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寸光陰(五)
“你說你能幫我參加秋闱?”
三足烏點了點頭, 而後又嫌棄地瞥了柳缜绛一眼,“你見過像本座這般豐神俊朗的鳥麽?你當然沒見過!遇見本座就等于遇見了神, 還有什麽是不可能實現的呢!”
柳缜绛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哦,那你幫我吧。”
三足烏被他這不鹹不淡地态度氣的直翻白眼, 一句話也說不出, 最後只得一巴掌又扇到他頭上去,“你這個蠢貨!”
三足烏本就是能控制時間的大妖, 他只要帶柳缜绛回到出發前的那天,換一條路去上京趕考, 那便不會遇到那群茶棚的強盜, 也就不會在路上有所耽擱了。
柳缜绛聽完平靜地點了下頭, “那走吧!”
三足烏氣的又打他,“本座說能行就一定能行,你幹嘛總是這幅不信任我的表情!真是蠢死了!”
三足烏用靈力帶着柳缜绛成功回到了還沒邁出家門口的那一刻。
柳缜绛還不是很相信, 又沖回到屋子裏問了母親一遍。
“母親,今日是何日?”
母親面露憂色地道, “今日是你去趕考之日。”
柳缜绛又去問了父親一遍,才終于在三足烏一臉嫌棄的表情下真的相信自己回到了過去。
而後,便帶着包袱再次踏上了趕考之路。
路上, 三足烏問他,“本座明明幫了你,為什麽你還是不開心?”
柳缜绛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就是打心眼裏開心不起來,可能是之前的刺激太大了,又或者,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都還覺得自己是在夢裏。”柳缜绛垂了垂眸,他沒說自己其實一直有些莫名地心慌。
三足烏抱着胳臂揚了揚下巴,“行吧,不過你若是還有什麽事,就跟本座說,你是本座看好的人,只要本座能做到的,都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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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缜绛點了點頭,終有不再那麽僵硬,臉上帶了絲溫情,“謝謝你!”
三足烏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默認了他的感謝。
柳缜绛換了一條有些繞遠的路,成功避開了那夥強盜。
而後柳缜绛一路順暢,成功參加了秋闱。
從考場出來的柳缜绛才徹底放松下來,也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沒在做夢,真的造成了夙願。
柳缜绛給家裏寫了一封家書,而後便打算在京城中逗留些時日,等月底放榜。
然而,還沒到月底,柳缜绛就收到了夫子院送過來的一封信。信上說,他的家中遭遇了強盜,大火燒了整整一日,他的父母無一幸免。
柳缜绛當時只覺得腦袋白了那麽一瞬,而後就開始嗡嗡作響,他開始回憶起自己遭遇強盜的那一日裏每個瞬間的細節……
三足烏在外面吃飽喝足了回來的時候,柳缜绛正顫抖着手把那封信從頭到尾又讀了一遍。
三足烏見情況不對,忙快步走到他跟前,“怎麽回事?”
柳缜绛擡起頭,猩紅的雙目裏刷的淌下兩行清淚。
“他們走的那條路,就對着我家啊!不是我,就是我家啊!”
三足烏一頭霧水,被他這眼淚橫流的表情給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到底怎麽了,你在說什麽?”
柳缜绛的眼淚打濕了三足烏鑲了金邊的衣服,“那夥強盜沒有搶我,他們一路往上走,搶了我家,燒了房,殺了人!我……我寧願沒有回到過去,我寧願錯過秋闱……我想要我爹我我娘啊!”
三足烏聞言也是大驚,一邊安慰柳缜绛一邊陷入了沉思。
柳缜绛突然扯了扯三足烏的袖子,滿懷希冀地看着他,“你不是能控制時間麽,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三足烏垂了垂眸,道,“抱歉,我……”那日他太過于自負,早已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不再是妖界吃茶風雲的大妖,而是一只被束縛住的囚鳥。如果天道感受到了他的靈力,一定會再次把他遣送回那個地方……
當淚水流盡,柳缜绛的雙目中又流露出絕望,他無力地躺在床上,意識不清地開始胡言亂語。
“你為什麽要幫我!你要是沒幫我多好啊!你幫我幹嘛呀!”
三足烏咬了咬唇,他此時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柳缜绛眼裏的絕望深邃的像深淵,勾引着他陷入無盡的愧疚裏。他不敢再注視柳缜绛,只得把頭轉過去。
然而,三足烏又聽見柳缜绛低聲道了句,“我恨你啊!”
三足烏一時也紅了眼,他被關在那個地上上千年,從未與什麽人相處得這般親近過,不過區區一個凡人而已,竟然膽敢說恨他!
三足烏湊近了柳缜绛,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視自己,“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憑什麽恨我?我明明就是在幫你!”
柳缜绛卻沒再開口,只是用那雙充滿了絕望的眼睛注視着他,而後一滴淚自眼底滑落,最終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三足烏覺得那滴淚,竟有些燙手,他忽然松開了手,柳缜绛的身子撲通一聲落在床板上。
她說,“我沒遇見你就好了!”
三足烏咬了咬牙,狠狠踹了屋裏的桌子一腳,而後便氣急地離開了。
柳缜绛一直都在怪着他,一直。
直到那日他餓的不行了,忽然清醒過來,覺得自己應當回家一趟,最起碼把父母的屍身葬了,把那個老房子也埋了。
柳缜绛踉跄着推開門走了出去,一出門就踩了什麽東西硌到了腳,他低頭一看,是一個日晷形狀的吊墜,上面刻了什麽東西,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了,柳缜绛順手将它丢在了路邊,就一路往家裏趕。
走了約摸一半的路,柳缜绛才突然想起來,他好像落了一個人在京城,不過,落了就落了吧,本來就是沒什麽關系的人,非硬要走到一塊,如今分開了才是最好。最起碼眼不見心不煩,他還在恨他。
這樣想着,柳缜绛慢慢走回了家中。
柳缜绛回來地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從一堆殘骸裏扒出個模樣難辨的床,和衣躺在了上面,望着頭頂耀目的星辰,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夢裏,他竟然夢到了他。
“柳缜绛,你聽我說,我本是大妖三足烏,卻被迫困住千年,我剛從那個地方出來,就碰到了你,我是真心想幫你的,但我的實力過于強悍,逆轉時間又有違天道,所以我只能幫你一次。這一次卻也讓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估計是無法再回到你身邊了。聽着,我就當你那日所說的話都是氣話,都不是真心的,我原諒你了。但,如果你心裏真的怪我,那……那我就和你說一聲抱歉,我本意從來都不是害你,我只想你好好的。以後你身邊沒有了我,可不要再被人欺負了,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柳缜绛從夢中驚醒過來,一顆心狂跳不止,臉上皺巴巴的淚痕也不知是剛添的還是之前哭的,難受的緊。
柳缜绛剛一伸手,就發現手裏攥了個東西,是之前硌了他腳的那個日晷吊墜。柳缜绛就着昏暗的月光,卻一眼就看到了那上面刻着的圖案——一只三足烏!
柳缜绛摩挲着那上面的刻痕,沙啞地喚了他一聲,“小三子……”
……
大家聽完故事,都是一臉遺憾,只有墨錦捏着那日晷兀自研究着。
于無間把手裏的瓜子皮倒進火堆裏,時雨在一旁笑着道,“這動作熟悉的很,每次有人講故事,于公子都要吃一把瓜子,還每次都是在故事講完的時候吃完,而後把瓜子皮扔進火堆裏。”
花梨道,“每次講故事都是在夜裏麽,怎麽總有火堆?”
于無間攤手,“命運的安排咯!”
墨錦似乎是研究透了那日晷,他舉起那東西對柳缜绛道,“既然柳兄相信這些靈異志怪的東西,那麽如果我說那三足烏就在這日晷裏,你可信?”
柳缜绛先是一愣,而後大喜過望地點了點頭,“墨公子的話,我是信的。只不過,要怎麽才能放他出來?”
墨錦道,“我猜他是因為違背了天道而受了傷,原是打算在這日晷裏養傷的,但是後來有什麽人在這日晷上加了一層封印,便将他完完全全困在這日晷裏了。”
“封印?”
墨錦點點頭,“沒錯,而且看樣子,應該是個實力不菲的妖下的封印。”
柳缜绛更為不解,“可我從來都沒接觸過妖啊!我身邊一直都只有小白一個……”
柳缜绛說着,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于無間突然湊過來問道,“你能确定那個小白不是妖麽?”
柳缜绛看了看于無間,又看了看花梨和時雨,終是搖了搖頭,“我現在不敢确定了。”
墨錦把手裏的日晷遞到于無間手裏,然後于無間接過之後他卻并沒有松開,于無間疑惑地看着他,問,“墨公子?”
墨錦的視線在他手上掃了掃,而後淡淡地道,“太髒!擦過再接!”
于無間:……
“不過,你遞給我是什麽意思?”
墨錦看着正在乖乖擦手的他道,“都是你們妖族的,我認為你能解開這個封印!”
于無間眯着眼睛笑了,“你眼光不錯哦!”
正在注視着這邊的大家都很是默契地默默把視線轉向別處,某人連太大,太礙眼了!
就在于無間剛解開日晷裏的封印時,周遭突然刮了一陣大風,一截枯枝随風飄過砸在了于無間的手上,于無間吃痛掉了手裏的日晷。
那陣妖風過後,于無間一邊撿起扔在地上的日晷一邊懊惱着道,“這該死的風,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了!”
“小心!”
于無間聽見墨錦怒喝了一聲,而後一擡頭,就看到把展開的折扇擋在自己身前,一道道五彩的光在折扇的另一面不停地沖擊着扇面。
于無間手指一動,正好把那個封印給解開,便得意洋洋地朝墨錦勾了勾嘴角,“喏!成了!”
墨錦收回折扇,淡淡地對他道,“可別高興太早!”
接着于無間便看到各種顏色的靈力攻擊朝自己這邊猛攻過來,吓得他一邊大叫着一邊瘋狂逃竄!
啊!救命!救命啊!我天!救救我!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