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小七,看什麽呢?快把胡蘿蔔給我洗幹淨了,一會就要開飯了!”我一邊看着水珠在手上冒着新鮮的泡沫,一邊把胡蘿蔔當成齊灏,使勁的□□使勁的搓洗,最好讓你聾了瞎了斷子絕孫。
不要怨我如此兇狠,主要是敵人太狡猾太無恥,我說齊灏怎麽會這麽大方的答應讓我跟着大軍來到邊城?殊不知這厮早找好了對策,我來了整整一個月便洗了一個月的胡蘿蔔,齊灏不在的時候我便成天的呆在後方廚房,齊灏若是在,肯定把我召過去圍着他團團轉,再加上我一直是女扮男裝,以至于那些自以為知道我和齊灏關系的家夥,看我的眼神總多了一分暧昧,而看向齊灏總多了一分了然。沒辦法,軍營裏的娛樂活動實在是太少了,但凡有那麽一丁點見不得人的貓膩便會被大家敏銳的抓住,并且死咬住不放。處身在漩渦中心的我倒是很樂意給大家平淡的生活添上那麽一點油鹽醬醋茶,可主要是這盤菜不太好,若是換一個男主,或者說只要不是齊灏,我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默地接受了,只因為是那只大腹黑,我就必須證明自己的清白,誰知道越描越黑,最後反而把罪名坐實了。
問:“你每天在将軍的軍營裏幹什麽呢?”
答:“有時候是我追着他打,有時候是他被我追着打!”
問:“不會吧,将軍怎麽會這麽弱?”
答:“拜托,你們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他哪裏弱了?每次到了最後他總能反敗為勝,使勁的欺負我!”
問:“将軍原來這麽強!”
答:“也沒有很強吧。我們是勢均力敵!”
後來我發現大家看我的眼神除了暧昧,竟也多了分敬佩,要知道齊灏在他們眼中是不敗的天神,是繼父親後最值得尊敬的将軍。邊城附近是一大片沙漠,我們從邺城出發,只是穿越沙漠便整整用了半個月,齊灏說,幸好現在是冬天,氣溫适中,若是到了夏天,除了要應付熾熱的陽光還要注意随時會到來的沙塵暴。然而,盡管這樣,在行進了十天後,我們竟然遭遇了五十年難遇的罕見沙塵暴,迷蒙的沙塵中很多士兵都被吹得失去了蹤跡,齊灏沒有絲毫慌亂,鎮靜的指揮,憑着讓人難以置信的方向感愣是帶領大家走了出來,言昭是在我們十天後到達邊城的,他看到我們頗為震驚,我明白他的心情,他在邊城呆了幾十年,對周邊的環境了如指掌,誰曾想到竟落在了初生的牛犢,而齊灏對我說過,他小時候在邊城呆了七年,那七年裏,父親親自帶着他游過了邊城的每一個角落,後來的幾年,即便是遠離這裏,他還會盡量抽時間在這裏住上幾年,他喜歡這裏的空曠遼遠,氣勢宏偉。我不禁感嘆,齊灏真的是天生的将才,他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對将士們的關心,使得他真正得到了軍心,獲得大家的擁戴,就是言昭也對他贊不絕口,唯命是從。
我沒有辦法再稱言昭為言叔叔,他背叛了父親,陷害了父親,我不認為他是個正人君子,可他是個好将軍,本來我以為一軍兩将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沖突,更何況這兩人分屬不同陣營,決策上的分歧是在所難免的,可是沒想到,這二人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态度,況且言昭對齊灏一向是格外信服。齊灏知道我的疑惑,曾經頗為耐心的解釋過,朝堂上再怎麽鬥争那是我們大齊自己的事情,但凡涉及到外族入侵這便是民族的大事。沒有國哪有家,言昭也是戰場上的老人了,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我點頭,齊灏笑着說,你心裏怨他也好恨他也好,都先放一放,待戰争過後,你想把他們怎麽樣我都會幫你!我知道他口裏的“他們”指的都是誰,那些傷害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忘記,一個都不會。。。
我洗完菜回到軍營前的一個土堆上,遠處是燦爛的晚霞,豔豔的燒紅了半邊天,這裏的日落和邺城的不同,那樣拘謹的城市就連晚霞都像是上了枷鎖似的,紅卻不熱烈,這裏的晚霞總是讓人心生開闊,好像所有的煩惱在這片壯烈中都變得不足挂齒,沒有什麽困難,應該要快樂,它會這樣告訴你。
突然之間,我明白了父親的心思,明白了那些無數戰士的心思,寧願用身軀與鮮血換得一方安寧,不,不只是一方,是一國的安寧。這裏那麽美,那麽好,怎可被硝煙侵蝕淹沒?齊灏說他喜歡這裏,怎麽會不喜歡呢?無拘無束,心靜純潔,最安詳地生活莫過于此,假如沒有戰争的話,當然是假如。。。
“胖師傅一直在找你呢,又在發呆,小心他罵你!”來人坐在了我旁邊,順着我的目光看向遠方,他叫陳智,是個孤兒,十四歲之前一直過着流浪的日子,後來遇到了齊灏的大軍,便随遇而安的來了邊城,由于年齡太小便被安排在夥房。他說“陳智”是他自己起的名字,他出生的那個村子大部分的住戶都姓陳他便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也姓陳,他希望自己聰明充滿智慧,于是單名取了個“智”字,所以我叫他阿笨,他為此生了很多天的氣,最終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後來阿笨的名字便傳遍了整個軍營,大家都說我給陳智取了個好聽的名字。
阿笨的身世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可我總覺得他好像隐瞞了什麽,畢竟一個從小流浪的孤兒不可能對匈奴有如此深沉的恨意,然而他不願意說我便不再問,在這個刀光血影的世界,誰沒有秘密呢?也許藏在心底的秘密才是支持人們活下去的動力。
“胖師傅嘴硬心軟就是只紙老虎,誰會怕他?”
遠處號角聲響起,滾滾狼煙直直的流向原本澄澈的天空,我猛地站了起來向遠方眺望,幽幽地道,“匈奴又發起進攻了!”
阿笨也站了起來一臉的向往欣羨,“多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和他們一樣站在那片充滿熱血的戰場上斬殺匈奴人!”
他說完從背後拿出一支笛子,随即哀傷悠揚的曲子飄向上空,陳智會吹笛子我們都知道,我們也知道他只會吹這一首曲子。
“阿笨,你是不是有特別懷念的人?”
“你怎麽這樣說?”
“我從你的曲子裏聽出了思念。”
阿笨收了笛子置于背後,目光望向遠方,渺遠而又飄忽,“這首曲子是一個姑娘所作送給她的情郎,然而身份的懸殊使得二人相知卻難以相守,最後的一天斜陽似火,姑娘寫信給情郎說是願意瞞着父母陪他浪跡天涯,可那男子是個膽小鬼以為放手才是對姑娘最好的選擇,也是那一晚有人聽到村子西頭的小河邊響了一個晚上的笛聲,後來便傳來了姑娘的死訊,是一群匈奴人玷污了她的清白,連續的打擊使她失去了生機一躍跳入了小河,男子趕到後也只在楊柳樹下撿到了一支笛子,後來他常常能看到有一個女子站在河邊翹首以盼,吹着動人的曲子。”
我被他這個故事打動了,直覺告訴我那個男子近在眼前,阿笨果真是個笨蛋,原來這才是他想要奮力斬殺匈奴人的真正原因,只是為了心中那份難以彌補的悔恨。
“你怎麽哭了?告訴你吧,這個故事是我胡謅的,我學藝不精,學了幾年才會這一首曲子,才編出這個故事以免你笑話我!”一張放大的笑臉就在面前。
我沖他笑了笑,“我知道,不過這真是個很美的故事!”
美而有憾,這才是人生。
天黑了許久齊灏才回到營帳,我把他從前到後從左到右檢查了一番,這是他每次戰争後我都要做的事情,齊灏一臉笑意卻耐心的任我翻檢。
“好了,好了,我真的沒事,邊城易守難攻,匈奴想要攻破沒有那麽容易!”他笑笑拍掉我的手暗示我的大驚小怪。
我不死心,“戰争還在繼續,你怎麽能如此大意?如今你可不是為了你自己,你身上系的是千萬将士的生命!認真一點好不好?”
“怕了你了,要不要我脫掉盔甲讓你仔細檢查檢查?”
“呸,臭流氓!”我真是傻,怎麽能希望這麽一個不靠譜的人突然認真起來呢?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一個人繞到書桌後手托腮對着燭光發呆。
齊灏脫了盔甲坐在我身邊,用手彈了一下我的額頭,“怎麽成天皺眉?當心未老先衰!”
“匈奴好像抱了必勝的決心,而且實力大增,不知道這次的戰争何時才能結束?”
“停戰的那幾年匈奴注重休養生息,況且拓跋弘毅确實是個好君主,我們都看錯了他!”
我轉頭看他好奇地道,“難道你當時真的沒看出他的真面目嗎?沒道理一個人的僞裝一點破綻也沒有。”
“誰說不是呢?我從始至終沒有相信過他會喜歡男人,不過我們都當他是沒實力王子,一切的僞裝不過是想活下去,誰曾想他能坐上現在的位置?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安寧,她如今在夾縫中生活,也不知道究竟過得好不好?我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與她通過書信了!”他沒有了剛剛的不正經,滿臉滿心都寫滿擔憂,安寧是他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雖沒有額娘卻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沒受過什麽苦,如今一邊是國一邊是家,又該如何抉擇?
我知道他心裏的擔心,我又何嘗不是呢?和安寧鬥了那麽多年,卻也是相伴長大,最終得以冰釋前嫌,在我心裏,她已是我的摯友,“放心吧,安寧那麽聰明肯定可以平安無事。”是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
齊灏點了點頭,“希望她可以置身事外!”
為了我不和其他士兵擠在一張床上,也為了隐藏身份,我搬進了齊灏的營帳,他為了我行事方便,命令士兵把他的營帳與其他營帳隔開,每天晚上他老老實實打地鋪,我便搶占了寬大的床,為此我也自責了一段時間,他白天要打仗晚上還睡不好,對身體的消耗實在是大,曾經提議讓出床褥,我睡在地上,沒想到齊灏那家夥竟調笑道,好呀,我們都睡在床上,說着就要爬上來被我一腳給踢飛了,所以我說過這家夥就是讨人厭。
這一夜我翻來覆去睡不着,确切的說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戰争給人帶來的何止是身體上的創傷,更多的是心靈上的,內心的壓抑痛苦每天都難以平複,門外是來來往往守夜的士兵,腳步聲不斷地傳來。
“睡不着?”齊灏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格外讓人安心 。
“嗯,你怎麽也沒睡?”
他沒有答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許久才接着道,“小七,你是不是還在想他?”
我在沉默了一秒後終于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這人,果然是想歪了,那麽多天他看着我失眠原來都是這樣認為的,不知為什麽,我心裏竟湧起一股委屈,還有一絲憤怒,這樣的情緒太特殊,一時之間竟讓我難以分辨,忍不住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齊灏,在你的心裏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在知道了父親的死因後還會義無反顧地想着他,在你心裏我是這樣自私的人嗎?”
寂靜的夜晚我們相背久久無言,但我感覺得到齊灏并沒有輕松多少,隐約中他的心情我也能體會,他覺得我是因為恨才不愛,但他不知道,齊銘不是我想要忘記的人而是我早就放棄的人,而我這個人最是沒心沒肺,愛了便全心全意,一旦是放了手便便毅然決然,但這些我都不想告訴他,這個笨蛋從來都不願意相信我,讓他自己胡亂猜去吧。
“将軍,将軍!”急促的呼喊聲響起,一個黑色的人影立于帳外,是阿南。
“出什麽事了?”齊灏翻身坐起急切地問道。
“後營着火,士兵都被派去救火,但糧草怕是保不住了!”
後營是放置糧草的地方,每天都有專門的人負責把守,齊灏又一向重視沒道理那麽容易被毀掉,肯定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慌神之際齊灏早已穿好外衣快步朝帳外走去,便走還邊吩咐我,“呆在帳子裏,哪裏都不許去。”
我又哪裏是聽話的人,齊灏的話對別人來說是軍令不可違,可卻管不了我,這個人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天真了!齊灏走了沒多久我便翻身下床匆匆出了營帳,外面早已亂作一團,來往的士兵皆都滿臉焦急地提着水向火光處奔去,我也随着大潮跟在他們身後,前方火光沖天,争吵聲,噼裏啪啦的燒火聲不絕于耳,我心裏着急,腳步便不自覺地加快。
“報——将軍,匈奴再次發動攻擊,言将軍命奴才前來禀報。”
我心下一咯噔,果真是有人刻意為之,後營失火殃及城門,這邊剛着火那邊就迫不及待地進攻了,而大齊的軍隊無論是在士氣上還是在實力上都不足以與之抗衡。遠遠地齊灏帶領着衆人一步步地走近,在來到我身邊時他的腳步頓了頓,溫暖的大手掠過我有些冰涼的小手,一瞬間便撫平了我的不安與擔心,盡管沒有任何表情的交流,可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想讓我不要煩心,他想讓我心平氣和,于是,我好像真的安靜下來了,他慢慢的走遠,那個背影寬厚不已,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在告訴我。
齊灏站上後營旁邊的高地上,巍峨如一座永遠屹立不倒的高山,仿佛他只要站在那裏所有的一切都不足為懼。
“戰士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讓我們拿起手中的武器,殺他個片甲不留,給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匈奴鞑子們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戰士,什麽才是不敗的軍隊!”
他的話便是一簇星星點點的火苗一瞬間就點燃了所有人的熱血,他們紛紛舉起手臂振臂高呼,“大齊必勝!大齊必勝!”聲音嘹亮,久久不散。
那一刻我仿佛真的在昏暗的夜空中看到了星光,那樣璀璨,那樣熱烈!真想像他們那樣拿上我的武器,沖上戰場,酣暢淋漓的大幹一場,心念一動,便再也呆不住了,偷偷地尾随在大軍之後,想要跟着他們站上那片血與汗水凝聚的土地。突然,眼前一黑,一個筆直的身影近在眼前,阿笨站得像是一棵松,一手負于身後,一手攔住我,語氣強硬。
“将軍有令,讓我來看着你,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踏出軍營一步!”
我差點暈過去,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還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個齊灏,他明明知道我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完成父親的心願,奮力斬殺匈奴人還大齊一片淨土,因此盡管知道自己的力量薄弱我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可齊灏偏偏能猜到我的心思,時時刻刻不忘找人死死地看住我,所以說如果你身邊有那麽一個人能夠百分之百的猜到你的想法還真是一件挺悲哀的事情。
我在主營門口焦急地轉來轉去,天已經微微泛白,整整三個時辰了,三個時辰裏,外面厮殺聲,戰鼓聲沒有間斷過,齊灏和齊睿他們都不知道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邊城是否還能守得住?這一切一切的疑問壓在我的心頭像是解不開的線團越纏越緊。
突然,一陣馬嘶聲傳來,不遠處一個身穿铠甲的士兵用力的勒住馬,高聲喊道,“傳将軍令,所有的士兵整裝待發,時刻準備着退出邊城!”
話音剛落便引起了軒然大波,衆人紛紛議論着邊城是否真的守不住了,難道大齊就這樣敗了?然而,一向訓練有素的他們很快回過神來,開始忙碌着收拾必須要帶走的東西。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步跳下高地腳步匆匆想要沖出軍營,剛走兩步便被阿笨給攔了下來。
“小七,你快點回去,這是将軍的命令!”
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緊緊抓住他的袖子不放,着急地問道,“齊灏呢?他什麽時候回來?有沒有受傷?邊城真的守不住了嗎?”
阿笨被我一連串的問題給問懵了,摸了摸頭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将軍還沒回來,應該沒受傷吧,我也不太清楚。。。”
應該?不清楚?這一系列的詞語足以讓給我心驚膽戰,齊灏的脾氣我是最了解的,他若是沒事肯定會趕回來讓我看到他平安方可安心,可是,到了現在他連人影都沒露一個,肯定是出事了,受傷了嗎?還是。。。我不敢想,只能牟足了勁往外跑,阿笨還想要攔住我,我憤怒的甩開他的手。
“你不是說想要斬殺匈奴人嗎?我看你也只是說說而已,膽小鬼!你是否還記得站在河邊等待你的姑娘,怕是早就忘到腦後了吧!”
我故意把話說到最重,想要以此激怒他,果然,阿笨微微一頓,眼睛裏閃過絲茫然,我趁着他愣神之際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本以為終于可以毫無阻礙,卻聽到有人在背後喊我。
“小七!”
我回頭,齊睿大步走了過來,自從到了邊城,我很少能看到齊睿,他像是打了雞血似的,沒日沒夜的忙碌着,不是在練兵,就是在勘察地形或是在讀兵書,一個人的離去總會留下些什麽,徐卿似一縷青煙來去無蹤跡,可她到底還是給齊睿帶來了刻骨銘心。在我看來,如今的齊睿再不是那個莽撞沖動的小十,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正在努力充實自己,讓自己越來越好,以此才能不辜負曾經的摯愛一生。
“七哥說的果真不錯,你肯定聽不得勸,幸好我及時趕過來了,要不然還不知道你能闖出什麽禍。。。”
他還沒說完便被我給打斷了,我急切地抓着他的手問道,“小十!你怎麽回來了?齊灏呢?他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齊睿看我表情嚴肅再沒有心思開玩笑,“沒有,我是一個人回來的,你放心,七哥什麽事都沒有,只不過他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我的心裏早已亂成一團亂麻,他吞吞吐吐的話語更是讓我緊張,重要的事?有什麽重要的事比守住邊城更加重要需要他親自去實行?還是他已經出了事為了讓我放心才指使齊睿說出安慰的話,齊睿看着我眼睛裏浮現出的不信任,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靠近我,壓低了聲音,“小七,我聽說你從小便熟讀兵書,那你是否知道圍魏救趙的故事,告訴你一句實話,變成真的守不住了。。。”
我擡頭瞪大眼睛看向他,一個大膽的念頭慢慢浮起,“你是說。。。”
“對,七哥去了靈州。”
☆、第 28 章
我手邊的一盞茶已經失去了溫度,冰冰涼涼的難以下咽,我卻宛若不知似的一口飲盡,心底那番煩亂才總算被澆熄了一些,忍不住再次站起來向窗外望去,四周早已恢複了平靜,卻又莫名地浮現着不安與躁動,天已大亮,未歸的人兒依舊奔波在外,齊睿帶來的消息并沒有讓我輕松多少,我也只是知道他暫且沒事,可靈州是什麽地方?匈奴糧草軍隊的駐紮地,想要偷襲成功,其風險可想而知。
就在我擔憂不安之際,齊睿那家夥正一臉悠閑地躺在床上哼着小曲閉目養神,那曲子實在是太難聽了,基本上沒什麽調子,讓我更加的心煩意亂,拿起手邊的杯子就扔了過去,齊睿一翻身靈活的躲了過去,擡眼笑嘻嘻挑釁似的看着我。
“都不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麽,七哥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告訴你吧,匈奴這次的主帥叫林旭東,人是有些本事的可就是有些自傲,以前多次敗在顧将軍手裏,心裏早就不服了,如今終于找到機會,幾乎是傾巢而上,他心裏想着肯定能拿下邊城,從此揚眉吐氣,靈州兵力空虛,七哥說了,他有六成的把握能夠贏得這次戰鬥!”
“六成?”我坐回椅子上回頭看他,“我不覺得六成的把握會毫無危險,靈州的兵力再薄弱,可豈是他們那幾十個人能夠輕輕松松攻下來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齊睿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你別以為我想在這裏躲清閑,我倒是想和他一起去,這不是七哥舍不得你嗎?非要我回來看着你!”他雙手抱着胸,頗有些洋洋得意的感覺,“再說了,只準他們有張良計就不準我們有過牆梯啊,七哥說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也給他們放一把火,鬧的他們雞犬不寧!”
這一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天,日升日落,言昭和左輝總算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不可思議的一直堅持到現在,守着這座搖搖欲墜的城市,天又黑了嗎?我的雙腳早已凍得麻木沒有知覺,卻固執的不願意休息,打更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我卻只覺得恍惚,還是沒有回來,竟然還沒有回來!成功了還是失敗了?沒有認識到,兩個時辰前,守城的士兵前來彙報軍情,言将軍真的盡力了!齊睿早沒了一開始的鎮定,恢複了那副少年老成的嚴肅模樣,随着士兵腳步匆匆的走出了主營,臨走還不忘記留下兩個士兵在主營門口看着我,對此,我只能嘆一句,這家夥,被齊灏荼毒的頗深啊!
我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夜,天怎麽這麽冷,明明營內的爐火燒得很旺,我還是凍得直打哆嗦,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外面突然亮起了大大小小的火把,一陣陣驚呼聲,逐漸清晰。
“匈奴退兵了,匈奴退兵了!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我猛地站了起來,早已僵硬的雙腿完全無法反映,沒走幾步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腿很痛,膝蓋很痛,好像全身都很痛,我在地上坐了一會才再一次嘗試着站起來,外面果然很熱鬧,再沒有了大戰來臨時死一般的安靜,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欣喜。我踉踉跄跄地在營地裏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齊灏的身影,,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喊。
“大家都去城門口,将軍凱旋而歸,我們大夥一起去迎接他!”
我心下一喜,随着衆人湧向城外,遠遠地,赤紅色的軍旗越來越清晰,騎在棗紅色駿馬上的那個人依舊挺拔不羁氣宇軒昂,我那顆懸了一整天的心終于落回了原處,真好,他可以平安歸來,真好!齊灏一人一騎走在隊伍的前面,目光炯炯地在人群中搜尋着,再看到我後,他好像松了口氣似的露出會心的微笑,我也沖他笑了笑,總有種失而複得地難言的喜悅,突然,他的面色一變,接着一陣陣嘈雜的聲音逐漸占據了我的耳朵。
“小心!”
“小心!”
那一刻我看到小十緊皺的眉頭,心裏罵他又開始裝深沉其實不過是個小屁孩!對了,阿笨呢?為什麽一直沒有見到他,是我把話說得太重了嗎?他生我的氣了吧,所以一直躲着我不願意出來,一回一定要向他道歉。。。欸?齊灏為什麽一臉緊張像個未老先衰的老頭子似的,他們是怎麽了?我們勝利了不是應該開開心心的擺上慶功宴嗎?為什麽大家都像是受了驚吓似的,是因為我嗎?我又有什麽讓他們不放心的?短短的一秒鐘,我疑惑不解的一秒鐘,一個人影突然撲了過來将我緊緊地抱在懷裏,接着就是一陣驚呼。
“将軍!”
“七哥!”
我擡頭就看到齊灏放大的笑臉,他的嘴角慢慢地沁出了鮮血,而他還是傻傻的笑着緊緊地抱住我,“幸好,幸好我還來得及!”
“轟”我的頭腦中一片轟鳴,眼裏只能看得見他的面容,耳朵裏也只聽得見他的聲音,剛剛發生了什麽?我扯了扯嘴角想要沖他笑笑卻發現那實在是太難,只能靜靜地看着他,只覺得渾身僵硬無力!直到有一個人匆匆的跑過來,蹲在了我們身邊,是齊睿!他拍了拍我的肩旁,沉默不語!我就這樣呆呆地看着他們從我懷裏擡走齊灏,卻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過了許久許久,我才仿佛恢複了意識,擡頭看向齊睿,“剛剛發生了什麽?”
齊灏,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我在心裏一遍遍地祈禱,發瘋似的沖向主營,主營的門口靜悄悄的,除了守衛的士兵和來來往往的軍醫基本上沒有人說話,這樣的沉靜只讓我覺得毛骨悚然,更加加快了腳步,卻被守門的士兵給攔住了。
“言将軍有令,任何人不能随意進入。”
我怎麽忘了?如今我再是那個人人尊崇的建安公主,不是那個他捧在手心裏的小七,在他人看來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士兵,怎可輕易進入帥營?原來,失去了他的我是如此的一錢不值。
可我心裏實在是着急,只能放軟了語氣,小聲地求他,“求求你,讓我進去吧,我會醫術,将軍的傷我可以治好,真的,你們就讓我進去吧。”
“對不起,這是言将軍的命令,我們不能違背。”他們強硬地拒絕我,并讓我快點離開。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沒走幾步便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主營內燈火通明,我看見軍醫們一臉嚴肅的來來往往,互相交換眼神的時候只是無奈的點點頭,接着就是士兵們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只讓我遍體生寒,那根銀針明明是射向我的,可他偏偏奮力的撲過來擋在我身上,齊灏,你怎麽那麽傻?哪有人心心念念的是別人卻唯獨虧待了自己?我真的值得你這樣做嗎?我是個壞人,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我明明知道你對我的心,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利用你的善良,你的寬容,你的寵愛,一次又一次将你拒之門外,現在,我後悔了,你告訴我還來得及嗎?
“小七,你怎麽會在這裏?”齊睿緩緩地蹲在我面前一臉驚訝的望着我,“我不是讓阿南守着你嗎?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難怪會暈倒?”
我這才看向他,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希望,“小十,我做夢了,夢到齊灏血淋林的站在我面前,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是不是?”沒等到他回答,我便甩開他的手,掙紮着想要站起來,終究還是徒勞,“不是真的,肯定不是,齊睿,他們不讓我進去,你幫幫我好不好?我想去看看齊灏,我的醫術很好的,我一定能幫得上忙!”
齊睿兩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從草地上扶了起來,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知道現在勸你回去休息一定是不可能的,好,我帶你進去,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冷靜,如果連你都倒下了,那誰還能照顧七哥呢?”
我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只能不斷的點着頭,齊睿說的對,他躺在那裏全是為了我,若我還不好好珍重,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我要振作起來才能更好的照顧他。
主營內站了許多人,密密麻麻的圍住了不遠處的床榻,不管我怎樣努力都看不到躺在床上的那人,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跪在床邊的那個一臉胡子的老軍醫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枚銀針沒有傷到致命處,按理說不傷及性命,可是,那銀針上塗有西域劇毒,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微臣才疏學淺恐怕難以根治。望言将軍恕罪。”
我腳一軟險些摔倒在地,幸而齊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他的眼睛裏雖然沉痛可更多的是鼓勵,我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我已經沒事,然後一步步地朝着床邊走去,他的面容如此蒼白,和平時任何一個時間都不一樣,像是平靜的嬰孩,只知道閉眼安睡。
在一群人驚愕的目光下,我緩緩擡起齊灏的手腕開始認真的把脈,他的脈象很奇怪,忽強忽弱難以捉摸,而且虎口處隐隐發黑,我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吩咐旁邊的阿南道。
“你去把我的銀針拿來,快一點。”
阿南低低地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我慢慢地拿起一根銀針,利落的紮在齊灏的虎口處,旁邊的老中醫剛想阻止我卻被齊睿給攔住了,我一連下了十幾針才緩緩地松了口氣,接過阿南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
齊睿疑惑地看向我,我沖他搖搖頭,老中醫連忙湊上來檢查齊灏的傷口,一臉驚訝地看向我,“公子好醫術,傷口已經止血了,不過這毒不知公子可能解得了?”
“先生謬贊了,家母乃西域人,出生醫學世家,她雖走的早,可卻留下了不少稀世珍本,鄙人不才,幼年時讀過幾本,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一種奇毒,名叫血鳳凰,聽說中毒者會血流不止,印堂虎口處發黑,三日必亡,醫術上記載。。。”我頓了頓,才接着道,“此毒無解!”
言畢,帳內一片嘩然,衆人本是看到了希望,誰知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只有那老中醫靜靜地站了一會,看向我,“老朽在西域一呆數年,雖對此種劇毒聞所未聞,但老朽一直相信萬物相生相克,世上本沒有無法解的毒,只是世人愚鈍并未發現罷了,适才看到公子止血的手法,只覺得人外有人,公子若有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