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開心
“滾滾滾,你那一份跟正題無關, 我這一份才吓人‘今天拿到了林森淼的日記, 他竟然敢觊觎我的張信恩?他還說我媽是小三, 我是私生子,他才是婚生子?這怎麽可能?這個處處比不上我的人, 怎麽可能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我絕對不會讓這件事公之于衆的’。你們聽聽哈,人家心裏清楚着呢!”
“我已經想好了怎麽對付林森淼,先下手為強, 他不是說我是私生子嗎?那我就讓他先嘗嘗私生子的待遇!”拿到這份日記的同學念着念着打了個哆嗦, “我去, 有點厲害了,吓得我都讀不下去了, 他還想讓人家消失?”
“我這一份也寫了!當初就是白逸風把人家林森淼的日記貼到公告欄上的, 就是因為人家也喜歡張信恩, 他想借着人家探探路!我勒個去, 這麽可怕的人怎麽可能是我同學?”
“剛剛還說自己不該公開人家日記,還什麽好心人把日記交給他的。明明當初就是他公開的人家的性向!”
一班的同學, 原本只是開玩笑似的念念, 念着念着面色就凝重起來。因為他們發現, 平日裏白逸風在學校裏表現的有多開朗, 他日記裏就有多陰暗, 有些心思看起來甚至讓人全身發冷。
特別是白逸風曾經的那些好朋友,現在恨不得想把自己腦子敲開看看當初是怎麽想的,盡然敢跟他稱兄道弟?
“白逸風, 你好好看看,這是你自己的日記!我沒看到林森淼是怎麽污蔑你的,倒是看到你是怎麽策劃着往人家身上潑髒水的!”
“還嘲笑別人是同性戀,你自己不也是?”
聽到這句話,旁邊沒拿到日記的同學一片嘩然,伸着手的要求一班的同學傳閱過來。
而白逸風也終于維持不了冷靜,瘋狂的沖下臺,躲過矮個子男生手裏殘存的日記翻開仔細看着。
的确是他的日記,他都已經鎖起來了,為什麽他的日記會在這裏,林森淼的日記呢?
白逸風整個人都發起抖來,他覺得世界都灰暗起來,整個人好似被扒光衣服被人圍觀一般。
怎麽辦?該怎麽辦?白逸風絞盡腦汁的想着解決辦法。卻沒有花一分心思想一想,當初林森淼無緣無故被人把日記貼在公告欄上,把壓在心底的秘密全都揭露時,是不是比他更難堪,更慌亂。
一擡頭,白逸風看到了眼帶震驚的齊虎。
他頭腦一清,立刻跑到臺上拿起話筒,口不擇言的說道:“不對,這些日記是假的!是假的!是齊虎,對,是齊虎!他會模仿人的字跡,一定是他勾結林森淼來誣陷我!”
齊虎終于忍不住了,他腦海裏一直繃着的弦陡然斷掉。顧不上其他,齊虎立刻沖到主席臺上,一拳打上白逸風的臉:“你他媽好意思說我?你的日記我可是一點沒碰!反倒是你,一直拿我媽跟你們家的生意威脅我,讓我模仿林森淼的字跡寫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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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把白逸風推到一邊,齊虎握住話筒,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愧疚哭了出來:“對不起,今天白逸風要拿來當證據的日記,是我仿照林森淼的筆記寫的。”
“還有當初貼出來的那些,基本上都是我寫的,林森淼日記裏基本沒怎麽提到過張信恩,都是我……”
主席臺下的同學,又圍觀了一場大戲。
他們看看臺上痛哭流涕的齊虎,又看看操場旁邊扶着自己母親的單薄少年,只覺得不光齊虎是幫兇,他們也是。
如果不是他們一直嫉妒林森淼的成績,一直看不起他的家世,白逸風的詭計也不會得逞。
還有今天,如果不是白逸風陰差陽錯拿錯了日記,他們又會怎樣的誤會林森淼呢?他們會不會……像之前一樣輕而易舉的被白逸風帶了節奏呢?
親眼看到這個年齡學生謀劃出的詭計,章宓芳渾身冷汗淋漓,幾乎想象不到自己兒子平時過得是什麽樣的生活。
被人僞造日記,被人嘲笑性向,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污蔑。
“對!都怪你們,你們以為我為什麽要污蔑林森淼?”白逸風指着齊虎,指着臺下所有人大笑,“還不是因為你們一定會嘲笑我是私生子,如果不是這樣,我會費心污蔑林森淼嗎?你看你們現在對我做的事,跟當時對林森淼做的又有什麽不同呢?”
他瘋狂的為自己找着理由,卻沒想到,自己的初衷就是歪的。當初林森淼的遭遇是他一手造成,而現在他的下場卻是咎由自取。
“你,講臺上那個姓白的孩子。”章宓芳松開自己兒子的手,上前兩步朝着主席臺上的白逸風說道。
白逸風茫然的看向操場邊上的林森淼和他身邊那個美麗至極的女人。
章宓芳沒有朝着白逸風大罵,也沒有指責他對自己兒子的污蔑,只是字正腔圓的說道:“私生子并沒有錯,錯得只是上一輩的父母。而你,怕別人因為私生子的身份歧視你,更是不惜反過來污蔑淼淼,昨天被揭開來也并不悔改還鬧出今天的事。究其根本,是因為真正歧視私生子這個身份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瞧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好!”主席臺旁邊見證了一整場鬧劇的老師鼓起了掌。
而臺下,已經開始反思自己平時行為的同學們,也紛紛鼓起了掌。
“說的好聽!誰知道今天的事是不是林森淼謀劃的!”白逸風紅着眼睛,他頂着周圍同學厭惡的目光,還有連他最喜歡的張信恩從今以後也只會用看垃圾的眼光看他,這讓白逸風根本沒有了僞裝的心思。
“白逸風,今天我媽帶我來學校,是要幫我辦理轉學手續的。你根本沒有必要做現在的事情。”林森淼看着白逸風說道。
白逸風聽到林森淼的話愣住了。什麽意思?林森淼本來就是要轉學,根本用不上他來費心謀劃。他絞盡腦汁的威脅齊虎,設計了這一切,所有的作用竟然只是把他自己打下深淵?
“轉學!什麽?”還沒等周圍同學反應過來,一向沉穩的陳老師就扯着嗓子驚呼起來。
他慌忙朝着林森淼跑過去:“林森淼同學,你可不能轉學啊!你忘了嗎,化學競賽的複賽就要開始了,你轉了學,你的指導老師我可怎麽辦?”
見狀,林森淼哭笑不得。
但即使看到陳老師哀求的模樣,章宓芳也是言語冷硬:“不行,必須轉。我可不放心我兒子在這個學校裏待下去!”
“哎,這位家長,真是對不起。但是您看都高三了,這個時候轉學對孩子多不好?再說林森淼同學可是拿到了化學競賽初賽的第一名,這時候放棄就太可惜了!”陳老師轉而說服起了章宓芳。
“不要轉學好不好?學霸媽媽,不要讓學霸轉學!”不知是誰帶起了頭,整個高三年級的學生都朝着章宓芳哀求起來。
“我們錯了,從今以後我們一定獨立思考,再也不偏聽偏信了,您不要讓林森淼轉學好嗎?”
如果因為他們之前的錯,硬生生逼着一個無辜的同學轉學,萬一再連累了林森淼的高考,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就連高三最後幾班的差生都扯着嗓子嚎叫着:“您不能讓學霸轉學,他走了我們高考可怎麽辦啊!”
畢竟他們一看林森淼的學習筆記,連立個長生牌位每天燒香膜拜的心思都有了。
而先前在主席臺上道歉的齊虎,現在喊得更是大聲,他邊喊邊抹眼淚,哭的跟個小媳婦一樣。
眼看着一群十七八歲的孩子朝着這邊湧了過來,章宓芳也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本她以為自己兒子在學校過的很不好,更害怕林潛淵公報私仇。
結果這會兒章宓芳卻無厘頭的想着,萬一林潛淵想要為難林森淼,這會兒看見那麽一群人湧過來,估計心裏也會怵一下。
張信恩遠遠的站在一旁,看着班裏的同學将林森淼團團圍住。而被圍住的少年少見的有些驚慌失措,又不善于拒絕別人的好意,窘迫的連發絲都翹了起來。
他就站在一旁遠遠地看着,不敢靠近。
白逸風坐在主席臺上,看着一群學生扯着嗓子挽留林森淼,又看了看目光始終黏着在林森淼身上的張信恩,他沉默的爬起來朝着反方向離開了。
他知道,他就是嫉妒,打心底裏的嫉妒。
原本章宓芳還打算辦了轉學手續就帶着兒子回家,結果現在這群孩子擁得她竟然連辦公室的門都沒能進。
最終,還是林森淼把章宓芳送到了校門口,讓她接着去上班。
“你告訴媽媽,是不是不想轉學?”章宓芳邊走邊問自己兒子。
林森淼沒有正面回答自己母親的話,他一邊等着公交車過來,一邊緩緩的說道:“媽,你看。白家人總是絞盡腦汁的想要翻盤,從來沒有一絲悔過的意思。今天白逸風闖了那麽大的禍又怎麽樣呢?林潛淵給他改個名字,把他送出國,幾年後回來他還是那個驕傲的白家小少爺。”
“白琳琳還是臨城白家的大小姐,在首都白家的支持下,依舊無法無天。而林潛淵,縱然有些風言風語,還是順風順水一路升遷。”
“媽,你說做錯了事的人為什麽得不到懲罰?”林森淼轉過頭,直視着母親的眼睛,第一次将心底的黑暗明明白白的呈現給自己的母親,“您今天問我開不開心,我不開心。看着白家人得不到懲罰,看着他們一次次肆無忌憚的向我們出手,我不開心。”
章宓芳看着自己兒子的眼睛,她發現,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還是出現了,一顆名為仇恨的種子早就種進了自己兒子心中。
不知為何,章宓芳已經淚流滿面。她知道,她的淼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定經歷了想象不到的痛苦和煎熬。
“我永遠做不到原諒,也做不到忍耐。”因為知道他們對你做的事,所以我永遠也做不到。
林森淼這樣說,已經做好了被母親用異樣的眼光看待的準備。畢竟章宓芳什麽都不知道,既不知道白家對她的謀殺,也不知道前世她葬禮上發生的那些事。
“好。”章宓芳擦幹了眼淚點頭,“好,媽媽站在你這邊。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她疑惑兒子是怎麽拿到的離婚檔案,也疑惑過兒子之前給她的那些“競賽獎金”,但她什麽都沒問,她能做到的只有支持。
“媽?”章宓芳的回答,倒是讓林森淼當場怔住,不知道作何反應。
而章宓芳終于忍不住嚎啕出聲,她抱着自己兒子,顧不上自己哭花了妝,只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但是你、你要保證,你得安安全全的,知道嗎?”
放學後,張信恩回到了家中。作為修真世家,張家的氣氛頗有一種紀律嚴明的感覺,但近幾日家裏的氣氛倒有些低迷。
他遙遙的看到自己祖父跟張五在說話,一些話語聲随風飄了過來。
“那位先生最近聯系你了嗎?”
“并沒有,但是先生收下了我寄過去的東西。”
張信恩看不到祖父的表情,只感覺聽到這句話後,祖父明顯松了口氣。他知道最近家裏每個人都愁雲慘淡,因為他那個不成器的表哥恰好得罪了張家想要讨好的人。
好像是得罪的不清,不僅信雲表哥被扔回了首都好好看管,連家裏修為數一數二的張五都斷了一雙腿。
更讓張信恩擔心的是,聽祖父的語氣,似乎那人的喜怒幾乎危及到張家的存亡。張信恩還沒徹底踏入修行之路,想象不到那樣的人該有多厲害。大約,是像李家的那位一樣吧。
張信恩沒有正式見過李家的那位先生,因為他的輩分不夠。但就算只是上次在遺跡中遠遠的看了一眼,那位先生身上的氣勢也讓張信恩畢生難忘。
華國莫名冒出這樣的人,對他們這些世家來說是極大地機遇。李家恰好抓住了機遇,不說壓了張家一頭,恐怕除了那幾大隐世家族之外,李家就是地位最高的了。
張信恩走過去,給祖父和張五打了聲招呼,這才繼續往屋內走。
張五坐在輪椅上,臉上頗有些頹廢之色。他那雙眼眸本來鋒芒畢露,現在也已經變得昏暗下來,但他乍看平靜無波眼神中實則深邃的驚人。
他受傷之後,修為也跟着下降,在張家的地位随之變得微妙起來。這些日子張五看遍了周圍兄弟的各種臉色,人人都認為他這一生完了。只有張五自己知道,他還有機會。
看着張信恩離去的背影,張五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對張繼峰說道:“信恩少爺跟那位先生同校,應該也是同一個年級。要不要讓信恩少爺代表張家跟那位先生接觸一下?”
張繼峰仔細思忖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他看了看張五的腿,心有餘悸道:“那位先生性格古怪,萬一……”
說着他嘆了口氣:“信恩資質不錯,不能讓他也折在裏面。”
張五當初雖然送去了離婚檔案,恰到好處的幫了林森淼的忙。但他卻沒膽子把林森淼的八卦也查的事無巨細,只不過當時這件事事關校長林潛淵,鬧得沸沸揚揚,張五派去的人這才聽了一耳朵。
這會兒兩人還在一本正經的讨論這個問題,若是此時兩人知道林森淼和張信恩的八卦,不知道又該作何感想。
張信恩回到了房裏,他整理好書包,躺在床上不由發起了呆。
他知道,最近他越來越關注林森淼了。即使是在白逸風污蔑他,在林森淼名聲最不堪的時候,張信恩也是忍不住的關注他,随時想看看他在幹什麽。
那天在家長會上,張信恩更是移不開眼。
從前班裏的人都認為林森淼冷漠,自傲,還帶點陰郁。只有張信恩知道,那人的眼睛特別好看,還經常帶着一種倔強的光亮,不知不覺就讓人移不開眼。
可是最近,張信恩再也沒有機會在林森淼眼中看到這種光。因為林森淼莫名的敏銳,能夠非常适時的察覺到他的目光,張信恩根本沒有機會偷偷的觀察林森淼。
而在他偶爾跟林森淼對視的時候,在那雙眼睛中,也再也看不到一些熟悉的東西。
張信恩腦海裏突然閃過齊虎今天的話:“……基本上都是我寫的,林森淼日記裏基本沒怎麽提到過張信恩,都是我……”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床邊的抽屜,拿出一沓帶着褶皺的紙張。
這是當初被貼在公告欄上的日記,沒人知道這些東西現在在張信恩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