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今天, 女魔頭來的非常早。
淩晨兩點四十四分時, 被郵件轟炸,緊跟着,又接了兩個電話,姚麗本來很精神更精神了,心裏罵對方去你媽的, 面無表情, 但聲音裏有微笑:
“我的兵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別栽贓。”
一大早,姚麗殺氣騰騰到辦公室, 第三方被查, 稅務局那邊發現一直和鑫盛關系頗佳的騰躍并沒有該有的相應增值稅, 沒法反駁, 因為如今稅務局的金稅三期大數據系統不會有問題,有問題的, 只能是鑫盛。
簡嘉來到後,先被姚麗招到辦公室,門關上。
“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女魔頭在見到她之前, 思考了五分鐘。
“什麽?”簡嘉不明白。
很快,證據被擺上來, 簡嘉在判斷了十幾秒後開口說:“跟我沒關系, 我從來沒有跟騰躍那邊聯系買賣發票的事。”
“啪”一聲, 一張有簡嘉簽字的憑據甩過來, 姚麗嘴巴沒動。簡嘉低頭認真看了看, 她想起來,但只是奉命行事,愣好半天,簡嘉清醒過來:
這是找她背鍋,因為,稅務局查到了。
她什麽都不知道。
姚麗從她的面部表情裏精準地判斷出小朋友的情緒,等片刻,問她:“前幾天的事,你做的?”
這種設計精妙的造假,本來,對于簡嘉這種初入職場的菜鳥職員來說,經驗匮乏,是發現不了問題的。但她做財務确實有天分,某種程度上,和那位醫生一樣偏執,不把分析性程序做透不罷休。
好像,她只對和陳清焰這段關系不夠謹慎外,其他,都是高度戒嚴狀态,她不想人生裏再出意外。
“是,”簡嘉承認,很爽快,“會牽連鑫盛的,我查過,有個罪名叫‘持有僞造的□□罪’,所以絕不可以留在鑫盛,不能在我們手裏。”
說完,她從包裏翻出鑰匙,“我留了證據,為防止查他們時連帶着鑫盛的財務也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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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姚麗用種冷漠又奇怪的語氣問她,簡嘉扭頭朝外看看,什麽也沒看到,因為百葉簾被拉上了。
“好,你去拿來我看看。”姚麗紅唇動了動,下巴揚起個弧度。
簡嘉迅速從女魔頭辦公室出來,她打開櫃子,一瞬間,知道東西被人動了,她做事情,喜歡井井有條,從來沒有亂丢亂放的習慣,簡嘉覺得心在往下沉,翻了翻,影印資料和複印的憑證都不見了,她整理出的一切。
但櫃子的确是鎖着的。
簡嘉渾身冰涼地呆住,很快,她再次踏入姚麗的辦公室,姚麗已經不願意再多花一秒看她讓人氣悶的表情,而是說:
“稅局的人昨天下午在你那兒找到□□,所以,小朋友,你很有先見之明,持有僞造□□罪,跟你正配,你應該在吃牢飯前好好準備下交接工作。還有,你被開除了。”
昨天下午,姚麗出短差沒回來,簡嘉請假。
姚麗沒有任何內疚,她替簡嘉說過話了,盡管,簡嘉不知道。
努力過的事情沒有效果,姚麗不會浪費時間,她也沒有那麽濃烈的憐憫情懷,此刻,以最大的善意再度提醒她一次:
“你肯定得罪人了,而且來頭不小。”
“不可能!□□不在我手上了,我……”簡嘉看着姚麗精致的假睫毛眨了兩下,她喉嚨一陣疼,知道對方沒有興趣,而且也不會站到她這一邊。
事實情況是,這個時候,沒有人會站到她這一方,她身後,習慣性空無一人。
兩件事同時發生,簡嘉大腦一片空白,許久,只抓住一個信息 ,她可能锒铛入獄,成為簡家第二個進監獄的人。
“準備一下,你要配合有關部門調查。”姚麗簡單說完,電話突然響起來,她接了,對簡嘉下了個逐客手勢。
簡嘉失魂落魄地走出來,她勉強對上來想打聽消息的小菜鳥同事笑笑,一路走,所有人都在看她,但在和她目光接觸上時,又若無其事轉開,繼續手頭的事。
進衛生間後,簡嘉渾身發抖,她忍不住哭了。
恐懼感瘋狂襲來,不可以,她絕對不能再成羞恥,簡嘉伏在冰涼的牆磚上想象這是誰的懷抱,她肩膀顫動的厲害,但沒有出聲。
今天是陳清焰重回手術臺的第一天,小手術,一個多小時而已,他戴着口罩,只露眉眼,那裏變得更為清隽。但手術,依然像一場高級且傲慢的尋情逐愛,只不過,醫生覺得自己像獵物,他心甘情願等他小鹿一樣的獵人來圍堵他。
周瓊等了很久,才見到陳清焰,有點猶豫,因為陳清焰永遠一副“我很忙”“沒時間”“對不起”的拒絕三連表情。
她想過來道個謝。
給周家老人動手術的是胰腺外科的頂級大佬,這讓周瓊感激涕零,她沒買別的,因為見過陳清焰吸煙,好像瘾不小,自作主張買了據說很流行的萬寶路27號。
陳清焰換下綠色手術服、拖鞋,在拐角走廊看到周瓊,對方略局促,總帶點不知所措的讨好和殷勤,但不能提簡嘉,那會讓周瓊迅速切換模式,暴露她性格潑辣的一面。
“我戒煙了。”陳清焰明确拒絕了心意,這件事,他沒給自己留任何餘地,循序漸進是不存在的,雖然會難受,但現實中有比戒煙更難受的事在腦子裏,兩相比較,戒煙是小事。
“我年紀不小了,為孩子考慮。”陳清焰居然有心情和她聊兩句,周瓊懵了,她有點困難的問,“孩子?”
意識裏,陳清焰他媽的什麽時候結的婚?還他媽這麽快有了孩子!
陳清焰淡淡的:“我會和程程生孩子。”
“啊?”
他側過臉看看周瓊:“我只跟她生孩子。”
說這話時,陳清焰面孔平靜,心裏面,則完全是一頭愛欲交織的雄獸,散發着危險又溫柔的味道。
周瓊啧啧稱奇,當然,也是在心裏,她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目光看着比她們大十歲的醫生,在感慨,也許陳醫生真是吃屎長大的。
罵人也是門手藝,周瓊可以一天不重樣,她七年級時曾在菜市場和大媽大打出手,并在罵人上,完勝對方。
在她的嘴巴裏,陳清焰吃屎腦子進屎絕世大渣男祝他永遠不舉……總之,她在罵陳清焰上,表現出的是一個合格閨蜜的素質,當時,簡嘉捂住了她的嘴,不讓罵,周瓊知道簡嘉聽不慣髒話。
“陳醫生,您這是,想複婚啊?”周瓊忍不住問。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陳清焰放慢腳步,他說:“嗯。”
周瓊簡直又想跳腳罵他了!
他怎麽有臉?他怎麽有臉!
“沒有人會原諒新婚夜就把新娘子丢下的男人。”周瓊忍無可忍,“陳醫生,你傷透了程程的心,她不會回頭的。”
陳清焰的心則閃回到那個晚上,所有的細節,他記得一清二楚,整個人漂浮在不确定的深淵上,他薄唇又成一線。
“如果,程程跟你那前女友,”周瓊吸口氣,她壓根不想提名字,嫌髒嘴,“被綁架了,只能救一個你救誰?”她突發奇想,忽然就預設一個幼稚語境。
“程程。”陳清焰竟認真地回答了她的鬼問題,眼睛直視,一點沒有閃避。
n bs 切,男人都會花言巧語,周瓊心裏翻白眼,随口瞎扯:“程程以前看中過一把大提琴,上百萬,你舍得給她買百萬的大提琴嗎?”
在她的概念裏,錢雖然不能等同于愛情,至少,可以代表愛情的一方面。
陳清焰沒說話,他訂的大提琴,的确是百萬起步價。
他這個位置,年收入很高,骨科本就是所有科室裏最賺錢的科室之一。陳清焰帶組,科研經費又不少,在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存款後,他沒有逞能,也沒有吝啬,給簡嘉訂了一把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大提琴。
果然不敢吭聲了,一試即知,周瓊鄙視他,明明家裏那麽有錢。
晚上八點一刻,簡嘉拖着疲憊的身體像喪家之犬一樣回到繁華裏,兩腿虛軟,她被吓到了,這一點沒辦法,她還太年輕。
但簡嘉緊繃着一條線,她依然趁坐地鐵的功夫,和學法律的高中同學聯系上了。下地鐵後,一路上,她都在講電話,老同學熱忱,但表示這種情況非常棘手,再好的律師,也繞不過鐵板釘釘的法律。
她脆弱又堅強地調整好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好,簡母今天不回來,會住華縣。
眼淚留在心裏翻騰就好。
門是開着的,簡嘉以為是周瓊先回來,以為她準備下樓扔垃圾。
進來後,她的心髒再次被緊攥:
家裏一片狼藉。
碎掉的花瓶、被踢翻的凳子、打開的抽屜……
簡嘉逼着自己把每個房間檢查一遍,沒少東西,但書房最亂,她所有東西都被扔在地上。陳清焰的信也混在其中,她彎腰撿起來,先放到包裏。
空蕩蕩的家中,只她一個人,如處地獄,簡嘉忽然極度恐慌,她撐不住那根弦了,打電話給周瓊:
“你晚上回來嗎?要陪爺爺嗎?”
“啊,我忘記跟你說了,程程,今晚跟我爸輪個班,我跟我媽頂一晚上,怎麽了?”周瓊在那頭噼裏啪啦,嗓門不小,她手裏拎着剛買的蝦餃,出現在103一樓大廳,等電梯。
簡嘉眼圈頓時紅了,弦斷的清脆,可她忍住:“沒什麽,我就問問你今晚回不回來,你好好照顧爺爺。”
她擦幹眼淚,拿起包,迅速跑出來,先去找物業,溝通無果。
小區破舊管理松散,雖有安保,但人員進出自由,從不核查身份。今天丢自行車,明天丢小電驢,都是不了了之。
監控很難查,根本不知道是哪個時間段進的賊。
物業的人對她态度很敷衍,簡嘉争辯幾句,只好報警,但家裏沒之值錢的東西,而且,似乎什麽都沒丢,只是被翻亂了。
簡嘉突然覺得頭皮發麻。
她真的很害怕,這也許是報複。
對方顯然知道她精确的租房住址。
猶豫着再給周瓊打電話,沒人接。周瓊到晚上調的靜音,怕打擾老人休息,她在水房排隊打熱水。
簡嘉在路燈下蹲着反複撥,她哭了,像被人追打的小羊羔無處可逃。
手機屏幕兀自在陪床上亮着,周母站在護士身後看給老人定時檢體。
門被推開,陳清焰走進來,他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程程”持續不停。
他直接拿起手機,走出來接聽。
“瓊瓊,你今晚能不能回來?我害怕……”簡嘉捂着嘴,她眼淚掉的非常快,哽咽難耐,“我真的害怕,你回來陪我一下好不好?你要是不能回來,我也去醫院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