎潔的月亮靜靜地照着大地。
睡房內,穿着粉紅家居服的少女第一次為了某個男生而費神。
不過初晴一向心大,只想了一會兒,就把這個問題抛開。
“好困啊……”她打了一個哈欠,朦胧地說,“熊大,我們該睡了。”
次日清晨。
晨光透過窗簾照了進來,祁天兩條長腿卷着灰色條紋薄被,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祁天煩躁地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在頭上繼續睡。然而手機不依不饒地響着,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他。
氣得他揭被而起,一把抄起手機,也沒看來電人是誰就直接開罵:“大清早的你他媽……”
“祁天,你現在趕緊過來我家!”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少女焦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剛睡醒,腦筋轉得不怎麽快,他怔了一下才想起,這是昨晚曾出現在他家的那位分數精少女的聲音。
“幹嘛?”他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地問。
“東窗事發了!”電話那頭的初晴在尖叫,“我幫你改分數的事被別人知道了!”
祁天身子往後靠在床背,被子堆在腰間,被他當睡衣穿的薄款白色短T緊貼在他的身上,上半身的肌肉線條流暢結實。
他又打了一個哈欠,伸出一只手抓了抓短短的頭發,覺得分數精小姐可真會倒打一耙——明明是她自己亂改他的分數,卻說成是“幫他”改分數。
“所以你現在會被淩遲?還是車裂?”祁天輕笑了一聲,“你這是想請我過去觀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