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天,簡嘉下午的飛機, 在酒店裏收拾東西, 那塊披肩,五十塊錢, 當時随便買的, 沒有任何質感,只作應急。
洗的幹幹淨淨,也收進了行李箱。
陳清焰也是今天的航班, 他要先送走她。
七點十三分, 醫院又緊急把他找去。
“清焰, 抓緊過來。”
分院接到一例車禍病人, 寰椎骨折,拍片, 幾乎壓到骨髓,脊柱科要馬上拿手術方案。
陳清焰驅車十三分鐘趕到時,見到病人,很快明白了什麽。
傷患渾身針眼,鵝口瘡。
術前四項結果這個點出不來,手術必須馬上做。
陳清焰讓所有住院醫生、規培生、實習生一律撤下, 喊來護士長。
這臺手術, 他主刀。
準備去刷手的那最勤奮年輕姑娘, 興沖沖要上臺, 陳清焰喊她回來:“小楊不要上了, 一邊學習。”
姑娘22歲, 眼巴巴求他:“主任給我機會啊!”
有人把她輕輕拽走,眼神示意,姑娘這才注意主任、副主任、護士長都在,小蝦米們都已經撤退得遠遠的。
“陳主任他們懷疑hiv。”同事貼耳朵快速告知。
小姑娘身子一僵,想起自己剛上班,沒男朋友,連戀愛都沒談過,媽媽希望這周末有時間一起逛街……三秒鐘,腦子裏嘩啦啦過了無數個場面,一個哆嗦,看了看陳清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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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冷靜如常。
傷的第一椎體,是臺高精度手術。稍有偏差,傷患可以永遠不用下手術臺了。
第九十八次借x透視來确定進釘方向後,陳清焰被割了手。
隔着三層手套。
他沒有慌張。
脫下手套,處理,再戴上手套,繼續手術。
這是他職業生涯中第一次被割手。
暴露在梅毒、hiv可能性的手術環境裏三十七次。
中午的時候,四項檢查結果出來:
陽性。
大主任一身冷汗,都知道陳清焰是陳部長獨子。
吃阻斷藥,查血備案,走完一套hiv職業暴露處理流程後,陳清焰在無數人的安慰下,回到酒店。
窗口期要等待十四到二十一天。
南城,下了幾場雨,氣溫回升,一樓鄰居家《動物世界》放的超大聲,恨不得告訴全小區:
“春天到了,雨季過了,春暖花開,萬物複蘇,又到了交。配的季節!公海龜趴在了母海龜的身上,發出了酣暢的聲音!”
過路的媽媽,領着小孩,聽得萬分尴尬唯恐小孩子家別好奇問什麽趕緊扯走,并埋怨業主素質欠佳,電視機,放那麽大聲擾民不知道嗎?
沈秋秋頂着精致的妝容,聽見這兩句,心情非常愉快地笑了笑。
到餐廳,和許遠矜持地吃了第三頓飯,感覺越來越好。
“CFO是我最後的目标。”沈秋秋一臉躊躇滿志,她脫了外套,袖子挽起一截,露出豐腴白皙的小臂,不時的,撫弄下剛做的頭發。
這讓她迅速多了女人的妩媚。
許遠笑笑:“CPA考幾科了?”
沈秋秋覺得和許遠聊天一點都不枯燥,相反,他能給她許多一針見血的提議,而且,就自己職業前景,談得深入到興奮,很難翻頁,像書被打濕,黏在一起。
不過還是很快,兩人去開房,在床上,沈秋秋被許遠徹底打濕,終于把飯桌上的話題翻頁。
她努力表現得像個處。女。
“我腰好酸。”沈秋秋很會撒嬌,她知道女人在床上應該是什麽樣子,癱在被子裏,懶洋洋的。
許遠笑着拍了下她的翹臀,把人翻過去,又上了一次。
中間,沈秋秋回頭,隔着眼淚想去親他,被撞的,淚水不斷,但許遠不讓,他從不和女人接吻。
所以,眼淚就只是貼在眼膜上,鼓着,再掉下來。
床單上有淺褐色分泌物,似血,又淡些,許遠看到了。
第一反應是她在生理期。
“不好意思。”許遠動了下唇。
沈秋秋滿臉春。色沒褪幹淨,告訴他:“我是第一次。”
許遠心裏惡毒地笑了,第一次,即使是真的,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等沈秋秋去浴室,他起來,翻她的包,裏面華麗的一堆,補妝用的一切,夾層裏,才是套子和衛生棉條。
她生理期,快要過去,沈秋秋覺得不利用白不利用。
一切都很美好。
好像彼此相信了彼此,許遠送了她一個很貴的包包,讓她開心一下。
午飯這個點,許遙敷好面膜,穿過一衆撸狗少女,去洗臉,抹護膚品,拍拍打打好半天,對店員說:
“明天記得寫清楚,西西做結紮手術,不能接客。”
難得她說了句和工作有關的。
店員看着她新做的美甲,誇張地閃鑽。
這是許遙開在大學路附近的柯基主題咖啡館,混在一堆網紅店裏,打發日子,她對狗,咖啡,以及店裏所有少女心的布置都絲毫不感興趣,純粹跟風。
比如,今天,是店員時隔二十四天以來再見她現身。
而做完面膜,化好妝,許遙開着她的糞叉轟隆隆地駛出了網紅街。
早知道,中學時上什麽狗屁補習班,那是醜孩子窮孩子應該做的事情,奮筆疾書,一個成績好的醜孩子在一大摞五三裏擠掉無數個醜孩子。同理,窮也一樣。
等紅燈時,她給許遠發信息:操了?緊嗎?
許遠看着妹妹這條常人眼裏驚世駭俗的信息,什麽反應也沒有,再過一會兒,繼續挑釁:
我強烈建議你跟她拍視頻,我覺得會紅,啊,不,整個一中都會紅。
許遠沒及時看到,他很忙,不僅是工程,醫療器械這塊他盯很久了。
他是在見完陳清焰大姐後,結束飯局,回的別墅。
給陳家人預留了新開發的“十裏春風”樓盤的樓王,不對外銷售。
拿掉眼鏡,擦拭好久好久才重新戴上,每當這一刻,世界重新變得清晰有計劃性,都讓許遠勃。起,和跟女人做。愛一樣的快感,直逼大腦。
體驗很好。
許遠是從浴室裏找到的許遙,渾身濕透,蠟淚一樣滴在地上,時間長了,很難摳,今天又是她極其不自重的一天。
但她也跟許遠一樣,從不把上床對象帶回家,從不。
“我跟你說,我有個秘密,”許遙又開始胡言亂語,在許遠把人想辦法弄出來時,非常輕佻,把假睫毛往哥哥臉上蹭,“你想不想知道?”
她每天都想找點事,要不然,活不下去。
不讓全世界的人好過,是許遙高中畢業後,立下的豪情壯志,非常大。
她第一次,是随便找個男孩子,就在小樹林裏,草率,那個時候她甚至在嚼口香糖,無聊地對着天空吹泡泡,透過斑駁的樹影,啪一聲,破在臉上,她扯下來最後黏在對方還沒疲軟的某處,不停笑。
你不得不承認,這個世上,總有一類女孩子覺得這種事是相當的無所謂。
許遠對她的秘密沒興趣,太多了,哪一年,在誰的飯缸裏□□.液、把用過的姨媽巾丢人家床上、薅頭發、搶誰男朋友一起拍床照……活脫脫的校園暴力,許父沒少給她擦屁股。
“這次,是真的驚天大秘密,你相信我。”許遙賭咒發誓,一點新意沒有,“你一定感興趣……”她話沒說完,許遠直接走了。
傳。銷洗腦沒成功。
“你會後悔的。”她恨恨地看着許遠的背影,倒頭,像豬一樣哼哼唧唧睡去了。
同一天,遠在海島的簡嘉還是半分困意沒有。
從中午,陳清焰回來就在休息,他似乎不舒服,但不說。
簡嘉沒敢走,她把機票悄悄退了。
睡前,陳清焰眉宇微蹙:“兩點半喊我,我送你去機場。”
但他在藥物漸漸發揮的副作用下,大量x光的透視下,輾轉反側,醒不來。
簡嘉一直在桌子旁刷題。
時不時轉過臉看看床上的那個人。
幾次想把陳清焰喊起來,去看醫生,一想,似乎不太對,他從分院回來的,不需要別人提醒。
四點十六分時,陳清焰惡心地坐了起來,乏力,他終于看到了來到眼前的身影,還好,腦子沒壞掉,他去看手表,皺眉問:
“為什麽不喊我?”
院裏已經決定給他推遲兩周去香港,先等結果,那邊,聯系過了。
這不是小事。
大主任和院領導彙報情況後,照例,被毫不留情地罵了一頓。
雖然,每個醫生都可能經受此風險。
雖然,陳清焰在高難度的脊柱科幾大手術方面成功率一直矚目。
雖然,也沒人能攔得住陳清焰那個愛挑戰的性子。
但這不是拿陳部長獨子冒險的理由。
“我看你好像不太好,我可以晚回去兩天,你還去香港嗎?”簡嘉抿着唇,伸手,想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陳清焰頭一偏,匆促地,把她手打掉。
他說:“離我遠點。”
氣色不是很好,臉色也不是很好,口氣,卻沒有什麽問題,帶着職業性的警告。
他心裏并沒太多感覺。
簡嘉尴尬地坐回椅子上,陳清焰看她一眼,半天,他在沉默裏開口:
“我重新給你訂機票。”
“我不走,”簡嘉從剛才的尴尬裏緩過來,“你生病了,看過醫生了嗎?”
“我沒事。”陳清焰顯然不想和她談這個,女人都是情緒化動物,也許,她會吓哭,還要他倒過頭來安慰,光是想,都覺得很麻煩。
“你法語班怎麽辦?不是忙着掙錢嗎?”他說着說着,就開了她玩笑,探究地去看她表情。
不過,真的惡心。
他從沒這麽不舒服過。
“你比錢重要,”簡嘉捋了下頭發,“我不走。”
陳清焰莞爾:“這樣啊,我都比錢重要了,簡小姐開個價,我給你誤工損失。”
想起來,也會随口撩她一下。
本來,今天看見海島的日出,心裏有很多高興,此刻,從擔心又變成噗嗤笑,簡嘉拿起包,“你餓嗎?要不要換個口味?我去買。”
陳清焰很乏,想了想:“麻煩你給我倒杯水。”
說完,他覺得忍不住,沖向了衛生間。
腹瀉。
副作用和hiv的初期症狀是那麽地貼合。
頭暈着出來。
卷到地毯,一個腳步不穩,簡嘉迅速把他抱住了,陳清焰看她臉紅紅的,忽然笑着對她劉海兒吹口氣:“放手。”
等簡嘉買飯回來,陳清焰又在死睡。
站了半天,選擇把他搖醒,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勉強吃兩口,動也不想動,栽到了枕頭裏。
簡嘉上半夜守着他,睡不着,跑去附近社區醫院買體溫計,等往他腋下夾時,陳清焰睜開了眼,以為是她。
所以,他很柔情地去摸了摸對方的臉:“我愛你。”
簡嘉愣住。
意亂半天,看溫度計,他發了點低燒。
簡嘉很費勁地把他拽起來,靠在枕頭上,給灌了幾大杯熱水,腦子裏奇思妙想了下,陳醫生會不會尿床?
她自己臉微微發熱,折騰一圈,趴在了桌子上。
刷不動題了。
然後,睡到他身邊,想也沒想,從陳清焰身後抱住他,含着眼皮,整個後半夜似睡非睡,倦倦的。
陳清焰在翻身時,也抱住了她:“滌非,說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