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窮鳳惡凰(三十一)
窮鳳惡凰·錦瑟(中)
馬車出了鄰鎮方向一轉,改往東南方向進發。
這方向距離靈鳥說的方向差了好些距離,不過不要緊的,我們看過線路只要甩開卓府的人,一個時辰內轉向官道,趁着夜晚趕路,速度不會漫到哪裏去。
更何況追着我們的那群人也都跟了一整天,又總是精神極度緊繃的,比起我們來說應該更累才是。我們又挑的難行的上路,他們跟着走一會,瞧清楚我們的方向後,大概也不會再緊跟着。
蘇漠在駕車,恢複了仙力的他和我不同,不再受到凡人身軀所惱,勞碌一天也不覺困乏,反而精神的很,我卻從吃過晚飯後就哈欠連連。我昨晚上基本就沒睡,今天有趕了這麽多的路,就算車程颠簸,我也能睡安穩,和躺在搖椅中似的。
這一路倒并沒有我想象中誰的那樣糟糕,馬車行的很穩,幾乎感覺不到震動,我這一覺幾乎睡到天明,拉開車簾坐到蘇漠身側才發現馬車依舊颠簸,是蘇漠施了法我才能睡的如此安逸。
“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剛在蘇漠身側坐穩,真想着要不要開口謝謝蘇漠,他卻先一步出了聲。
“嗯?什麽事?”
“厄鬼為什麽跟着司馬相如。”蘇漠扭頭看我,臉上的笑容極自信,“你還記得厄鬼怎樣超生麽?”
蘇漠的問題倒是把我問了住,我一臉茫然的坐在他的身邊。
雖然都說執筆官精通六界萬事,可術業還有專攻,每個執筆官當然也有各自不同的知識範疇,就拿我看管的東書樓來說,那裏面基本都是和天界有關的典籍,剩下的就是累累繁複的凡史了,關于鬼界的記錄也只有那麽點。
我很少下界,鬼界印象中也就跟着望舒去過那麽一次,裏面究竟有多少鬼怪分多少種,有多少殿多少尊閻王和地菩薩都還不清楚,蘇漠一開口就問我怎麽讓厄鬼超生?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該知道的。
“我忘了,此時的你應該是不知道的。”
蘇漠笑了一下,喃喃了一句,被我清楚的聽在耳內,一下覺得渾身不舒服起來。
你聽聽這語氣!
好像我本來就應該知道似的!
“讓厄鬼超生的辦法有不少,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等他們的罪孽恕清,無法再作惡了,閻王變回準予投胎繼續入輪回。”蘇漠一句話給出了解釋,我卻沒能從這聯系到司馬相如的身上去。
難道厄鬼跟着司馬相如一直對着他作惡,他就能産生抗體,不再繼續倒黴了麽?
“所以呢?”我攤手看着蘇漠,受了心情的影響,語氣并不算太好。
“你覺得,厄鬼要是把這些厄都作到卓文君的身上會怎樣?”蘇漠問。
“那它也得靠近卓文君才行啊,”蘇漠的假設讓我覺得有些好笑,“就算那些厄運在仙緣重的卓文君身上都不算什麽,可是一般妖魔鬼怪哪能近身?敢對着卓文君使壞,要是反噬起來,這沒命的還不是他們自己……除非……”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蘇漠,微張着嘴巴沒敢繼續說下去。
“除非……什麽?”
蘇漠笑了起來,也扭頭看着我。
“不不不……這個不可能的,我們是從別的時空來的,這才知道司馬相如會和卓文君在一起,它只是區區一只小厄鬼,怎麽可能知道這些事情,還在司馬相如出生的時候就纏上他,這不是……這不是天方夜譚麽……啊哈哈哈,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的……”我讪讪的笑着,極其尴尬的笑容一點點被尴尬和恐懼替代,沉默了下來之後,不安的問着蘇漠,“會不會只是巧合,我們這樣的想法……”
“厄鬼一般都是服從鬼界的安排,不會只對一個人使壞,這件事你應該是知道的,”蘇漠沒有給我答案,只是繼續解釋着,“厄鬼只有消除罪孽,無法繼續使壞才準許投入輪回,也只有不停作厄才能活着,如果他什麽都不知道,只是這樣纏着司馬相如,等到司馬相如陽壽盡的時候,他回鬼界的下場似乎比魂飛魄散還要悲慘。”
我點了點頭,贊同蘇漠說的話,身子卻已經止不住顫抖了。
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心意相通後,厄鬼再怎麽對司馬相如作厄都不會成真,他作厄的能力則會看似無效化,鬼界只要不細查,不,鬼界根本不會去查,看到這樣的情況定會準許他重入輪回,他也可以從無盡作厄的苦海中解脫了。
這的确是一個方法,就算知道誰是仙緣中的人,可是在塵埃落地之前誰也不會知道誰是會和他心意相通的人,除非一開始就知道,否則沒有厄鬼會願用自己的生命去賭一場。
這個厄鬼居然知道司馬相如會是卓文君心上人?
那麽他是怎麽知道的?有人告訴他麽?還是……
“蘇漠,我問你個問題,上一個記錄……”我渾身上下的寒毛已經豎起,越是細想越是覺得驚恐,可這話題偏偏就是先前讓我不要多想的蘇漠先開的。
“我看過你寫下和霍小玉有關的記錄,單從結局上看是一樣的,過程上忽略一些突兀的細節,也并非是大相徑庭。”我的問題還沒問完,蘇漠已經開口了,“雖然最後有些地方是我刻意為之,但就算我不做什麽,也是沒有多少改變的。”
“那麽……這一次?”聽到了蘇漠的答案并不能的非常安心。
“我很想現在告訴你,可是不能,”蘇漠笑的有些無奈,“這個故事并未結局,你也還沒開始記錄。”
“要是以前的蘇漠,不是應該直接把自己看過的默寫一份摔在我面前,讓我照着抄,什麽不用管麽?”我苦笑的看着蘇漠,“眼下你怎麽變了?還想到讓我自己去記去看。”
“季憶,你不是一直覺得這是個陰謀麽?明知道危險卻被趕到了不屬于自己的世界,記錄着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內容還多少發生了變化。”蘇漠沒有開口反駁什麽,而是順着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我不覺得厄鬼找上司馬相如是巧合,也不覺得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一切也是巧合,既然有人在故意引導我們,那麽我們幹脆順着這引導走下去好了。”
“可……萬一是天帝呢?這樣的做法畢竟不是什麽好的例子……”我蹙眉。
“執筆官雖歸屬于天界,可并未真的受天界所管,筆下所記所寫也都是六界之事,他做什麽也不過一筆記錄,不用為他掩飾什麽,更不用包庇什麽,他窺看上古記錄的次數還少麽?他究竟何種目的,等到我們回去也都清楚了。”蘇漠冷笑着,後半句卻并不是我能聽懂的內容。
急駛了一夜馬車被蘇漠猛的停了下,坐在他身側的我一個踉跄險些滾下車去。
我正想問蘇漠怎麽回事,我便瞧見了那抹擋在路中央的白影。
此時的天幾乎全亮了,我們又是朝東走,在刺眼的晨光中來人側身而站,微低着頭,嘴角挂着一抹奇異微笑。
蘇漠瞧見他的時候就拉緊了缰繩,馬兒停在了幾乎要撞到他的地方,他卻絲毫不覺緊張,甚至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絲毫。
沒錯,他是不怕的,就算馬兒真的撞他,他也是不怕的。
“鐘離溪!”瞧見那抹白影的時候我就認出了他,此時雖還扶着車廂的門框保持身體的平衡,卻還是喜不自禁的叫出了聲,“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接你走的。”鐘離溪笑着,“我不是讓王吉的丫鬟轉告你不用呆在臨邛了麽?”
“他們說的是不用等你了……”
“一個意思,”鐘離溪對我伸出了手,“我一直跟着卓文君和司馬相如,想着你快到了就來接你了。”
“跟着卓文君?你不是不能太過靠近卓文君麽?”我詫異。
“又不是完全不能靠近,”鐘離溪說了半句,目光卻轉向了蘇漠,“你這是什麽姿勢,怕我上前搶人麽?”
我順着鐘離溪的目光低下了頭,看到蘇漠把手橫在我胸前約三寸的位置,擺出攔住我的姿勢。
“這次的事情就不勞煩你幫忙了,”我正想開口詢問蘇漠怎麽了,他便已經看着鐘離溪開了口,沒有掩飾對鐘離溪的厭惡,“季憶解決不了的,需要幫忙的,我都會處理的。”
“哦?!”鐘離溪盯着蘇漠的眸子裏全是玩味,他笑的邪魅不知瞧出了什麽,“原來如此。”
“你這是在重蹈覆轍麽?”鐘離溪眼簾低垂,不再看向蘇漠。
蘇漠的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只淡淡說了一句,“不會。”
他們像是在說着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話題。
我呆愣愣的坐在原地,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也找不到開口詢問的時間,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麽詢問。
“那這樣好了,我們讓丫頭自己選,”鐘離溪往前走了一步,望着我笑着道,“丫頭,我和蘇漠,你跟誰走?”
作者有話要說: 寂寞如雪……
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