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
(一)
1947年3月12日晚7:23分,十六鋪八號碼頭上海幫會總部
傅天成裝出一副很勉強的樣子,說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答應将示威的幫會成員撤走。其實傅天涯來之前,傅天成的心裏一直在打鼓。傅天成站在離警察局的大門不到十米的地方,對聚集在警察局院內,随時準備出動的防暴警察,看的是一目了然。他心裏清楚,僵持下去的結果就是要吃槍子。他不想讓幫會的人流血,當然更不願意看到自己負傷,甚至送命。他組織這場抗争的目的,要的是幫會成員對自己領導的這次抗争活動的關注和認可。有這麽多幫會大佬和同仁參與,又有幾乎全上海的新聞媒體在為自己敲鑼打鼓,他的目的算是圓滿地達到了。大哥傅天涯的到來,正好給了他一個順杆下的梯子,他何樂而不為?!
傅天成雖然答應撤兵,但條件是傅天涯代表警察局給他們幫會一個說法。傅天成的目标是幫會領袖的位置。本來嘛,他是傅成彪的兒子,子成父業也是順理成章之事。所以,他要利用父親屍體失蹤之事,在幫會成員們面前,為自己掙足面子!警方與幫會的談判是在幫會所在地十六鋪18號碼頭的三層紅磚樓內舉行。這個三層紅磚樓本來就是幫會發家議事的地方。只不過,願幫會領袖傅成彪在原法租界建了公館以後,他多數是在傅公館的書房發號施令。自從傅成彪被捕以後,錢千程又把幫會的議事中心搬回到了這個幫會的總部。傅公館算是傅成彪個人的財産,而18號碼頭卻是幫會的公産。錢千程這麽做也算是公私分明。
參加談判的除了分別代表幫會和警察局的錢千程,傅天成和傅天涯,藤鞭之外,錢千程還特意請來青幫大字輩的前輩季雲飛。季雲飛成名很早,在傅成彪率領錢千程和寧虎闖蕩上海灘時,他就和黃子棟一樣是上海青幫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季雲飛幫助過傅成彪吞并長期霸占上海外灘碼頭的“斧頭幫”。在傅成彪幹掉了斧頭幫頭領□□胡之後,季老爺子利用自己的江湖地位,說服了斧頭幫的餘黨,投靠傅成彪,成就了傅成彪稱霸上海的宏圖偉業。正因為這段淵源,錢千程請賦閑在家的季老爺子出面,既給自己在幫會同仁面前助威,也增加了幫會和警察局讨價還價的價碼!
雙方在近六百二十多平方米大的會客室裏就座。季老爺子坐在正首,傅天涯,藤鞭和錢千程,傅天成分坐在茶幾的兩側。季老爺子和傅成彪一家很熟。他是看着傅天涯和傅天成長大的,所以他也不見外,開門見山地說道:“滕處長,既然你們請我做中間人,我就倚老賣老地說幾句。警察局弄丢了傅老弟的屍首。這可是一件大事。中國講究入土為安。就算傅老弟犯下了滔天罪行。他總有得到安葬的權利吧!滕處長,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老爺子這幾句話是特意沖着滕高這個外人說的!
滕高點點頭,“季老先生說的在理。傅成彪屍體失蹤這件事,我們警察局是有責任。這是一夥別有用心的歹徒,冒充文達殡儀館幹的。這件事我們警察局正在追查。不過,雖然警察局鑒定科長期以來都是把無人認領的受害者屍體交給文達殡儀館處理,可是我知道這家殡儀館的老板是你們幫會的人。錢先生你們幫會是不是也應該幫着我們認真查查!”
錢千程皺着眉頭,“滕處長,你剛才不是說了,那夥歹徒是冒充文達殡儀館的職員嗎?既然他們跟文達殡儀館無關,你讓我們幫會怎麽查?”
傅天成敏感地,“滕處長該不會是在暗示我爹的屍首是被我們幫會的人偷走的吧?”
滕高胖乎乎的臉上,始終帶着笑容。他扶了扶自己的金邊眼鏡,說道,“我沒這個意思。不過,在案件沒查清之前,什麽事都有很能發生。傅處長,你說是不是啊?”滕高把球踢給了傅天涯。他知道傅天涯身兼警察和傅成彪之子的雙重身份,是最好的擋箭牌。
“季老先生,錢叔,天成。父親的屍首不翼而飛,我也很難過。你們放心,這件事警察局一定會追查到底。就算是有人想拖延,或敷衍了事,我傅天涯也不會答應。”
季雲飛,錢千程和傅天成互相看了一眼。
錢千程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少……傅處長發話了,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不過,外界有些謠言……說是傅老板不是死于自殺而是被人謀殺。這件事還請二位給予澄清!否則,我錢千程很難向幫會的弟兄們交代!”
滕高狠狠地瞪了傅天涯一眼,“錢先生的消息倒很靈通啊。我也是在你們到警察局示威之前才知道傅成彪真正的死因。看來,錢先生知道的一點也不比我慢。這件事傅處長比我有發言權,還是讓他回答比較妥當!”
傅天涯沒理會滕高的陰陽怪氣的語氣,環視着三位幫會中人,“我父親……”他停了一下,覺得應該用官方的口吻和他們說話,就改口說道,“傅成彪的确是被人謀害身亡的。有人将□□做成了針劑注射進傅成彪脖子的動脈內。這個針眼很細微,肉眼難以覺察,所以警察局最初的屍體解剖時,忽略了這個因素,做出了自殺的誤判……”
“大哥,這到底是誰幹的?為什麽啊!?”傅天成兩眼發紅,激動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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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經查到了作案的嫌疑人。現在正在全力追捕。對不起,由于案件還在追查中,我只能向你們透露這麽多。不過,請你們放心,等案件真相大白了,我會第一時間向各位通報的!”
“傅處長,我們幫會在上海地面上還有些關系。如果你們警局有什麽難處,請盡管出聲。我們一定盡全力幫忙。早日抓到殺害傅老板的兇手,這也是我們幫會義不容辭的責任!”錢千程不動聲色地說道。
“錢先生,這個不用你教。我們傅處長,心裏自然有數。”滕高話裏有話,還是透着一股子的酸氣!。
大家都聽出來,滕高是在暗示傅天涯和幫會早有勾連。大家一時間有些尴尬。
季雲飛出來打圓場,“既然滕處長和傅處長都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們就等着警局抓住兇手,早日為傅老弟報仇!千程,你看你們還有什麽別的要求嗎?”
錢千程看了傅天成一眼。傅天成也不客氣,搶先說道,“我希望警察局能早日把我父親的屍首追回來,好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
“這個自然。我向你保證!”滕高站起身,和季雲飛握手。
“我在□□準備了一點薄酒,如果大家不嫌棄,我們就去□□邊吃邊談!”錢千程對在座的人發出邀請。
滕高首先推辭,“謝謝錢先生的好意。我還有公務,就讓傅處長代我多喝幾杯吧。”
“錢叔,殺害父親的兇手還在逃,我也不能久待,請原諒!”
錢千程理解地,“沒關系。你們忙!等抓住了兇手,我們再好好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