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陽光正好，透過落地窗，斜射了小半個屋子，讓細小的塵埃也瞬間變得明亮起來。喬惠惠打量着孱弱不堪的小菲，關切地問道，“身體感覺如何？”
“恩。”小菲沒有正面回答，點了點頭。
“你知道……林勝到底幹什麽去了？你這幾乎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卻連個人影兒也不見，這……叫什麽話。”縱然對林勝有千百個不滿，但在小菲面前，喬惠惠的措辭還是謹慎的。
“我不知道。”
“你怎麽能不知道呢？你們不是兩口子嗎？”
“雖說辦了酒席，但終究也不是合法的夫妻，他不常過來，只是偶爾到我這兒落腳。”
“那你懷孕這幾個月，他也沒有陪着你？！”
“來得倒是比從前勤了一些，但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小菲說話的聲音低沉，像是一晃就老了好幾歲。
“你……”喬惠惠悲戚地看着小菲，“你這叫什麽日子！”依然不是苛責的話，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小菲伸手拉住了喬惠惠的手，“惠惠姐，我不委屈。我和他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眼下這事，也不怪他，只怪我自己不争氣。還幻想着能給他生一個兒子，想着，有了兒子，我這後半輩子就真的不用愁了……”那言語中透露出的無奈與傷感，讓喬惠惠更是心頭一酸，身子上前一傾，緊緊地摟住了小菲。
“惠惠姐，謝謝你，我欠你的情太多了。”
“別這麽說，我拿你當我的親姐妹，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
門被推開，耀正提着一大包東西傻呵呵地站在那兒。
“我要的東西，哪來這麽多，你這提的都是什麽啊？！”喬惠惠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這一包是我從你住處拿來的，這些，都是我自作主張買的，吃的，用的都有，你看。”耀進來後，便一直在屋內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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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什麽呢。”
“小菲呢？”
“在睡。…….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我轉給你。”
“說什麽錢不錢的，這些都是我替林哥買給小菲的。”
“耀哥，你跟我說句實話，林哥真的在澳大利亞嗎？還是，你有事情瞞着我？”喬惠惠凝神望着耀，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澳大利亞，不過……”耀的神情凝重，像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那天，林哥到酒吧來，把所有人都支走了，連生意也不讓我做了，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悶酒，喝到深夜才讓我送他回去，回去的一路上我就聽見他反複在說一句話，‘終于找到你了’……我在想，是不是找到那個人了。”
“誰？！”
“巴拉克以前的老板。”
“林勝之前的情人？！”喬惠惠幾乎脫口而出。
“你怎麽知道？我從來沒跟你提過，連紅姨都…..”不等耀說完，喬惠惠的嘴角牽出一絲勉強的笑，自語道，“乍聽起來，他倒是癡情，這麽多年還在找心裏的那個人。”
“惠惠”，耀上前，雙手扶着喬惠惠的雙肩，認真地看着她，“不管是怎麽回事，說到底，你也只是一個局外人，你懂我的意思嗎？”
喬惠惠遲疑地看着耀，沒有回答。
“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盡快聯系上林哥，他們之間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而你要做的，該上班就上班，該吃飯就吃飯，想去哪兒散心，我帶你去，即使什麽也不想做，也不要在心裏裝着愁苦，我希望你一切照舊，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喬惠惠目不轉睛地看着耀，她覺得，這是她人生之中聽到過的，最為貼己的話。在這個冰冷的城市，在這樣一個冰冷的房間裏，那話正如同太陽一般，散發着光與溫暖，讓人不禁心頭一震。
“我知道了。”千言萬語，也不過只化作了最為簡單的一句回應。
一個星期的假休完，喬惠惠終于複工了。之前一直在忙小菲的事，壓根把工作的事抛到了九霄雲外，此刻，站在徐總跟前，看着她為新增的項目正一籌莫展，喬惠惠的心裏陡生了幾分愧疚。
“徐總，我來上班了。”
“上班就上班了，還特意來跟我報告啊？”徐總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她手中的文稿上，只在嘴上公事化地說着。
“恩，那我去忙了。”
“等等”，在喬惠惠将要出門的一瞬，徐總叫住了她，“那個……這些天，你有跟小晖聯系嗎？”
“啊？……有的。”
“嗬。”，徐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小晖是我看着長大的，沒什麽壞毛病，你好好接觸，如果我倆注定有緣，還希望這緣分能更進一層。”說完，那笑意倒更深了些。
“我…..知道了。”
一整天，腦子裏都回蕩着徐總的話，“如果我倆注定有緣，還希望這緣分能更進一層”，是指的她與“樂晖”的姻緣麽？雖然這種想法有些離譜，但種種事實擺在眼前，徐總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啊？她和樂晖原本沒有任何交集的，可徐總偏願意做這牽線之人，又是為何？……一個問題一旦深入，就有無數的問題相互糾纏，這讓喬惠惠實在想不通透……
下班後，喬惠惠去附近超市買了一些蔬菜和水果，正要趕往公車站，卻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人正朝自己走來。
“你……你來這邊有事麽？”喬惠惠問。
“沒事，就不能過來看你啊。”
“還好我去買了點東西，不然，你倒不一定能見着我。”幾天的相處，喬惠惠與樂晖的關系似乎比從前融洽了幾分。
“我早到了，見你從公司出來，就去了商場，想必是去買什麽東西，我就只好在外面等着了。”
喬惠惠聽到他說‘只好在外面等着’，覺得有些抱歉，又有些難為情，“那個…..我準備回家了，你呢？”
“送你吧。”
喬惠惠沒有推辭，跟在樂晖身後，随他一起上了車。
“回哪兒？”
“竹苑。”
“你還和小菲住一塊兒？”
“不然怎麽辦？她身體弱，需要有人在身邊照顧。”
“那走吧。”
…..
車子到達竹苑，喬惠惠本想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可話未出口，卻見樂晖徑直将車朝停車場開去，找了一個合适的車位，停了，然後下車幫喬惠惠打開車門，待喬惠惠下車後，他又理所當然地幫她把一袋子果蔬給提上了。
“你……”
“我今晚的晚餐還沒着落，聽你說，你愛自己在家做飯，于是，一直想嘗嘗你的手藝來着，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呃，走吧。”
電梯“叮”地一聲響，27樓到了。
樂晖讓喬惠惠先出電梯，自己随後跟上，然後，便像仆人一樣等着喬惠惠發號司令。
“進來吧。”喬惠惠喚樂晖進屋。
“我先把東西放好，放這……”話未說完，便聽見屋子的另一頭，隐約有争吵的聲音傳來。
喬惠惠和樂晖一同朝那争吵的地方走去。
“菲菲，你冷靜一點，聽說我。”
“不聽，我什麽也不想聽。”
雖信息量不大，但一聽就明白了：林勝在道歉，而小菲并不樂于接受。
喬惠惠和樂晖靜靜地站在卧室門外，靜靜地聽着兩人的對話。漸漸地，對話從激烈演變成了柔和，繼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這時，門開了，一張蒼老而疲倦的臉映入眼簾，“惠惠來啦。”林勝看喬惠惠的表情是複雜的。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下飛機。”
“你和小菲解釋清楚了嗎？”
林勝不答，眼下似有很多煩心的事，擺在他的面前；而他，一個也解決不了。
“你去了澳大利亞見你的情人？”
“……”
“怎麽樣了？你的情人回心轉意了嗎？”
“別，你小聲點兒。別讓小菲聽見了。”林勝不願再提及此事。
“我想讓她聽見的話，早讓她聽見了。現在，我問你的每一個問題，你都必須回答。”
“你……”林勝剛想說點什麽，卻被另一個人吸引了目光，“小晖，你怎麽……”林勝疑惑地看着喬惠惠。
“這次小菲出事，多虧了他幫忙。在危難時刻，你的朋友倒是比你更靠得住。”
林勝聽罷，有點難堪、有點無地自容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你想問什麽？”
“你的情人回心轉意了嗎？”
“她不必回心轉意，我這一趟過去，是給她的婚禮送去祝福。”
“好溫情的故事，漂洋過海給十年不忘的戀人送去祝福！”
“嗬。”冷笑，“我不覺得溫情，倒有點殘忍。”
“是別人對你的殘忍，還是你對別人的殘忍？”
“都有吧！人都是自私的。”
“天底下，沒有比你更自私的人。”
“你願意怎麽罵我都行，你是菲菲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林勝！如果你還想用你的假仁假義，來博取小菲的憐憫與原諒，那就大錯特錯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小菲和你在一起。因為，和你在一起，只會一個磨難接着一個磨難，永無寧日。”
“惠惠……”
“好了，我不想再聽你多說一個字，現在我就讓小菲出來，讓她和你當面斷個淨。”喬惠惠正預轉身，卻見小菲正伫立在門口，淚流滿面。
“小菲。”喬惠惠輕喚她的名字，回身，牽起她的手，“這幾天，你可想明白了？”
小菲點頭。
“你還年輕，沒有回不了頭的路，對嗎？”
小菲再次點點頭。
“林勝既已回來，該說清楚的，也已經很明了了。現在，你跟我走吧？”喬惠惠滿懷期待地看着小菲。
小菲沒有回答，若有所思。
一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像在等一個世紀宣判。
終于，小菲回過頭來，淚眼朦胧地看着喬惠惠，雙手顫抖着，差不多是蠕動着道出了以下的話，“我們兩口子的事，還是讓我們自己解決吧，多謝惠惠姐費心了。”
喬惠惠整個人都石化了。
屋子裏的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嘲諷，牆上的婚紗照，溫馨的家居陳設，電視櫃上的藥箱，一堆從超市買回的果蔬，林勝，小菲，樂晖……說到底，縱然是諷刺，又與她喬惠惠有多大的關聯？！可喬惠惠的鼻頭、喉間，陣陣發酸、生疼，胸悶難遏，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必須快速逃離這屋子裏的一切，否則，她極有可能被某種內力所傷，猝然倒地…….
轉身，沖出門外……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