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這一日，冬雨綿綿，整座城市都氤氲在一片水霧之中。喬惠惠的心情有種忽明忽暗的錯覺，可暗的是什麽，明的又是什麽，她一無所知。
墓地的停車場設得很遠，所以，還得徒步将近二十分鐘才能到達墓地。
樂晖撐着傘，眼睛不時打量着身側的喬惠惠，口中呵出白霧，忍不住打了噴嚏。
喬惠惠遞出一張紙巾，他還未接過去，便被斜飄來的雨給弄濕了，索性，他還是接了過去，接過紙巾的一瞬，他順勢将喬惠惠的手也捏住了。兩只手攢在一起，仿佛才能在如此冬日，感受一點溫暖。
離墓地越來越近了……
喬惠惠看到了紅姨的影子，還有兩三個吧員，他們和耀共事許久，受耀的照顧頗多，來送他最後一程也是應該。然後便是一些喬惠惠毫不眼熟的人，再然後，看見了一個矮小的男人——呵，再見林勝竟然是這樣的場合。喬惠惠随意地将視線轉走，不曾想，卻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人，徐總。
走近了，一些人的目光迎了過來，一些人則繼續沉溺于自己的所思所想。
又近了些，樂晖上前，禮貌地喊到，“姨父，姨媽。”徐總手執一塊手絹，低低地啜泣着，并沒有應答，一旁的林勝卻含混問了一聲，“孤兒院那邊的事都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姨父。”當樂晖畢恭畢敬地喊出那一聲“姨父”，喬惠惠如夢初醒，這時，徐總才注意到她，“惠惠來啦。”聲音很輕，卻字字如耳，喬惠惠的心砰砰直跳……
葬禮開始，一切程序按部就班，林勝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估計連續幾日睡不安穩的緣故；徐總始終在哭，哭得十分克制，聽起來，倒格外教人動容。
喬惠惠面無表情看着碑石上的黑白相片，那個才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此刻，惋惜大過悲痛，更多的卻是思念。如果時間能夠倒轉，她和耀之間或許還有別的可能，而不是如今這般，在彼此傷害中疏離，在疏離中，永別…….
回身，與樂晖四目相對。喬惠惠從嘴角強扯出一絲笑來，“謝謝你。”
樂晖說，“說哪兒的話。”
葬禮結束，樂晖原計劃要送喬惠惠回去，徐總卻先一步叫住了喬惠惠。
“林勝介紹你進公司的時候，他只跟我說，他欠你一個人情，我本不是個假公濟私的人，但看見你的一瞬，我打消了對你的成見，因為……我們有緣。耀從十六歲便進了我們家，我從未拿他當外人看，我有意栽培他幹一番事業，林勝不允，他覺得家族企業未能讓他過上自己心滿意足的生活，所以，連帶着，也不讓耀進公司…….對此，我始終覺得愧對耀……直到有一天，耀給我打了一通電話，他讓我好好待你。他從未在我面前有過什麽請求，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麽……林勝對你的推薦，也正是對耀的補償吧，可是，那個時候，我已經介紹你與小晖認識了。如今，耀走了……我這心…….”徐總的聲音有些哽咽。
“徐總…….”喬惠惠輕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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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唯一能為耀做的，就是好好待你了。我沒什麽職業規劃，我不過只是林氏的兒媳，林勝不争氣，我便替他扛着…….我馬上就離開營銷部了，下一個職位是其躍的總經理，老爺子已經示下了，不日就會宣布。”徐總突然精神了些，伸手拍了拍喬惠惠的肩頭，“丫頭，好好學，好好幹。”
最後一句話，是意味深長的，喬惠惠卻不能給出一句像樣的回答來，有點呆，有點茫然…….
“別愣着了，小晖還在等你呢。”
順着徐總手指的方向，樂晖正在冷風中跺着腳，喬惠惠微微點頭…….
“那徐總，再見。”
朝樂晖走去，喬惠惠仍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突然，身後有人喊道，“惠惠。”
望着兩眼紅腫的紅姨，喬惠惠心知，她的悲傷也并比她少多少，“紅姨，您慢點，路滑。”
紅姨走近，先說了一些傷感的話，零零碎碎的，後從腰間掏出一張□□，“給你。”
“紅姨，這是？……”
“之前，你送來的茶葉，怕是拿錯了。裏面哪裏是茶葉，分明是厚厚一沓錢，一數，竟有整整十萬。我讓耀給你送回去，他好像一直也沒找到合适的機會…….有一天，他又将盒子交到了我的手上，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我也記不大清楚了，大概就是，你不願見他了，讓我自己還給你。我也難得抽身過來找你，家中放着那麽多現金，又不放心，索性，我就将錢存了起來，這卡，你拿回去吧，密碼是556677。”
“這…….”
南區方竣送的雲南新茶，竟不是茶葉，是十萬塊錢！
喬惠惠如夢初醒，當時，徐總所謂“照單全收”，竟是如此厚禮。喬惠惠這才恍然，徐總的助理，竟是這等高位，随便一個巴結的由頭，都可教人直接奔小康了。
這于喬惠惠，是何等幸運的事！這都多虧了林勝，多虧了小菲……可徐總卻還蒙在鼓裏，她不知道她所信任、憐惜的小丫頭，是因為做了傷害她的事、做了違背倫理的事，甚至推波助瀾了違法之事，才有了就職推薦，才有了今天的職位——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接過□□，喬惠惠扯出一絲苦澀的笑，“紅姨，勞煩您了。”
“哪裏的話。還有……耀在我這兒放了一些存款，數目不小，我也不敢動…...還是一并交給你吧。”
“給我？”
“我看林先生、林太太并沒有拿你當外人，耀又與你…….交給你，再适合不過了。總不能叫我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吞了他的私財吧。”說罷，紅姨又遞來一張□□，“密碼是一樣的。”說着，便将卡塞到喬惠惠的手中，“你收好，小張他們還在車上等我，我就先走啦！”
待喬惠惠回過神來，紅姨已走出老遠…….
喬惠惠握着卡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她所拿着的，仿佛不是一件冰冷的物，卻是耀的鮮活的生命——他的分分秒秒的忙碌，他走過的路，他籌劃過的未來，他…….想到這裏，喬惠惠蹲下身子，不由自主地痛哭起來。
不遠處，徐總将一切都看在眼裏，不覺更多了一絲憐憫，“這耀還是有福氣的，孤苦一輩子，最終，還得了一個真心人。”
林勝嘆了一口氣，“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