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獵再賤
卓雲曦騎馬到幾人身側，還未說話，只聽她身後一名年輕男子率先開了口，對卓佳怡幾人道：“你們大嫂早上孕吐的厲害，折騰了許久，出門耽誤了些，妹妹們久等了。”
此人相貌堂堂，一身書卷氣，此時騎在馬上卻也游刃有餘，不像後面幾個弟弟半路出家，此時馬匹停下還要有小厮幫忙牽住缰繩。此人乃大房嫡子卓文斌，他早已成婚，妻子曹氏因懷有身孕，留在了府中。
卓佳怡聽到原來不是卓雲曦遲到了，而是在等自家兄長，卻并不為方才所言感到尴尬或羞愧，反而朝白馬追雲瞪了一眼，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追雲很有靈性，見她對自己很不友好的樣子，朝她打了個響鼻，驕傲地別開了眼表示本良駒也不待見你。
卓佳怡見狀，心裏氣得不行：好你個卓雲曦，連你的馬也敢不把我放在眼裏！
她憤憤不已，手中的帕子被她攪來攪去，幾乎要被扯破，還是陳氏在一旁輕咳一聲，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此時此地她不好發作，但心裏終究不甘，也不打招呼，便直接對卓雲曦喊道：“十四妹妹喜靜，就讓她一個人坐一輛馬車吧，一會兒我們坐一起。”語氣十分傲慢，也沒有和卓佳洋商量過就把話說出了口，就連對着卓雲曦也好似在施恩一般。
卓文斌聽得眉頭一皺，更不用說身後卓佳洋的嫡親兄長卓文駿。他正要呵斥妹妹，卻聽卓雲曦道：“我騎馬而行，不坐馬車，既然妹妹們早就決定好了，還是快點上車，不要誤了集合的時辰，沖撞了聖駕。”
說着，她一馬當先而去，後面绮羅、绫羅兩位婢女也騎馬随後而行。
“姐姐們，我們也快些出發吧。”
卓佳洋倒是樂得一人獨占一輛馬車，卓佳怡她們不喜歡她，她也未必喜歡她們，說完便領着丫鬟率先鑽進了後面一輛馬車，還把簾子放好，生怕會有其他人再上車的樣子，擺明也是不願和兩個堂姐一起的。
卓佳怡見自己讨了個無趣，羞憤難當，恨恨一跺腳，又瞪了卓佳寧一眼，才上了最前面的馬車。
皇家圍場位于京城北面郊外的虎丘山，因随行人數衆多，各家各自前往北面城門集合，屆時再彙入皇家隊伍之中。
“籲——”
城門口已經有不少世家抵達，此時衆人見卓雲曦騎馬而來，有目露驚豔的，也有滿口酸話的，更多的則是不屑。雖然大周男女大防沒那麽嚴苛，但在大多數人心中，姑娘家抛頭露面總是不好的。
不過，卓雲曦并不是其中唯一騎馬而來的女子。
“七姑娘！”
白馬追雲方停下，她便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循聲望去，一對年輕男女正駕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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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身形健碩，相貌俊朗，而女子姿容昳麗，玲珑可愛，正是宣武将軍府的二公子魏端良與其夫人窦氏窦雪眉。
窦雪眉出身将門，年前才嫁入宣武将軍府，與魏端良青梅竹馬，夫妻之間十分恩愛。此刻魏端良見妻子上前打招呼，也是形影不離。
“魏二哥，二嫂。”
宣武将軍府的嫡姑娘魏穎年長卓雲曦一歲，性格豪爽灑脫，是她唯一的閨中密友。因此，卓雲曦與宣武将軍一家都十分熟悉。窦雪眉也是個豪爽的，卓雲曦自然樂于與她結交。
窦雪眉與卓雲曦寒暄了幾句，見她四處張望，眉頭一動，努了努嘴，半嗔半怨道：“喏，靖安侯府那個，在那呢！三妹妹沒過來，聽說是被她那個婆婆拘在家裏調養身體備孕呢！”
說完，她率先嘆了口氣。
魏穎與靖安侯府世子徐展鴻也是青梅竹馬，互相愛慕，于四年前成親，說起來應該是夫妻恩愛，只可惜魏穎進門四年未有身孕，早就惹得她的婆婆不滿。窦家與宣武将軍府是世交，窦雪眉與魏穎也是自小相識，現在兩人又是姑嫂，提及此事難免為她打抱不平。
卓雲曦也沉默下來。
清官難斷家務事……
這些事她自然有所耳聞，但魏穎本人不說什麽，他們作為親人朋友，又能怎麽樣呢？
原本還想借此機會與好友策馬游玩，卻沒想到魏穎根本沒來，卓雲曦一時有些失望。魏端良夫妻二人打過招呼便走了，此時後面濟國公府的大部隊也都到了。
卓雲曦派了個小厮去給早就出門伴駕的卓信霖報了個信，皇家也來人做了登記，告知了随行的位置後，有條不紊地安排濟國公府衆人排入隊伍之中。
禁衛軍大多負責保護皇家安危，各家族只分到三四人護在兩側。騎着高頭大馬，一身銀甲、相貌威武的禁衛軍渾身有如帶着冰霜一般，叫人連看上一眼都不敢，而他們如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時不時掃過衆人，都要叫人忍不住心生怯意。與其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監視。但似乎也只有這樣的陣勢，才叫人真切地感受到什麽叫“皇家天威”。
不過，每家出行的都是嫡系的公子姑娘，怎麽會不派護衛呢？再加上濟國公府地位超然，在隊伍靠前的地方，更是十分安全。
此時卓雲曦一襲紅衣，一匹白馬，身姿矯健，意氣風發，比之身邊的少年郎們，頗有巾帼不讓須眉之風采。有不少坐在馬車中的少女偷偷掀開簾子，投以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霍景明拉了拉缰繩，駿馬風雷仿佛知曉主人的心思一般，放慢了腳步。他微微偏頭，将後方那個紅色身影收入眼簾。霍景明細細打量，只覺她兩彎眉畫遠山青，一雙眼明秋水潤，除此之外，并無特別，姿容算不得上乘，聽說脾氣也不好，就上次禦花園所見，倒是個直爽的女子。
他沒有想到她會選擇騎馬，而不是和其他貴女一樣乘坐馬車。虎丘山不遠不近，這般速度前行差不多要半日的功夫。騎馬自然比不過乘車舒适，不過見她如此從容，看來并不是為了面子在勉強，從這一點來看倒是勝過不少養尊處優的王孫公子。
馬背上的她紅衣如火，與禦花園中那張揚的樣子很像，不過他看得出來，那個時候她是帶着克制的內斂，而此時是發自內心的自由，真正的張揚自在。
不遠處的天很藍，四周是蒼翠的樹林，從山間流淌下的潺潺溪流，林中不時傳來幾聲清脆悅耳的鳥叫聲，微風拂過，紅衣飒飒……
他正望着她發呆，只聽風雷打了個響鼻，馬身微微往旁邊讓了讓，身子跟着一晃，他轉頭便見一名青年騎馬靠向自己。青年二十出頭，面如冠玉，玉樹臨風，只是眉心微蹙，似乎有什麽煩心事，正是不久之前才被窦雪眉提及的靖安侯府世子徐展鴻。
“表哥。”
霍景明的祖母與徐展鴻的祖母是嫡親姐妹，兩人乃是表親。徐展鴻雖然年長霍景明幾歲，卻是他在堂表兄弟之中相處的最好的一個，此時見到徐展鴻，他不由露出笑容。
“你方才在看什麽？”
霍景明從小習武，耳聰目明，方才竟然沒有發覺自己靠近，顯然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住了。只是四周是郁郁蔥蔥的樹林，林間道上圓的扁的都是人，會有什麽能讓見慣了奇珍異寶的霍景明看得移不開眼的呢？徐展鴻對此十分好奇。
聞言，霍景明不答，反而再次正大光明地朝着卓雲曦的方向看去。只不過這一次，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卓雲曦的目光穿越人群，精準地與他對上。被抓了個現行，霍景明既不尴尬也不覺羞，反而大大方方回看一眼，甚至在卓雲曦淩厲的目光下勾唇一笑，為他在卓雲曦心中并不算好的形象上又多加了浪蕩輕浮的一筆。
徐展鴻見他不答話反而看着後面笑得開心，不由更加好奇，只是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卻只看到烏壓壓的一片。
此時衆人已經行至虎丘山圍場附近，徐展鴻還要詢問，只聽——
“駕——”
霍景明忽然一揚馬鞭，風雷嘶吼一聲，便撒開蹄子狂奔起來。
于是，衆人便見玄衣青年駕馬跑出隊伍，往前方的平地而去，鮮衣怒馬，身姿潇灑，好不惬意。
乾元帝得知外甥一馬當先，并無不悅，反而對身邊的皇後贊道。
“頗有朕當年風範吶！”
循例，春獵開始前，要設壇祭武神，這也是大周三年一次的春獵的重頭戲。
衆人前往祭壇，只見最前方帝後身邊竟還站了兩位年輕男子。有眼尖的人早已認出，其中一人身形威武，威風堂堂，乃如貴妃所出的魏王殿下；另一人則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為皇後的養子趙王殿下。
而今衆人見衆王爺皇子之中只有此二人能夠與帝後站的如此親密，便知兩位王爺的确是深受乾元帝寵愛的，至于是否生出其他的心思，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也。
祭祀過後，衆人才前往住處安頓。
正式的春獵活動于第二日舉行，因此剩下的半日為自由活動時間。奔波了半日，早有人累得不行，在屋內歇着了；也有些心思活絡的，走朋串友，忙得不亦樂乎；還有些閑不住的，早就奔到平地上練身手了。
安頓好府中上下，卓雲曦便要帶着绮羅出門。因為随行人員有數量規定，因此此行她只帶了兩個丫鬟，這樣一來，绫羅自然是要待在屋子裏看家了。
绮羅與绫羅自小跟在卓雲曦身邊，騎射武藝也是樣樣精通。
绫羅素來好動，更何況春獵這樣的盛事，早就按耐不住了，聽了卓雲曦的安排，登時垮下了臉。绮羅見狀，唇角微勾，拍了拍她的肩膀，绫羅以為她要和自己交換，眼睛一亮，卻見绮羅将手裏的包袱遞給了她。
绫羅氣得哇哇大叫，主仆二人相視一笑，毫無同情心地離開了。
二人策馬而行，感受着臉頰兩側呼嘯而過的春風，好不惬意。不多時，便見校場之上圍了不少人，二人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躍躍欲試。
只可惜，卓雲曦剛一靠近就被人攔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