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也許是因為前一天睡了太長時間,在這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克拉爾就醒了。然後她驚奇地發現,卡洛斯竟然趴在她的床邊,還沉沉睡着。
是在這裏守了一夜嗎?她在心中自問道。但是在驚訝過後,她的心中還是有一些喜悅的。
冬日蒼白的光線使勁從窗縫中擠了進來,壁爐中的火已經熄滅,但還留下了絲絲餘溫。
可是很快,克拉爾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她低頭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瞬間把她之前所感受到的美好給粉碎。卡洛斯的手,因為一個随意的動作,正好搭在了她的胸上!
“變——态!”
一聲略顯沙啞的怒吼從屋子裏傳出,吵醒了安靜的冬日的清晨。
……(一個小時後)
當卡洛斯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之後重新站在克拉爾面前時,他還是無法避免克拉爾鄙視的眼神。
當他第無數次解釋自己是無辜的時候,終于發現這種解釋對于克拉爾現在這種憤怒的情緒是完全沒有效果的,于是他完全放棄了抵抗,想辦法把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這只是一個意外而已……我們還是談談你的事情吧。”
“我?我有什麽事情?”克拉爾果然很天真的被分散了注意力。
卡洛斯用一種很不屑的眼神瞄了她一眼,然後開口問道:“你就沒有發現你右手心上蝴蝶印記不見了嗎?”這是他離開之前給她包紮的時候就發現的,只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克拉爾真的會神經大條到這種程度,連這種明顯的變化都沒發現。
但是當克拉爾一臉懷疑地低下頭真的去看的時候,卡洛斯開始徹底懷疑以她這種智商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了。
“怎麽會這樣……”克拉爾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在自己身體的其他地方開始尋找蝴蝶印記。
“在你右邊鎖骨下兩厘米的地方。”卡洛斯實在看不下去,很好心地提醒道。
克拉爾雖然還是一臉的驚訝和懷疑,但是仍然低下頭,在自己右邊鎖骨下兩厘米的地方真的發現了那個蝴蝶印記。除了位置變了之外,它并沒有發生其他改變。
“你是怎麽發現的?”
“你是怎麽不發現的?”
克拉爾瞬間就無語了,确實,兩天以來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手腕上的傷口上,而沒有注意到這麽明顯的變化。
“所以……這意味着什麽?”她深呼吸着,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卡洛斯在她身邊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不知道,但是我想這可能與你戰勝羅伊的事情有關。”克拉爾不可能打敗羅伊,這是他之前就意識到的,并且這也是他為什麽會暗中幫助她的原因。他早該想到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詛咒”的作用。
經過他的提醒,克拉爾倒是想起來了。
“我記得……”她很努力地回憶着那天晚上的情景。“剛開始我确實處于下風,但是從羅伊割傷了我的臉和我的手之後,我的身體……好像充滿了一股力量,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我覺得當時不是我舉起了劍,而是那股力量在驅使着我。而我的法術仿佛也強大了許多,你知道的,不然我不會那麽輕易地刺穿她。”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想去忘記,但是只要一想起當時的情景,特別是說起“刺穿”這個詞的時候,克拉爾的聲音還是在顫抖。
這麽做對她也許實在太殘忍,但是他或者他們必須要弄清楚事情。卡洛斯的眼中閃過敏捷的光,他細細計算着她的每一句話,在她具有敘述性的語言當中推敲着每一種可能,然後又一個個排除。直到幾秒種後,克拉爾叫喚的聲音,才讓他重新回到現實的世界裏。
“據我初步推斷,這可能有兩種原因。”他開始一一分析起來:“第一種是蝴蝶印記的移動也許和你那天力量的爆發完全沒有關系,但是這種幾率很小。所以我比較贊同第二種可能,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和‘詛咒’有關。”
克拉爾點點頭,然後又質疑道:“如果像你所說是第二種可能,那麽又有什麽關系呢?或者說,‘詛咒’是怎麽做到這樣的改變的?它還會有什麽影響嗎?”
“我不知道。”卡洛斯很誠實地回答,之後他托着腦袋似乎是沉思了一會兒,等到他再次擡起頭時,他的目光中已是懷疑和警惕了。
“克拉爾,你是不是對我隐瞞了什麽事情?”
“什麽事情?”克拉爾顯得一臉無辜。
“你是不是偷偷研究過‘□□’或者是無意間打開過其中的某個關于‘詛咒’的封印?”他很認真地看着她,問道。
克拉爾有些被他吓到,然後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自己和丹尼爾拉的交易。不過她還沒有愚蠢到實話實說的地步,而且這是一項秘密的交易,她答應過丹尼爾拉的。
想到這裏,她又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手腕上的傷。聽亞瑟說,好像傷口挺深挺嚴重的樣子,她還差點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如果單單憑卡洛斯一人就就活了她的話,她還真是該好好謝謝他了。但是之前她又和丹尼爾拉有約定,如果丹尼爾拉遵守約定的話,那麽她本來就是不應該死的。
“回答我,克拉爾!”卡洛斯似乎對她的遲疑很不滿,大聲吼道。
“絕對沒有!”克拉爾脫口而出,然後她意識到自己反駁的态度可能太過于強烈了一些,很容易被察覺到什麽。
果然,卡洛斯露出一副“遲疑這麽久我才不相信”的樣子,眯起眼睛審視着克拉爾,看得她都快良心不安了,畢竟她還是一個不擅長說謊的大好人。于是,為了避免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而被他察覺到什麽,她裝作生氣地大聲向他吼道:“看什麽看,我說沒有就沒有,變态色魔!”
最後四個加重的讀音成功吸引了卡洛斯的注意力,他的表情一下子從審訊逃犯般的嚴厲變成了快要***的氣憤。
“那只是一個意外!”
“誰知道你是不是不懷好意呢!”
“你就不會用腦子想想這種可能性嗎?”
“很誠實地告訴你,我沒有腦子,但是我看到了今天早上的一切!”
……
屋頂上已經沒有了那麽厚的積雪,丹尼爾拉身着一襲華貴的紫色長裙,優雅地坐在屋檐上。屋內的争吵聲傳出來,打破了寧靜的冬日氣氛。
“年輕人還真是有活力呢……”
她輕輕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幾章有好多言情部分的描寫,因為小說已經寫完很久了,再回頭看簡直連自己都不忍直視!!!多謝親們的包容~
☆、無可避免
兩天前,丹尼爾拉曾經在夜晚偷偷潛進克拉爾的房間,為的只是替她治愈傷口好讓她維持生命,兌現自己的承諾。而兩天後的這個夜晚,她也正在做相同的事情。
她很熟練地打開窗戶,沒有一絲聲響地落地之後迅速把窗戶給關上,以免呼嘯的寒風吵醒克拉爾。她不想讓她知道是自己救了她,就現在和以後的事情發展而看,她和克拉爾的這份約定,越不起眼越好,甚至讓克拉爾也忽視了自己曾經與她有協議更好。
好在克拉爾習慣在睡覺的時候點一盞微亮的燭燈,不然丹尼爾拉就要更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了。
她輕輕走近她的床,然後蹲了下來,很迅速并且很小心地解開了她手腕上裹着的厚厚的紗布,觀察着自己兩天前的傑作:傷口沒有感染或者腐爛的現象,并且克拉爾的血管已經可以正常工作了,雖然骨上的那些皮肉還沒有完全愈合,但是這對于剛開始的情況而言,已經好了很多了。
她放心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很細心地換掉了紗布接觸傷口的那幾層,并又包紮好了她的手腕。這樣一來,傷口就不會因為被細菌感染而發炎了,更不會被人發現有什麽異樣了。不過她很快又想到自己的動作也許是多餘的,就算她不做這件事,明天卡洛斯也一定會幫她換掉紗布的。
卡洛斯和克拉爾……還真是有趣呢。她想着,望向克拉爾在熟睡中平靜的臉。克拉爾,你還是沒有發現自己處在如此危險的處境中嗎?不過她又轉念一想,畢竟許多的歷史細節,還沒有人告訴她,也不能完全怪她。
只要有她保護她就夠了。
她滿意地轉身,想依照原來的方式不留痕跡地溜出去。
“丹尼爾拉……是你嗎?”
身後突然傳來了克拉爾含糊不清的喊聲。
丹尼爾拉突然一驚,然後又無可奈何地轉過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是被發現了呢。”
克拉爾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是丹尼爾拉很鎮定地走到了她的身邊,坐在了床頭的椅子上,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她,問道:“你似乎又什麽問題?”語氣很放松,好像夜晚偷偷潛進別人卧室的人不是她一樣。
克拉爾感到自己的思維有些混亂,可能是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原因。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很明确的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是什麽——并且在她之前隐約的感知中,她的手腕上的傷似乎曾暴露于空氣,然後又被人包紮好。
“我的傷口……是你幹的吧?”她努力坐了起來,習慣性地控制另外幾盞燭燈亮了起來。房間中頓時擠滿了光明。
但是丹尼爾拉又不留痕跡地把她點燃的那些燭燈熄滅了。
克拉爾驚訝地看着她,在她還沒有搞清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的時候,丹尼爾拉已經用悅耳的女性特有的富有魅力的聲音開始回答道:“既然你也猜到了,那麽我也不否認了。但是如果你要感謝我的話,還是不必了。”
“這麽說……”克拉爾伸手稍微拉下自己睡衣的領口,露出漂亮的鎖骨和鎖骨下的那個蝴蝶印記。“這個也是你幹的?”
丹尼爾拉似乎一點都不對此感到驚奇,笑着說道:“不知道。也許是‘詛咒’接受承諾後的自然反應吧?暫且也可以算是我幹的。”在不算明亮的燈光的照射下,丹尼爾拉的臉顯現出柔和的線條,使她變得更加年輕了。尤其是當克拉爾看到她這雙閃爍着智慧的眼睛的時候,她會有一瞬間以為她只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還稱不上是女人的女孩而已。
但是歲月終究給了她太多的滄桑。
克拉爾忽然這樣想道,心中不由升起一種同情和敬佩。
“羅伊死了,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沒有我,你還完成不了這一大壯舉。”丹尼爾拉有些自豪地說着。
克拉爾本來沒有指望她知道的,但是當她明白真相之後,心中那股同情就忽然間變成了憤怒。羅伊的死,是因為她定下了那個該死的協議。
但是丹尼爾拉搶先一步,眼看克拉爾的表情突然變得憤怒,就要質問的時候,她先疑問道:“你知道羅伊不死,你就得死嗎?”
克拉爾忍住不滿,點了點頭。
☆、故事
“那麽保證你不死,便是協議裏的內容了。雖然是你自己想要放棄生的權利,但是協議就是協議,內容不得更改。你又有什麽理由生氣呢?一開始便是你自己造成的。”
“不!”克拉爾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但是她又很好地把控住了:“我是不希望自己死,可是我也不希望羅伊死。協議上只是約定你要保證我的安全,但是沒有約定你可以自作主張殺死可能會殺死我的人!”
丹尼爾拉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顯得那麽悲涼,讓克拉爾不禁打了個寒顫。
“年輕人,你偉大的父親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不殺她,總有一天,她會殺了你——不論是在你成功前還是成功後。難道你真的還這麽天真的以為你可以感化她,然後有一天你們還可以和好如初嗎?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但是我不知道你在這種問題上的猶豫不決是怎樣讓你走到這一步的。”
她的演講無懈可擊,克拉爾找不出話來反駁,之後懊惱地重重躺在了床上。其實她早就知道的,最理智的選擇便是殺死羅伊,只是她不忍心而已。想到這裏,她又覺得自己真的好天真。
屋子裏有一段時間沉寂了一會兒。但是克拉爾和丹尼爾拉的腦袋都在飛速旋轉。
過了很久之後,丹尼爾拉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時空中傳來:“克拉爾,你為什麽一定要報仇呢?”
克拉爾雖然對于這個話題轉變的速度有些驚訝,但還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為那是我父親啊。”
“你怎麽知道你的父親一定像你想象中的那麽優秀呢?”丹尼爾拉那雙蛇一般精明的眼睛注視着她,讓她難以回答。
克拉爾猛然間想起,在很久之前,卡洛斯似乎也曾問過她類似的問題。她又想起,她第一次與丹尼爾拉見面的時候,她說是她的父親陷害了她。
在看到克拉爾眼中的迷茫之後,丹尼爾拉便很清楚答案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又苦笑了一下,說了下去:“克拉爾,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
……
☆、冥王星
天氣已經開始轉暖了,春季盛大的祭祀儀式就要舉行。這也意味着克拉爾的生日就在明天。根據“謎岚”的習俗,生日就是生日,日期不會更改。但是在星域,人們總是把自己的生日向後延遲一天,因為他們認為此時母親還太虛弱,不應該有如此耗體力的慶祝。
對于生日确定的日期,亞瑟已經和克拉爾争論了好久了,最後他們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在明天晚上舉辦舞會,後天才是實質上真正的生日。但是盡管如此,禮服還是早早的送來了,雖然她對舞會的服飾還算滿意,但是對于這個名義上的“生日舞會”卻一點都不期待。更何況她手上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不能進行太複雜的部位活動,也讓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嗯,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亞瑟。”
克拉爾懷着一種“他終于走了”的解脫很高興地目送着亞瑟離去,然後松了一口氣,繼續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她已經思考了兩天的問題——或者說她只是在消化丹尼爾拉前天晚上告訴她的事情而已。本來她昨天就想問卡洛斯的,可是可能因為春季祭司的緣故,他昨天沒來,她也知道自己是找不到他的,于是只能在房間裏一遍遍冥想着每一個細節。她還期盼着今天他會過來,但是……
克拉爾擡頭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估計他今天也不會過來了。
當然,除了消化這些她從來不知道的事情之外,她還有一個問題,關于伊默爾的離去的。自從那天晚上他離開以後,她就一直在不安。按道理說,只是一個離別而已,沒必要這麽充滿惆悵,但是克拉爾覺得他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使他不願告訴她,但是她也可以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
于是,在種種證據和種種猜想還有種種預感下,她隐隐約約意識到,這次的離別,可能真的會是一場時間非常長的離別,她試着給他寫過一封信,但是直到今天,她還是沒有收到任何來信。
她不禁想到,這也許又是她身邊一位重要的人和她最後的道別。
很顯然,這個想法快把她逼瘋了。經過了這麽多,克拉爾再也忍受不了任何一個人的背叛,忍受不了任何一個人的離開了。在“謎岚”,她也有許多認識的人,當她走在大街上時,也會有某只精靈或者獸人認出她,然後尖叫着上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是能夠真正理解她的沒有幾個人。她感覺自己像冥王星座上那顆最亮的星,在最近的距離內,只有少數幾顆小星星圍繞着她。可一旦這些小星星也一一消失了,那麽剩下的最亮的那顆星也會黯然失色。
☆、最壞的結果
一切都有了一種快要接近尾聲的平靜。但那只是在卡洛斯看到這封信之前而已。
他坐在書桌邊,一字一語很仔細地看着手中這封信。信上沒有署名,但是他知道,這次一定不會是伊默爾寄給他的。再根據信中枯燥無味的語句排列和明顯的命令語氣,他立刻便明白了,這是他偉大的父親大人的信。
“卡洛斯,我不知道你和伊默爾在幹些什麽,不要總是以不忍心為借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縱使你們心底同情的本能已經泛濫成災,也要不負使命。
我等了你們幾乎一年,本來以為這種結尾的工作再輕松不過,但是你們的辦事效率讓我再次懷疑之前對你們的看法。我知道心理上的陰影總是不能完全克服,但是想想,想想我們為你們鋪好的路,想想你們一路走到這裏的不易。難道你們就要讓這一切付出變成泡沫嗎?我把伊默爾送到星域當卧底,而把處理事情的主要權利交給了你,是因為你一直都比伊默爾更果斷。可是目前看來,你哥哥對你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你為什麽還沒有殺掉那個恒星使繼承人?你應該知道,沒有了她,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沒有了後顧之憂,即将得到最後的勝利。你要知道我們家族背負了怎樣的奇恥大辱,這不是手段的卑鄙,是他們應該得到的!我只能最後給你一天的時間,如果你不能完成這項任務,就回來吧,我們家族從來不需要軟弱的人!”
他可以明顯想象到他的父親在寫下這封信時的憤怒,但是這只是讓他感到了好笑——從心底無可抑制的諷刺。他從來沒有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仿佛他們的降生只是一個悲慘的騙局。
他滿不在乎地把信丢進了一邊的壁爐,任憑火焰吞噬了它。
一天之後,他會回去的,但是絕對不是因為沒有完成任務的心生愧疚,他要正式向他的家族挑戰——反正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的,他注定會受不了他人的擺布,要麽成為自己的領導者,要麽寧可自由的死去。
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這樣。
他的臉上顯現出一種悲哀的嘲諷的表情。
☆、離別
幸運的是,克拉爾這次猜錯了,卡洛斯出乎意料地在她快要睡覺的時候到來了。
“哦,我的天,你終于來了。”克拉爾長長舒了一口氣,差點沒有激動地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知道你看到我很激動,但是也要注意一下克制。”卡洛斯還是一如既往地開着玩笑。
克拉爾只是等了他一眼,然後迫不及待地想要問他所有的事情,但是卻被他打斷。
“我……”
“不,先聽我說,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卡洛斯邊說邊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随即克拉爾也坐在了他的身邊,克制住心中一吐為快的欲望,裝作很認真地聽着。
“因為大祭司會議的原因,一天之後,我要出發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并可能會在那裏居住很長一段時間,會議結束還沒有具體的日期,所以你可能有很長時間看不到我。”也有可能永遠都看不到了。他在心中想着,沒有說出來。
克拉爾焦急的情感被突如其來的這個消息有些沖淡,她猛然間想起了幾天前的那個夜晚,伊默爾離去時,也說了同樣的話。她很仔細地看着他,觀察着他的神情,想從中找到什麽蛛絲馬跡。但是她找到的只是與他平時相差無幾的表情。盡管如此,她心中的不安還是沒有減去絲毫。
“如果實在很不幸,我不能很快趕回來的話,複仇的事情,只能你一個人完成了。不過你還是可以偶爾給我謝謝信的——就是不知道我會不會回信。”卡洛斯裝作很輕松的樣子,滿不在乎地靠在椅子堅實的後背上。
克拉爾突然沒有了說下去的興趣。她只是點點頭,然後嘆了一口氣,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屋子裏突然沒有了談話聲,安靜得有些恐怖。最終,卡洛斯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她。她的目光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傷和無奈。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她知道了一切。
他沒有想繼續說話,只是把頭扭向一邊,努力不去在意她的情緒。但是為了讓這種尴尬的氣氛消失,他還是問道:“克拉爾,報仇對你來說,是那麽重要嗎?”
“當然……”克拉爾一愣,他竟然也正好問到了這個問題。
“你對你的父親大人還真是忠心呢。”可惜你什麽都不知道。他在心中悄悄補上。
克拉爾沒有回答。于是屋子裏那令人害怕的寂靜又回來了,所見之處被暖色燭光照耀的地方,卻好像蒙上了一層黑白。
“我什麽都知道。”
很久很久之後,克拉爾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卡洛斯瞬間呆住了,沒有找到合适的話來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克拉爾轉過頭,露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我的父親當年為了争奪恒星使的位置,聯合沃爾茲用不正當的手段封印了丹尼爾拉,從而獲得了更多不知情的人的崇拜。但是這些還不夠,當時和他争奪恒星使位置的還有一個最強的對手,那便是卡洛斯的父親,他也暗中安排讓他錯過了競選大會。在他成功成為恒星使之後,又以各種理由殺害了知道□□的人,并放逐了卡洛斯的父親。這也便是為什麽卡洛斯會刺殺我父親的原因。”
卡洛斯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克拉爾可以理解他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曾經提起過這件事情,可是并沒有完全告訴我。這是另一個人告訴我的。”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确實很難以置信,我一直以來崇拜的父親大人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現在我有點可以理解卡洛斯了。但是這麽多天以來,我居然到現在才明白整個事情的經過,這不是個諷刺嗎?口口聲聲說着想要報仇,可是連兇手的動機都沒有搞清。為什麽不告訴我?只是為了不把我卷進來嗎?但是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作為恒星使唯一的繼承人,我就連了解歷史的資格都沒有嗎?與其說我太天真,倒還不如說你們的思維太過簡單吧?”
她越說情緒越激動,到最後卡洛斯都可以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花了。
“克拉爾……”他試探性地問道。
她沒有回答,只是把身體蜷縮起來,把頭埋進了膝蓋。
他靜靜地坐着,溫暖的火光跳躍在他的皮膚上,可是此刻他感到的确實刺骨的寒冷。
他終于問道:“克拉爾,你還打算報仇嗎?”
克拉爾緩緩擡起頭,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仿佛透過這個狹小的空間看到了什麽。然後她用很堅定的語氣回答道:“當然。他雖然曾犯下如此重大的錯誤,但是至少,他對我好。”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卡洛斯竟然感覺自己放松了一些。
又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露出了一個看似愉快的笑容,用很輕松的語氣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他說着起身想要走出房間,但是克拉爾連頭都沒有擡一下,只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目光放空望向前方。
但是終于,在他快要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她叫住了他。
“還有什麽事嗎?”他轉過身,保持着笑容。
克拉爾緩緩擡起頭來看向他,然後用很平靜的聲音輕輕說道:“你能争取快點回來嗎?我已經忍受不了任何一個人再離開我的生活了,任何人。”
卡洛斯的心突然猛烈地一顫。她的目光透露着一種深深的絕望,而她的眸底,沒有一絲光彩。
……
☆、宴會
克拉爾的生日宴會很快就到來了。但是即使是在這樣一個日子裏,她還是照樣遲到了。
不過她的遲到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當她身着禮服風塵仆仆地趕到王宮後花園時,人們還是很高興她的到來,然後宴會按照流程進行着,人們拿着酒杯互相交談着,時常也有人上來和克拉爾搭話。
但是唯一讓她感到不真實的是——赴宴的人實在太多了。
從王宮巨大的後花園一直到通向市集的街上,不能說人山人海,但是至少也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一片的景象了。而在後花園中,克拉爾放眼望去,赴宴的也不乏許多王宮貴族,雖有許多她都認識,可是人還是多的離譜。
“傻站在這兒幹什麽?你可是宴會的主角,王宮的貴族們都在等你呢。”亞瑟面帶笑容地走過來,然後催促道。同時也把她推向了旁邊交談甚歡的幾個貴族。
“可是為什麽今天人這麽多?你不會下了強制命令吧?我的人品應該還沒有好到這個程度,一個生日竟有那麽多人陪我。”
亞瑟的笑容不該絲毫,他平時略顯蒼白的面孔此時也蒙上了一層溫暖的紅色。很顯然,在她到來之前,他已經被那些貴族們灌了許多酒。
“我只是說任何人都可以參加而已,王宮中的貴族大部分都認識你,所以都來了。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不甘被冷落,所以也來了。而精靈、半獸人以及其他的‘謎岚’居民都是這樣,只能怪你人緣太好。”
克拉爾轉念一想,好像也對。小時候她經常到“謎岚”玩,并且經常瞞着別人偷偷和亞瑟跑到集市上,這也就造成了現在她走在“謎岚”的大街上,總有人時不時和她打招呼的現象。
不過人雖是多,氣氛也分外熱鬧,終究不能使她高興起來,真正敞開心扉痛飲。她知道,這不能怪任何人,只是她的心中,始終有擔心和緊張。她的心是亂的,又怎麽能夠強迫自己真正快樂地笑出來呢?不過好在亞瑟此時也有些醉意,沒有看出她的心思,還是很興奮地把她拉過去和貴族們聊天,然後在适當的時候隆重介紹了她。
看着身邊的人們的歡笑,克拉爾突然有一種感動——“謎岚”的人們不會因為一個人身份地位的變化而對其産生看法,在這裏,感情是永遠不會變的。
所以才創造出了最美的空間。她想着,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沒過多久,從市集哪條街上發出了一陣陣耀眼的光芒。克拉爾猜測,可能是精靈們在互相比試。克拉爾見過這種情景,當他們的法術相互碰撞的時候,會發出很美麗的光芒。因為這個,小時候她差點就學了精靈族的魔法。
她回過頭,看到亞瑟還是和人們歡快地聊着天,不忍心打擾他。于是她一個人朝着市集走去。
不得不說的是,市集比後花園又熱鬧了許多。人們更加輕松地交談着,寬闊的道路兩旁掂量着一盞盞明亮的燭燈,火焰的熱量、人體的熱量、心靈的熱量聚集在一起,仿佛這不是某個人的生日宴會,而是某個值得全民歡慶的重大節日。王宮的仆人也不只是畢恭畢敬地站着了,他們守在放滿各種蛋糕、飲料和酒的桌子邊,同時也和人們愉快地交談着。
眼前突然爆發出來的光芒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開始迫不及待地小步奔跑起來,遠遠就看到了一大群人們圍在一個地方,克拉爾好不容易跑到了那個地方,結果發現怎麽擠都擠不進去,只好墊起腳,勉強看着人群中央的兩個身材瘦小的精靈比試着,身體做出優美的動作,更像是在跳舞。每一次他們的法術相碰時,總是有耀眼的光芒閃過,有時強烈有時微弱,但很頻繁,往往是上一束光還沒有消失,下一束光便出現了。
“克拉爾?”身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粗犷的聲音,引得許多人都向她看來,然後認出了她是誰,她只好一一和他們打招呼。
然後在她身邊突然擠進來一個肥胖的身軀,克拉爾一眼就認了出來他是誰。
“雷奧叔叔!”她興奮地一下子喊了出來,然後擁抱住了那個肥大的身軀。
雷奧“嘿嘿”地笑着,把她拉出了人群,走到路邊的其中一張桌子邊上。用他粗犷、渾厚的嗓音問道:“你什麽時候到‘謎岚’的?怎麽都不來看望一下我?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便帶了凱斯和瑪麗參加宴會,沒想到真的讓我碰上了你!”
克拉爾微笑着望向這個有着誇張的胡子,穿着滑稽背帶褲,體型龐大的男人,同樣開玩笑道:“那你怎麽在這裏?凱斯和瑪麗呢?該不會是遇到了路邊某個長得帥的精靈,然後就丢下了你吧?”
雷奧是她小時候便認識的,那時候她和亞瑟偷偷跑出來逛集市,肚子實在餓得厲害,身上又沒帶錢,于是不顧形象地偷了雷奧家的煎餅,再然後——他們就這麽認識了,她一直都很感謝雷奧沒有向她父親告狀。而凱斯和瑪麗是雷奧的女兒,克拉爾也和她們很要好。她和雷奧已經三年沒見了,在這裏看到他,她也感到特別幸運。似乎像雷奧這樣體型龐大的不易老,克拉爾記得三年前他也是這個樣子。
雷奧大手一揮,一邊拿起桌上的一瓶紅酒,一邊滿不在乎地回答道:“凱斯都已經嫁人了,瑪麗也名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