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雪或】magnet

第44章 四十一之章

腳下的臺階微微地震動着，發出輕微的隆隆聲。

巨大的神明悠然自得地坐在神位上，絲毫不顧逐漸剝落消亡的身體。大概早已看破了世間變遷，如今，他的那雙眼睛裏平靜地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Dues淡淡地望着幻想空間裏的碧空，随後像察覺到了什麽，低頭看向因果律大聖堂的某個方向：“你來了。”

一條人影出現在Dues跟前。他先是環顧了一遍四周，沒有看到姆魯姆魯的身影——當然，更沒有其他持有者的影子——然後，他将目光轉回了Dues身上。

Dues也不急着開口，他巨大的面具和他的身體一樣在逐漸崩潰，那只大眼睛躲在神祇面部的那片微妙的陰影中，泛出一股淡淡的紅色。

他就那樣靜靜的凝視着來者，像是在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直到對方斟酌着開口：“Dues。”

“突然來找我，發生了什麽嗎，雪輝。”Dues明知故問。

天野雪輝神色複雜地眯小眼睛：“你明明都知道了不是嗎……從秋濑君身上。我只是有點不明白，為什麽偏偏是秋濑君？”

天野雪輝的疑問包含了許多信息，Dues卻贊許地點了點頭：“我沒想到你竟然能察覺到這種地步。既然你都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了，那我就幹脆全部告訴你好了——你這次來找我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他’嗎。”

“這一切，其實都是姆魯姆魯的緣故，正是由于她，才讓我注意到‘秋濑或’這個存在的。”Dues擡起眼睛，像是在回想着什麽，眼底帶着那抹饒有趣味的神情，“和如今的2nd不同，秋濑或、确實是二周目的人。這麽說吧，其實那是更前一段時間的事了。”

Dues頓了頓，他觀察着天野雪輝的每一個神色，然而少年只是在聽着他的話，臉上的表情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時間與空間的神感到有些無趣，明明天野雪輝以前想到什麽，臉上就會擺出來。果然還是參加日記戰之前的那個天野雪輝更有趣一點。

“當時我只是覺得，姆魯姆魯的小動作好像很有意思，因此就放任她去做了。現在想來，那個時候起，姆魯姆魯就應該被來自‘未來’的她給掉包了吧。”Dues好笑地扭起嘴唇，“被自己的使魔小瞧，确實是有點意思。她以為我只不過是個快要消失的沒用的家夥，不過那一次，的确是她太失算。”

“她不小心敲碎了2nd的因果律，導致2nd消失。然而那個時候，二周目的日記戰已經開始了，2nd消失掉的話、1st也會死去——被3rd殺死，然後成為第一個被淘汰出局的日記持有者。”Dues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天野雪輝，少年微微垂着頭，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當務之急的便是、讓1st活下去，然後讓游戲像一周目那樣，進行下去。”

“然而當姆魯姆魯趕過去的時候，1st已經被3rd追上并且捅成重傷……讓我想想是在哪裏。”Dues瞥過天野雪輝猛地攥緊的拳頭，“哦，就是在櫻見市的一處裝修中的大廈裏，14樓——你第一次被标記DEAD END的地方——然後，你和秋濑或，就是在那裏相遇的。”

“你本來已經被3rd擊成重傷，眼看就沒救了。唔，大概人類在臨死前都想要拼命的活下去吧，我曾經也是這個樣子。所以當時秋濑或将你扶起來的時候，你的眼神就好像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一樣，向他求救了。”

“也不知道秋濑或那小子怎麽想的，臉色一下子就柔和下來并且決定救下你。他向姆魯姆魯提出條件，在你重傷的期間，他會負責你的日記戰進程；相對的，她必須将你治好。”Dues撐着下巴，将當時所見的情景一點一點地說了出來，“我當時還很奇怪他為什麽要為你做這麽多，不過後來就想明白了。”

“那個秋濑或、在你向他求救的那一瞬，就愛上了你吧。”他一邊說，一邊掃了眼看上去毫無反應的天野雪輝，“然而秋濑或畢竟是個偵探，他處理事件的風格和我妻由乃甚至和你都截然不同。比起相互殘殺，他認為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因此游戲的進度和現在一樣，越拖越慢，并且因果律還有了無法逆轉的改變的可能。姆魯姆魯當然不會容忍這種事繼續發展下去。所以在秋濑或代替你進行日記戰的同時，姆魯姆魯也在加倍地修複被她損壞的我妻由乃的因果律。”

“并且最終，姆魯姆魯搶先了一步修好了2nd的因果律，并且利用你，成功地讓秋濑或失去記憶。”Dues漫不經心地撐着下巴，“不過現在想想，那把記憶之刃的威力也不過如此。它雖然讓秋濑或忘記了1st，然而他對1st的感情卻殘留下來了。并且，在第一眼看到‘這次’的1st之際，那種感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認知裏。”

“只不過他沒有了之前的記憶，所以他一直都認為，他這一次對你也是一見鐘情。”Dues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其實并不是。”

“他一直沒有注意到，不過你卻注意到了，雪輝。”Dues慢悠悠的說，“沒錯，秋濑或最後似乎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為了保險起見，姆魯姆魯甚至将秋濑或這個真實存在的‘人’也一起消除了。”

“現在的秋濑或，只是我創造的一個為了監視日記戰而存在的一個高度信息集聚體而已。”Dues沉默少頃，最終說出了一個令天野雪輝臉上血色盡失的事實，“他所有的行動，都是我的意志授予的、他的一切都是虛假的。當然只有一樣除外，那就是他對你的感情。不過這種心情又有什麽用，我一旦消亡，他作為我創造出來的東西，也會随着我的消失而被解體，最終回到全宇宙的記錄（阿克西記錄）中。”

“這就是秋濑或的末路，雪輝。”Dues緊緊盯着天野雪輝緊繃的身體，“所以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你只需要投入這場游戲并且取得勝利。”

天野雪輝半天都沒有動作，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最終，他開口輕輕的說：“也就是說，你并不承認現在的秋濑君？”

“……沒錯。”Dues擡起下颔，“他的存在只是我創造出來的假象而已。”

——那個少年偵探，早在這場游戲開始前、就已經消失了。

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斷掉的聲音。

天野雪輝愣愣的盯着自己的鞋尖，渾身僵硬。

雖然、想過Dues和秋濑或的各種關系，然而卻怎麽也想不到，秋濑或在此之前就已經因為自己的緣故被拖下了這攤渾水。甚至到了這次游戲開始前、還被Dues——不，現在應該說是我妻由乃——的使魔又是抹去記憶又是消除存在。

實在太可笑了。

“就算是現在的秋濑君，也是真實存在的。”天野雪輝在開口前，想了很多。然後，他好像逮到了什麽線索，昏暗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下。

“嗯？事到如今，你依然這麽認為嗎。那我可要好好聽聽能讓你這麽說出口的原因了。”Dues撐住下巴，饒有興趣地垂下眼睛。

“首先，是秋濑君的決心。我不認為身為時間與空間的神的你，會這樣偏向我。雖然你的确是看好我，但是如果我被別的持有者标記DEAD END，你是不會管我的。應該說，你會饒有興趣的去觀摩而不像秋濑君那樣，甚至是盤算着要怎麽殺死日記持有者。如果秋濑君真的這樣付諸了行動，你會毫不猶豫地立刻就将他解體吧……就像你剛才告訴我姆魯姆魯對秋濑君做的那種事一樣。”

Dues在神座上稍微坐直了身體：“哦？沒錯。如果作為監視着的他太過于幹涉游戲，我的确會立刻消除掉他的存在。嗯……？所以你就直接對他開槍了？”

“其次是關于8th的子日記。”天野雪輝擰起眉毛，“我以前一直以為秋濑君只是普通人，然而後來他卻突然有了未來日記。我曾經有段時間還以為他是你隐藏起來的底牌。但是漸漸地，我發現并不是這樣。秋濑君不是從你這裏獲得的未來日記，然而他的日記存在卻是合理的。于是我就在想……會不會是8th的日記緣故。”

“想到8th子日記的可能性，那些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雖然我并不明白他和8th有過什麽交涉。不過這并不重要。”天野雪輝直接無視了Dues的問話，他的語速有些快，裏邊夾雜着一點輕微的不自信，“如果他只是你的意志，那麽、他就并不存在自己的意志，也就是說……他不會有現在的那一部【偵探日記】——Dues，你真是惡趣味，明明知道這一切，卻總是當做不知道。”

巨大的神祇直直的注視着天野雪輝，後者仰着頭回視他，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

“你成長的很快，雪輝。”短暫的幾秒沉默過後，Dues點了點頭，“雖然我更喜歡以前好欺負的你。”

“……”天野雪輝抽抽嘴角。

“不過，你是出于什麽目的擊傷秋濑或，我很好奇這一點。”Dues的話題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說了能有什麽好處？”天野雪輝反問道。

“……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滿意的話。我會想辦法保住你的秋濑或。”Dues揶揄道。

“你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只要贏了這場游戲就可以了。”天野雪輝眼底的暗色終于松動了些許，他答非所問地說，“我要贏得勝利——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雪輝，你這麽狡猾秋濑或知道麽？”Dues默了很久才慎重地問道。

“……他知道了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裏了。”天野雪輝面無表情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