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修）
那是個晚自習結束後的深夜。
一處幽深的小巷中，幾個人影三兩圍成半圈，被他們圍在中心的人從縫隙中露出雙腿和一雙粉色的球鞋。
露出的褲腿的紋樣彰顯着中國校服的樸素美。
“小妹妹，這麽晚了要去哪裏啊？“
“回家呀。”江若音作為被圍在角落孤立無援的角色，依舊淡定，笑眯眯的道。
“回家？回家幹嘛呀！”
“學習。”
“跟大哥哥們一起去快樂快樂啊？你這麽漂亮學什麽習啊？”
“我……”她正要開口拒絕，聽見從圍着她的醉漢們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
“那你們這麽垃圾還活着幹什麽啊？”
江若音圓溜溜的眼睛一眨，她個字矮小，只能從人牆的間隙之中看見一抹亮色。
“你、你誰啊？”
“你爸爸！”
醉漢：“我爸爸……在、在家。”
“不在。兒子在外犯病，老父親只能深夜外出給他們治病。”那個女聲有些不耐煩，“好了，你們要不要讓讓？”
江若音站在裏圈毫不緊張，甚至還覺得有點想笑。
“哎，讓讓，讓讓。”來人撥開人群，終于讓江若音看清了她的模樣。
來人正是簡檸，一身亮黃色的長款風衣，裏面是白色v領毛衣長裙，腳下踩着尖跟的小皮靴。栗色挑染桃紅的頭發卷着時髦的大波浪披在肩頭，巴掌大的臉上眉眼畫得精致。她上前将江若音護在懷裏：“乖，沒事了，有老師呢。”
“老師？”醉漢流氓們反應過來，将半圈又合攏了起來。
簡檸瞥一眼他們的動作：“對，尊師重道優良傳統，散了吧。”她将少女擋在了身後，手安撫性的握住了少女柔弱的手。
江若音低頭長長的注視着兩人相握的那雙手，鼻尖還能聞見一股幽蘭的香氣。
醉漢們沒有讓開：“我們也只是看小妹妹學習辛苦了想一起玩幫她放松的。”
“沒想到還買一贈一。”
“你是老師是吧？”
“真的有你這樣的老師嗎？”
“師生PLAY什麽的想想也挺帶感的哇！”
“老師，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在床上教我嗎？”
惡臭的黃色廢料一桶一桶朝被圍在中間兩個人兜頭澆去。
靠牆而站的纖細校服少女嘴角繃的筆直，但黑葡萄一樣的眼中倒不顯慌張。她眼睛盯着面前那人的背影，忽然伸出了手，輕聲開口：“老師，你頭發亂啦。”
“啊，哦，謝謝。”簡檸溫柔的跟身後的小姑娘致謝，轉過頭對着醉漢流氓時臉上瞬間變回百無聊賴的表情。
醉鬼流氓：“……”
喂喂，你們兩個人先看看周邊情況好伐？
這麽淡定實在是挫傷他們身為流氓的自尊心啊。
“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快回去洗洗睡吧。”簡檸打了個哈欠，她低頭看一眼昨天才做的指甲，忍住了戳進耳裏清洗被荼毒耳朵的沖動。
“睡？”醉鬼流氓們嘴裏噴着酒氣，“一起啊。”
他們伸手去捉兩人的胳膊。
唉，怎麽現在的人對老師一點敬重都沒有了呢？
簡檸頗為惆悵的嘆口氣，側身更是将身後的少女擋個嚴嚴實實。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她伸手捏住對方握着她胳膊的手腕，用力一掰：“放手。”
對方吃痛松手露出被惹怒的深情：“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好煩吶。”簡檸塗得豔麗的紅唇扯出嘲諷的弧度，“垃圾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到點找個桶自己鑽進去不好嗎？”
“你、你說誰是垃圾！”
“還能是誰？仗着自己多長了個鳥利用性別差異的身體優勢欺負女性以此獲得快感的你們呗。”
“你！”被說中了軟弱心思，變得惱羞成怒起來。
簡檸毫無懼意：“你們有本事找個勢均力敵的男性切磋……”話音剛落，巷口走過的高瘦男性身影……
那個身影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話，腳步頓了頓。
“……”簡檸一拍手：“算了，你們還是沖我來吧。”
剛剛昏黃的燈光餘韻掃過巷口路過人影的衣角。顯露出跟她身後少女身上校服一樣的紋樣。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一道清亮的少年音插入其中：“喂！算了吧。”
簡檸驚訝的看着那道人影沒有離開，轉進了巷子，慢慢的走近他們。走近了才發現，少年長得極高，所以後背不自覺的微駝。少年不怕冷脫了校服外套攥在手心裏，內裏的白色衛衣套在他身上空空蕩蕩，袖子挽上去，露出竹竿一樣的削瘦的手臂。
“我說，還是算了吧。”
“關、關你屁事！”醉鬼流氓們見有男性去而複返，怯懦了一分。再一瞧只是個身穿校服的少年而已，便又生出了幾分底氣，“沒你什麽事兒，快滾吧。”
少年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擡高了音量，指指他身後的昏暗的牆頭，看着醉鬼流氓：“這裏有監控。”
醉鬼流氓們一愣，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片虛無的黑暗，他們什麽都沒有看見。
“那裏，監控燈在亮。”少年篤定道。
醉漢瞪大充血布滿紅血絲的醉眼盯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啊！還真有！”
他們聽見豔麗女人恍然大悟的聲音，漿糊腦袋黏稠的無法思考。
啊……那大概是真、真的有吧。
簡檸在包圍圈中掏出手機：“我想剛剛報的警差不多警察也快來了吧？”
醉鬼流氓心生了退意，卻還要硬撐着氣勢，回頭惡狠狠的斥道：“你、你們不要得意。下、下一次……”他們踉跄着腳步相扶着離開。
簡檸盯着他們的背影直到消失，而後一把将小姑娘抱進懷裏，哄着：“好了好了，沒事兒了啊。”她擡頭看着那位熟悉的少年，“謝謝你啊，盛夏。”
“謝謝你。”江若音的半張臉蒙在簡檸懷裏，道謝的聲音細細的。
少年眼睛盯着女人，忽然開口：“你真的報警了？”
簡檸讪笑：“……”不要拆穿我好嗎？
那個時候一眼瞥見少女的校服衣角，她熱血沖頭第一反應是開口吸引醉漢流氓們的注意力——有什麽沖我來！
然後……就暫時沒找到機會了。
“這次多謝你了啦。”
少年“哼”了一聲，扭頭悶聲道：“走了。”他長腿一邁就是一大步，很快便走出去好遠。江若音還在她的身側安靜的站着，簡檸只能看着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單手曲成半弧放在嘴邊：“謝——謝——你——啊——！”
“謝謝——你啊——”身邊的少女也有樣學樣，軟萌萌的聲音像飄着的白羽，在黑色半空中一飄一飄的。
簡檸的心像是被羽毛撓中了，變得一樣軟乎乎的，她笑眯眯的将少女摟進懷裏：“走了，回家。”
江若音打電話給了母親，約定了地點，便等待着。
江母來的很快，而且……
很拉風。
簡檸看着停在巷口的高級車，江母穿着一身修身高級的職業套裝從後座上走下，脖子上的項鏈跟耳上的耳墜成套，閃爍着奢侈的耀眼光芒。
江母踩着高跟鞋優雅的走到二人面前。
“媽媽。”江若音乖巧的喊道，走到母親身邊。
江母朝簡檸矜持的打了個招呼：“老師您好，我已經聽音音說了事情經過了，我替我家女兒謝謝您。”
簡檸的嘴角噙着同樣角度的微笑：“您客氣了，江同學剛剛已經自己說過了。”
江母微笑。
簡檸微笑。
江若音：“……”
氣氛似乎有點不對勁。
江若音在強大氣場對撞的夾縫中頑強發聲：“媽……”
“哦，”江母最後一次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名年輕豔麗的女子，垂下眼眸，“老師，您住在哪裏，要不要跟我們的車一起回去？”
“不用了。”
“好，那我們就先走了。”江母仿佛早就對簡檸的拒絕求之不得，幹脆利落的牽着女兒的手轉身上車離去。
車子發動起來，簡檸的身影很快被抛在之後。
江母戴上眼鏡，翻閱着手中的平板。江若音安靜的靠着車門邊端莊的坐着，臉朝窗外看着不斷被抛在身後的街景。
“音音，”江母的眼睛盯着手中電腦，頭都不擡，“那個老師怎麽回事？”
江若音一動不動。
“是不是她……”
穿的那麽明豔，很容易招惹是非。
“不是的。”江若音的聲音輕輕軟軟的，語氣很堅定。
“哦，”這件事情就此揭過，江母将那句說了一百遍的套話又說了一遍，“那你自己小心，別讓媽媽操心。”
“嗯。”江若音點點頭。
她想了想補充道：“有監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