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方氏
“哎呦，多虧姑娘提醒，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章管家一拍腦袋，憨憨笑道，“老爺昨日說了，宮中要在半月後前往皇家圍場慶祝春龍節，并進行春獵，屆時有很多世家子弟都會去，還請姑娘吩咐府裏做好準備。”
“春獵嗎？我還是三年前參加過一次。”卓雲曦颔首。
二月二，龍擡頭。大周素有皇帝禦駕親耕的習俗，而同一時間三年舉辦一次的，便是春獵。春季萬物複蘇，殺生乃是不仁之舉，因此春獵并不是真正的打獵。
所謂春獵，是大周自開國以來特有的習俗，乃貴族官僚之間的比武大會。春獵的目的是為了警醒世人，居安思危，莫要身處太平盛世就荒廢武學，山間清苦的生活環境更是暗示着憶苦思甜，由此可見其意義之重大。
春獵也頗受貴女們的追捧的。不說出不出風頭，對于許多養在深閨的貴女來說，她們可以借着春獵的名義大大方方出門，且能夠正經與世家子弟結交，就已經是十分難得的機會了。
“老奴還記得，上一回姑娘還贏回了一張弓。”
聞言，卓雲曦面露得意，那可是一把好弓，她眼中不由露出精光：“今年可要好好松松筋骨了。”
濟國公府祖上曾跟随着開國皇帝打下大周如今的天下，因此卓氏世代從武，不光是卓信霖戰功赫赫，老濟國公乃至上面幾位濟國公都是上過戰場的，府內有一片開闊之處辟為練武場，也不足為奇了。
圓形拱門上懸“精功報國”四個大字，朱漆金字經歷百年風雨的洗禮，略顯古舊，卻隐隐透着殺伐之氣！
這是用無數血汗換回來的榮譽，實至名歸！
卓家兒郎刻在骨子裏的铮铮傲骨生生不息，将與這塊匾額一樣，在卓氏的血脈傳承中，與先輩書寫的光輝史篇一同發揚光大！
練武場內有一圓臺，周圍擺着刀劍弓戟等武器，再往外去便是更為寬闊的一片場地，場地盡頭則是濟國公府的馬廄了。
卓信霖的幾位庶兄弟都不是練武的材料，他們對于自己的兒子在武藝方面也幾乎沒有要求；唯一上過戰場的卓信霖又整日忙于公務，練武場沒有荒廢下來，倒是要歸功于卓雲曦了。
她小時候體弱，小姑姑便尋了會拳腳功夫的女夫子教她武藝。原先只是為了強身健體，但漸漸學下來，倒是很感興趣。回京後卓信霖聽聞此事，倒是沒有反對，反而給她尋了幾個更為厲害的師父。
因此，衆人只知卓雲曦乃将門虎女，會武功，卻不知她騎射武藝皆有所得，若是參加武舉也未必會輸給男子。
每日未時，她都要到練武場練習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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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曦着短褂布衫打了一套擒拿拳，才走到武器架子旁，這時早有府內供着的女夫子走上前。
“姑娘身形矯健，這套擒拿拳已經掌握的不錯了。”說話的董夫子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婦人。她出身江湖，丈夫早年死于江湖仇殺，為夫報仇後漂泊江湖，後來被卓信霖聘來教導卓雲曦，才總算安定下來。
卓雲曦點頭：“多虧有夫子教導。”
“姑娘這是哪裏的話。”
董夫子本就是名豪爽女子，當初聽說要來教導的是個世家小丫頭，本不太樂意，後來見到卓雲曦不但不像傳聞中那些官家小姐一樣嬌氣，而且十分乖巧，又吃得了苦，只覺得自己撿了個寶。
她從小丫鬟手中接過水杯遞給卓雲曦，問道：“姑娘接下來要練習什麽？”
因為女子天生力氣不如男子，因此雖有十八般武藝，但真正适合女子的武藝及武器卻很有限。
卓雲曦經過多年的練習，最擅長的是鞭法，能夠做到鞭随身轉，亦随步換，收放自如，快而不亂。
其次是弓箭，近距離的目标幾乎箭無虛發。
然而，最差的卻是劍法。
因此董夫子此言，實際是在暗示她不能把目光定視在自身的長處上，對于不擅長的劍法也應勤加練習。
卓雲曦雖然聽懂了她的話音，但實在不喜歡劍術，因此有些猶豫。她正想用春獵的名頭推脫來練習弓箭，只見不遠處一名小丫鬟朝着兩人款款走來。
小丫鬟看着面生，但看她一身淺碧色的丫鬟服半新不舊，她猜想是四房的丫鬟。
“七姑娘，老太太請您去德善堂。”卻是來為沈氏傳話的。
“祖母可有說是什麽事嗎？”
小丫鬟搖了搖頭。
“我現在在練武，你去回禀祖母，就說我等會兒過去。”
“可是……”小丫鬟面露難色，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敢看卓雲曦的眼睛。
見狀，卓雲曦長舒出一口氣，對着董夫子露出一個歉意的眼神。
“走吧。”
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往往沈氏派人來找她，她若是不及時過去，沈氏便要鬧到卓信霖那裏。卓雲曦不願讓這些瑣事打擾到父親，只能服從。
小丫鬟剛打起了簾子，卓雲曦便聽到屋內熱鬧的說話聲。
進了屋內，只見沈氏身側坐着一名三十五六的婦人，圓臉杏仁眼，臉上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和氣，此時正依偎着沈氏，看上去十分親密，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逗得沈氏笑個不停。
此人正是四房太太方氏，四老爺的妻子。
四老爺名叫卓信成。與大老爺和五老爺的生母杜姨娘不同，四老爺的生母出身卑微，并不得老國公爺寵愛，連個姨娘的名分都沒有，只不過因為原是沈氏的陪嫁丫鬟，所以頗受沈氏看重。
後來四老爺的生母去世，四老爺便被抱到沈氏身邊撫養，是沈氏唯一待見的庶子。
畢竟，沈氏對着卓信霖這個親兒子也極少有好臉色。有時候，卓雲曦都會産生這樣的錯覺——這位四叔才是沈氏的親生兒子。
方氏左手邊坐着一名少女，秀眉鳳目，粉頰櫻唇，十分美麗，此時見卓雲曦進來，怯生生地朝她一笑，輕輕喚了一聲：“七姐姐。”
少女名叫卓佳寧，年方十五，家中行十，乃四房庶女。自從方氏的嫡女出嫁後，卓佳寧就時常被她帶在身邊，倒是博得了個善待庶女的好名聲。
卓雲曦在這裏見到她倒并不意外，淡淡點頭回應，走到沈氏和方氏面前一一行禮請安。
“既然七姑娘來了，小綠也回來了，那媳婦我就和十丫頭告退了。”
小綠就是方才去找卓雲曦的小丫鬟。德善堂自然不會缺跑腿的丫鬟。沈氏這麽做，一是表達自己對芍藥一事的不滿，二也是顯示自己對四房的親近。
不過看卓雲曦面上無波，大抵是沈氏想要表達的太多，她這個“上不了臺面”的孫女根本就沒有領會到吧。
說着，方氏就要站起身，卻被沈氏一把按住。
“你急着走做什麽，接下來的事也與你有關，你走了我還說什麽？”沈氏和顏悅色地說道，繼而轉頭，望着卓雲曦冷下臉來，“你怎麽還在那裏站着？怎麽，來了就想走了是不是？連和我這個老太婆說話都這麽不耐煩了是嗎？”
沈氏的話對于卓雲曦向來不痛不癢，她也不回話，徑自在卓佳寧對面坐下。
沈氏見狀，眉心一皺，就将卓雲曦數落了一番。
“你看看你，不親近我這個老婆子也就算了，和家裏的姐妹也不親近，哪裏有什麽貴女的風範？如今府裏未出嫁的，除了你，也就只有佳怡、佳寧和佳洋了，她們比你小幾歲，但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就算你自己嫁不出去，你作為姐姐，理應提攜妹妹。寧丫頭雖是庶女，但論模樣、論舉止哪裏比別人差？春獵那日你可要把她也帶上。”
最後一句終于道出了她的目的。
與卓雲曦而言，沈氏的要求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雖然春獵是要伴禦駕的大事，随從人員是有人數限制且要嚴格清點的，各個家族去的基本都是嫡出子女，但正如沈氏所言，濟國公府的姑娘又不多，帶她去又有何妨？
至于什麽嫡庶之別惹人非議，卓佳寧自己都不介意，她又怎會介意？
況且看沈氏的樣子，她是不答應都不行了，還不如爽快些，也省的她在這裏浪費時間。
沈氏聽她馬上應下了，心中得意，朝卓佳寧揮了揮手，示意她坐到自己另一側。沈氏拉着卓佳寧的手，嗔怒道：“我可是舍了臉面替你開了這個口，你去了若是給我們濟國公府丢人，回來我可要罰你！”
卓佳寧聽卓雲曦應下，本就眉開眼笑，聽到沈氏這麽說，連連保證，更是對着沈氏一通恭維。這些做完，她才朝着卓雲曦甜甜一笑，嬌俏道：“多謝七姐姐。”沈氏可以說完話就不理卓雲曦，她卻不行，不管這聲謝謝說的有多違心，她都要說！
卓雲曦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得了個冷遇，卓佳寧心中暗惱卓雲曦高傲，垂下排扇般的睫毛，站起身對着她盈盈一福，绛唇輕啓：“寧兒自懂事以來一直在母親房中啓蒙，琴棋書畫倒是通一些，只是騎射卻是沒碰過，恐怕到時候鬧了笑話。素聞七姐姐一身好武藝，不知剩下的時間裏能否為妹妹指點一二？”
她故意踩着老太太的話往上說，一番姿态也擺的很是誠心，心中得意若是卓雲曦拒絕，怕是又要被沈氏一通數落。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