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死者四
袁一秀受夠了這個奇怪的醫院。她已經被強制灌藥半個月,越吃藥,脾氣越暴躁。心中的憋屈與恐懼埋藏了那麽久,今天終于爆發。周圍的人都在讨論半夜聽到的怪聲,一驚一乍的,煩不煩!
于是,她掀翻了自己的餐桌,撈起鄰桌的一只塑料碗往其他方向用力一砸,偏巧砸向了尤霧。等尤霧回過神,一灘火熱粘稠的糊狀物已經黏在了他的後背,不僅燙,而且疼。雖然是塑料碗,但是力道十足的一擊,疼痛可想而知。
尤霧腹诽一句,蹙着眉宇将自己的病號服脫了下來,光着上半身看向那位發絲淩亂、挂着黑眼圈的暴躁老姐。
“什麽游戲!什麽任務!老娘沒空陪你玩這種小兒科的游戲。游戲的主神呢?這樣的游戲不應該有個主神的嗎!你給我出來!”袁一秀像個瘋子一樣對着屋頂吼叫,如此聲嘶力竭,“有本事我們互相扇兩個耳光玩玩,你出來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袁一秀身上。
“他媽別在我耳邊說話!”袁一秀扯下了釘式耳機,摔在地上如同踩煙頭似的狠狠磨了幾下,“我聽到你的聲音就煩!警告個屁!”
尤霧欲上前勸阻,米可兒拉住了他,“護士們就在食堂外面,你別過去。”
袁一秀毀掉耳機,又捂着頭啊啊亂叫。食堂出現那麽大的動靜,醫護人員居然沒有及時到來。“你別說話了!你不要再說話了!吵死我了!”扯了幾下頭發之後,她從口袋中取出外設摔在地面,而後操起凳子狠命砸,“叫你不要說話了!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汗水浸濕下,她的頭發稀稀拉拉地黏在額頭,面上表情也愈發令人費解,仿佛在笑,好似在怕,“嘿嘿”的笑聲與精神病院的環境極其契合。
堪稱質量過硬的外設顯然經不住這麽一通亂砸。袁一秀把屏幕徹底砸碎之後,又笑了:“安靜了,終于安靜了。”她抓住身邊一個膽小的病人,一驚一乍地提醒,“把外設砸了,就不會有聲音了,快砸啊。”
尤霧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外設砸了,就真的解脫了?他有些猶豫地捏了捏貼在耳垂上的耳機。
“玩家尤霧,請遵守游戲規則。”系統蘿莉立馬警告。
尤霧左手一顫,停止了下一步動作。
“破壞游戲規則的玩家,将受到懲罰。玩家尤霧,請不要輕易嘗試。”蘿莉嚴肅地提醒。
尤霧剛想問所謂的警告是什麽。只聽到袁一秀再次大叫,這次是痛苦萬分的尖叫。下一刻,“砰”的一聲,袁一秀的頭炸裂開來,如同一朵血肉之花,四下飛散。顱後芯片暴炸了。
熾熱的血液與肉末噴了周邊的人一身。那個被袁一秀抓着的病人滿臉血污,瞬間奔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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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頭顱的袁一秀倒了下去,頸動脈中,鮮血還在汩汩而出。
尤霧倒吸一口冷氣,完全忽略了系統蘿莉的第二次提醒:“玩家尤霧,若按照指示,你還有存活的機會;若不遵守規則,系統會将你就地處決。”
米可兒驚吓過度,立馬抱住尤霧的胳膊,将頭埋進他的懷中。醫護人員姍姍來遲,而衆病人則是噤若寒蟬的狀态。護士們處變不驚地拖走了袁一秀的屍體,輕車熟路地将飛濺的血液,肉末清理幹淨,并帶走了沾了血液的精神病人。
“用餐時間還沒過,你們繼續。”發生這種事情,身為主任醫師的肖陌親自下場安撫,他剛從其他食堂巡視歸來。
這……這還能吃下去,心是得多大?
尤霧默默地坐下,米可兒抱着他的胳膊依舊不肯松開。
肖陌掃視一圈。光着上半身、邊上還蹭了一個姑娘的尤霧非常顯眼。
魏柏林處變不驚地問:“剛才那碗東西砸你背上,現在傷口怎麽樣了?是不是燙傷了?”
尤霧捏着還未拆封的蘇打餅幹,似乎在釋放壓力,将餅幹往碎裏捏,“沒有,就疼了一下,現在沒感覺了。”
“怎麽可能!”米可兒松開手,往尤霧背後一看。果不其然,他的後背沒有一點燙傷的紅印。她戳了戳背脊,再次問,“又是被潑又是被砸的,你一點都不覺得疼?”
尤霧搖了搖頭,“騙你做什麽。昨天你還往我膝蓋骨打了一棍子。原以為會起淤青的,今早一看,什麽也沒有。”
魏柏林一臉虔誠地道:“上帝與你同在,阿門。”
尤霧将捏碎的蘇打餅幹塞進了褲兜。
魏柏林說:“我看到你的腰上有一個文身。”
那是一雙鮮紅的翅膀,繪在腰窩之間,向兩邊打開,如同鳳凰浴火重生。
尤霧下意識地摸了摸,“這文身是突然出現的,原來我覺得奇怪,但是并不影響我的生活,所以就沒去在意。”
“那麽巧?”魏柏林似乎找到了同類,“這文身我也有。”他解開了襯衫,露出了右邊的鎖骨。相同式樣的文身繪在他的右鎖骨下,只不過比尤霧的小多了。
“這還……真是巧了……”尤霧面上帶着幾分猜忌,幾分不可置信。
肖陌站在遠處,視線未曾從三人身上挪開,直到護士們收拾好餐具,并發放了一張填寫的表格,他才回過神,走向了探讨的三人。
尤霧大致看了看表格的內容,上面只是一些簡單的調查。
魏柏林每日中午或早晨都要填寫這種表格,都已經習慣了。他在“是否在半夜聽到異響”的欄上打了個鈎。
“原來你也聽到了?”尤霧問。昨夜他睡得很死,別說咀嚼的聲音,就算有人在他耳邊唱戲,他都不知情。
魏柏林點點頭。
尤霧剛要打叉,卻不想肖陌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提離座位。“你幹嘛!”尤霧吃痛,只因為肖陌的這一下着實用力了。
肖陌看到還未打完的叉,面上的表情得以緩和。半晌後,他才注意到尤霧面上極其惱怒的表情。“在院病人不得暴露軀體,回房穿衣服去。”
“你好好說不就得了。”尤霧掙脫開來,揉了揉手腕,“這表格不填沒事?”
“沒事。”肖陌拉着他走人。
病人們還在就剛才的事情竊竊私語。
走了幾步,尤霧突然低聲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如果你和我不是同一個陣營的,你會不會殺了我?”積分是生存的根本,暗殺敵方陣營玩家,可以獲得積分,誰不想?
肖陌放緩了腳步,同時也松開了手。
“我的任務是在這裏活過八天。”尤霧開門見山,等待肖陌的回答。
肖陌回過頭,給了一個很溫和的微笑,而後道:“我不是。”
兩人的陣營對立。
尤霧一愣,轉而埋頭苦思。
肖陌覺得奇怪,明明方才還氣得想要咬人的人,這會兒怎麽突然那麽正經。等他轉身欲問個究竟,卻不想尤霧直接沖他飛撲而來,雙腿一夾,雙臂一攬,牢牢地挂在他身上。
肖陌還未反應過來,由于沖勁不小,他順勢抱住尤霧的腰身往後退了兩步。
周邊的病人驚得嘴裏的藥都掉了出來,醫護人員則是集體抽嘴角。
尤霧眯眼一笑,用嘴角蹭了蹭肖陌的耳際,像一只撒嬌的貓咪,佯裝撩撥低聲耳語道:“肖主任,看了你的身體之後,我對我的性取向産生了懷疑。這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