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齊睿卻很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起來,“徐卿,你的分析很是有理,可有一點你可是說錯了,柔弱這個詞萬萬不能用在小七身上,她呀,就是個表裏不一徹頭徹尾的瘋丫頭。”
我怒瞪了齊睿一眼,擺擺手不想和他一般見識,三人入了席,齊睿越發的恬不知恥,得意忘形。
“我跟你說,我們小時候就數小七最奸猾,宮裏哪個沒被她耍過,還記得她九歲那年,我們兄弟幾個一起游湖,就聽到‘撲通’一聲,她哭喪着臉跑過來說她母親的遺物一副珠串子掉進水裏了,我們幾個頓時就急了,那是她最寶貴的東西平時誰看一眼都不給,現在竟然掉到水裏去了,她嘟嘟囔囔的說完眼見就要哭了,可把我們給吓壞了,一個個的‘撲通撲通’地往裏跳,你猜怎麽着,她就站在岸邊轉着手裏的珠串笑得一臉燦爛的罵我們是‘笨蛋’,饒是脾氣再好的六哥都有些生氣了,你說,你怎麽能用‘柔弱’來形容她呢!”
徐卿聽完莞爾一笑,拿着酒杯站了起來,“姑娘是性情之人,徐卿敬你一杯。”
我苦着臉飲盡那杯酒,微微嘆了口氣,“我那英明神武的形象啊,全被小十這個沒良心的給敗光了。”
齊睿見美女愛聽還想和接着講被我用眼神喝止,“小十,你說得太多了。”
他這才不甘心的閉嘴,徐卿看着我們兩人一個憤怒一個哀怨的模樣,終是忍不住小聲地笑了起來,“你們感情可真好。”
我郁悶的喝了口酒,“我可不這麽覺得。”
齊睿立刻附和,“誰跟她感情好啊!我對徐卿姑娘才是一往情深呢!”
徐卿不置可否地笑笑,神态從容不驕不媚,饒是我這種看慣了後宮美女的人都忍不住為她叫好,本是存了試探的心思,害怕單純的小十被手段高明的女子騙了去,可誰曾想人家根本不在乎,不是嘴上說的不在乎,而是眼神裏,眼神裏的高貴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僞裝的,不得不承認,我對這個叫徐卿的姑娘存了一分的好感。
幾杯酒下肚話也多了起來,“徐卿姑娘,我聽你談吐不凡氣質絕佳,怎會流落青樓?”
徐卿的眼神裏透露出一絲的悲傷卻也是稍縱即逝,小十狠狠地用手肘戳了我一下,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提到別人的傷心事了,剛想轉移話題,就聽到徐卿緩緩地道,“我本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十年前父親得罪了朝中權貴被處以死刑,母親傷心欲絕沒幾年便病逝了,我本是要去投靠遠房親戚卻不想被賣到了青樓,媽媽看我生的好便做了雅妓,這幾年風雨飄搖的也算是習慣了。”她含笑看了看我們,十幾年的辛酸往事說起來竟也只有寥寥幾句,仰頭飲盡一杯酒,接着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我不覺得自己可憐,真的,這些年想要贖我的人也不少,十爺也提過,都被我拒絕了,你們說我孤傲也好,說我不自量力也好,可我有自己的想法,出去又能怎麽樣呢?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嫁到別人家做個妾,伺候公婆,伺候大太太,還要看着夫君的眼色過日子,還不如這裏的日子自在呢,那些男人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反而要看我的臉色,不過就是名聲壞些,可這麽多年了,要壞早壞了,況且我憑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不覺得丢人!”
我一愣随即大笑了起來,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姑娘才是女中豪傑,你這個朋友我顧念卿算是交定了。”
她也站了起來,眉眼含笑,“謝姑娘不嫌棄,徐卿也好久沒這麽開心過了,今晚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齊睿撫額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前一個小七就夠讓人頭痛得了,現在又來了一個你,得,這下算是徹底的熱鬧了,那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這一場酒喝得酣暢淋漓,三個人你來我往的還覺得不過瘾,最後又叫幾個小丫頭在院子裏擺了桌子對着皓月長空飲酒作詩,小十一時興起竟拉着徐卿在院子裏來了曲琴簫合湊,琴聲婉轉,簫聲激揚,卻一點也不顯突兀,二人合作的天衣無縫果然是比一個人孤單的獨奏要好聽得多。
等我們告辭的時候天都黑透了,徐卿把我們送到院子門口依依不舍地告了別約定了下次再聚的時間,我和小十才踏出了小院,馬車停在巷子頭,齊睿低聲囑咐小厮去取,我擺擺手阻止了他。
“走兩步吧,剛好醒醒酒。”小十點點頭讓小厮先到馬車旁等候,伴着我緩慢地走出小巷。
夜晚的風可真涼啊,吹在臉上刀割一般,酒也醒了大半,出了巷子就進入了人聲鼎沸的鬧區,“醉紅樓”三個明晃晃的大字閃得人眼睛疼,門口的姑娘熱情似火的把我們往裏面推卻敵不過小十一記淩厲的眼神只好退去,我覺得新鮮站在門口看了許久,小十終于忍不住出聲催促。
“有什麽好看的?鬧哄哄的快走吧。”
我今晚是真的喝多了,走路都有些不穩現在吹了風只覺得頭痛欲裂,也想快點回去,點點頭剛想回身突然感覺到一束冷冷的目光,擡眼望去,正迎上一雙含笑的眼睛,是一個陌生男子,約莫二十五歲左右,身着一件黑色狐裘,腰間挂着一塊上好的玉佩,長發不羁地披散,眉宇間俊朗逼人,渾身散發着一股野性美,只是那目光冷得瘆人,雖在笑着卻讓人感覺不到溫度,他也只是稍稍打量了我一眼,随即轉頭看向齊睿,兩人顯然是認識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那人轉身走進了醉紅樓,不知為什麽我只覺得齊睿的眼神有些躲躲閃閃的不自在,剛想細細探究一番,齊睿突然拉了我的手臂轉頭就走。
回去的路上,齊睿一直叽叽喳喳的問我對徐卿的印象如何,我倚在車廂的一側昏昏欲睡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沖動,微微撐起身子緩緩地道,“小十,我跟你說實話吧,徐卿是個好姑娘,單是那股不睦權貴的傻勁就值得結交,可也只是結交而已,你自己說她那樣的人是你駕馭得了的嗎?”
齊睿聽完我的話兩眼突地瞪圓,聲音裏隐隐含着怒氣,“駕馭?你憑什麽以為我駕馭不了她?再說了,我若是真心喜歡上一個姑娘自是百般呵護的放在手掌心,哪裏需要駕馭她?”
我嘆了一口氣,“可她的身份是不被皇家包容的,你剛剛也聽到了,她不是那種以夫為天甘心做人家小妾的一般姑娘,你若是想娶她沒有八擡大轎明媒正娶,人家是不會願意點頭的,小十,你自己想想,你母妃,你父皇會讓你娶這樣一個姑娘做正妃嗎?”
齊睿冷冷的哼了一聲,“小七,我算是看錯你了,我以為你不會在乎她的身份,可沒想到你和那群勢利小人沒什麽區別,今天我還就告訴你了,我就喜歡她這股倔強勁,徐卿我還真是非娶不可了!”
我知他是真的動了怒了,心裏罵他的臭脾氣,面上只能安撫道,“算了算了,誰要我那麽倒黴交了你這麽一個朋友呢,你想娶就娶吧,今天拉我過來無非就是想讓我幫你出個主意的嗎,我告訴你齊睿,主意我是沒有,但若你真的堅持我當然會站在你這邊。”
齊睿挑了挑眉,轉過頭去不理我,我只好厚着臉皮湊到他面前,伸手掐了掐他氣鼓鼓的臉,調笑着道,“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都說了會幫你了,怎麽脾氣這麽壞?這樣就生氣了。”
齊睿實在是繃不住了這才回頭,卻也是不情不願,“真的?”
我連忙正襟危坐。單手舉過頭頂,一本正經地道,“當然!”
齊睿這才隐了怒氣正了身子,我連忙轉移話題,,“剛剛“醉紅樓”門口遇到的男子是誰?我瞧着應該是你認識的吧?”
齊睿一愣随機輕咳了一聲,眼神有些躲躲閃閃的許久才道,“那是匈奴的二王子,這次來議和的使者之首。”他被我緊盯着的目光追的實在有些不自在,這才和盤托出,“這個二王子名叫耶律弘毅,就是個實實在在的纨绔子弟,荒淫無度,來到邺城後還不知收斂正事沒做成一件,成日留戀于青樓酒肆,父皇對他的印象尤其的差。”他頓了頓,嘴角扯起一抹詭異的笑,“這個二王子最讓人驚奇的是他竟然男女通吃,好男風,剛開始時父皇派七哥與其周旋,沒想到那家夥竟然當着衆人的面當場調戲了七哥,說是只要他從了他,匈奴願意接受大齊所有的條件,小七,你沒看見當時七哥的臉,瞬間變了七種顏色比彩虹還要絢爛,要不是顧及着大齊的臉面,以他的性子哪管什麽王子公主,當場揮鞭子都有可能,後來父皇無奈只好把和談的事項交給了六哥,耶律弘毅大嘆可惜,不死心的老往七哥府上跑,和談的事拖到今天都沒解決。”
“撲哧”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終于知道小十為什麽見到他就緊張了起來,感情是明哲保身怕人家看上他呀,笑着笑着突然想起幾天前齊灏派了貼身的小厮送來一件上好的雪白狐裘,當時我還奇怪按照齊灏那種顯擺的個性怎麽不親自來求感謝求誇獎,随口問了一句來送東西的小厮,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只說了句王爺最近比較忙,當時沒怎麽注意現在想來忙什麽,忙着躲人吧,腦子裏就浮現出齊灏那雙經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恐怕開始冒火的模樣,真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