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下人
是生存還是毀滅。
這是個問題。
水落時江十指交叉撐着下巴,一臉深沉思考人生的樣子讓敲門進來的長谷部差點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出什麽事了, 主人?”面色嚴肅的打刀話語裏難免帶了些緊張, “難道說——”
“打住打住。”
光瞧這表情就知道他眼瞅着要腦補出什麽不得了的戲碼,時江趕忙叫停, 她苦着臉活動了下僵硬半天的胳膊和手指, “你想太多, 我只是胳膊麻了。”
想宗三的事想得太入神,她都忘了自己保持這姿勢過了多久。
天下人之刀……
她就一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平時路過街邊政黨拉票演講都是一句話不往耳朵裏漏的,跟政治最大的交集不過是偶爾從他們手裏接過包為了拉攏好感而派發給路人的紙巾, 哪能體會到坐擁天下是種什麽感覺。
吃虧是吃虧在閱歷太少, 水落時江想,但這種經驗怎麽可能有啊。
畢竟她又不是織田信長。
她在考慮要不要把主意打到眼前這位近侍身上。
“長谷部,”思量半天, 雖說知道他一貫不怎麽樂于談論自己的前主, 時江還是遲疑着開口問道, “你覺得織田信長是什麽樣的人?”
她聽一直在耿耿于懷魔王刻印的宗三提起就是“魔王”, 而眼下,正在整理書櫃裏資料的男人聞言動作也是一停。
“因為無法原諒茶坊主的過錯而将他藏身的棚子一刀壓切。”
他死死皺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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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樣的野蠻之舉來作為紀念為我命名,接着便把我送給了連直臣都算不上的家夥,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啊。”
怨、怨念相當大啊。
水落時江吞咽了下,就聽他又道:“主人突然問起那個男人,宗三左文字怎麽了?”
她之前是讓長谷部去叫了宗三來,他自然也知道這八成又是因為時之政府安排下來的拍攝任務。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審神者木着臉道。
“天下人之刀當然希望拍出天下人之刀的感覺。”
水落時江有預感, 這些刀劍絕對會是她人生中遇到過難度最高的甲方。
搞定過這些,等ekki這個推特畢業,她一定能在攝影師的康莊大道上一路狂奔,就算客戶再有什麽奇奇怪怪的要求,哪能比得上正太的父愛啊幸運啊天下人這種抽象到了極點的奇思妙想。
“……”長谷部沉默片刻,“您有什麽想法嗎?”
他倒是很想為審神者分憂解難,可作為近侍,他能做的也只是幫忙處理些公務,像這樣的專業方面還真做不來。
她要是有什麽想法就好了。
冥思苦想了兩天仍然抓不住頭緒,水落時江抽了口冷氣,偏偏在這時,她腦中像是有點光亮那麽一閃。
“主人?”見審神者怔住,長谷部疑惑出聲。
“對啊,天下……不一定非要糾結織田信長……”
她喃喃自語似的嘀咕。
“長谷部,”時江擡頭,“我們本丸有些地方地勢還是挺高的吧?”
“啊,是,不過您問這個——”
“原因先放一邊。”
她一揮手,“具體哪幾個位置跟我說一下,我去看看。”
時政安排的本丸空間夠大,時江零零散散幾個月下來也摸透了地形,但要說從哪個房間望出去是什麽樣的景色,當然還是朝夕生活在這裏的付喪神們更熟悉。
記下長谷部說的方位,她急忙就出了執務室。
仔細觀察後接連否決了一開始的幾個,水落時江停在又一個窗口前,看來看去,覺得這兒還搞不好挺合她心意。
本丸這位置還選得妙,房間風格不同,各處景色也有不一樣的感覺,正好适合因人而異的發揮。
或者說……
她想。
就是為了好讓她拍照才這麽準備的。
“主人……”有人好奇地開了口,“怎麽在這裏?”
“怎麽。”
找到合适的取景地,水落時江心情不錯,開玩笑反問回去:“不行?”
“怎麽會。”
堀川國廣抱着一筐剛洗好的衣服,圓圓的藍眸彎出些弧度,“只是想說主人平時明明都不怎麽往這邊走。”
“一,二……”
“兼先生也——”堀川一愣,“主人在數什麽?”
“果然。”
時江若有所思。
“鲶尾跟我說你三句話不離和泉守君,我數了一下還真是。”
堀川:“……”
他“咦”了聲:“沒有這麽誇張……吧?”
“剛才正好第三句。”
水落時江豎起三指,“我猜如果輪到你拍照,你肯定也要拉上和泉守君一起。”
“因為我是兼先生的夥伴和助手嘛,”堀川笑道,“當然希望能毫不遜色地和兼先生站在一起了。”
“這算不算提前知道要求?”
她嘆氣,“跟其他人的比起來真是容易多了。”
“诶,”堀川國廣訝異地說,“我可以再加點的嗎?”
水落時江:“………………”
別別別她就随便一說!
“開個玩笑。”
脅差笑眯眯地說。
“說起來,最近也發現了挺有意思的東西。”
“什麽?”
“秘密。”他豎起食指,“現在還不能說。”
時江“切”了聲。
“別急嘛,對了,主人還沒說在這裏做什麽呢。”
“找取景地啊。”
她又往窗外望了望,“現在可以把宗三先生叫過來了。”
靠在窗沿上的男子瞧着沒什麽力氣。
他只是靠在那裏,一身輕飄飄的袈裟穿得嚴嚴實實,領口卻是大開的,露出白得有些過了分的胸膛和左下一點黑色的紋樣。
魔王的刻印露着一角,看上去像是小半個翅膀。兩手無謂地收在一起,寬大的袍袖遮得只剩指尖。
高位的半馬尾邊上編了幾條極細的三股辮,發絲俱向一側翹起,将他藍紫色的左眼遮去大半。可他似笑非笑地向鏡頭側眸時,這雙帶着淡淡消沉之色的異色雙瞳仿佛更能蠱惑人心。
以他身後一扇窗為隔,裏是安靜的室內,外面的景色甚至稱得上有幾分壯麗。
夕陽西下,隐約窺得見窗外綿延下的山坡,蜿蜒流過的河水被晚霞的輝光染上點點昏黃,連在岩石上激出的水花都化成光點。
他餘光看向窗戶外,異色瞳更是因為這霞光顯出些說不清的味道。
【………………】
【……】
【美……美人……】
【dokidoki!!!!!】
【我我我我我要過呼吸了,沒有美人親親就起不來!】
【真親了你怕是直接去三途河畔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看了此情此景此人,我滿腦袋都是——愛妃,快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卧槽哈哈哈哈哈什麽鬼你有毒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山還行紅紅火火恍恍惚惚但是講真真的有自帶傾國屬性啊!】
【啊啊啊啊他怎麽!這麽!好看!!我記得上次合照也有,但是這張感覺更——更——啥都不說了求嫁,啊不,求娶啊啊啊!!】
【如果他一笑我願意戲諸侯(推眼鏡】
【就沒有人在意那個紋身嗎啊啊啊好好奇好好奇】
【你接着好奇我要繼續prprpr了】
【鎖……骨……鎖骨………………】
金光亮起,水落時江按滅了手裏的手機。
“辛苦了,”她向才從市中演習歸來的部隊笑道,“那今天就到這——咦?”
她望着後面多出的那個身影一愣。
“嗝。”
梳着馬尾的短刀一開口就是個酒嗝。
“我是不動行光,”他臉上帶着醉酒的紅暈,“織田信長公最為喜愛的刀!”
“如您所見。”
雙手背在身後的隊長前田笑吟吟道:“新的夥伴帶回來了哦,主君。”
看着他的笑容,時江張張口,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辛苦了。”
最終,她彎下腰又重複了一遍,前田反倒因為她語氣中的鄭重其事笑得不太好意思。
不動行光還因為酒意而有些醺醺然,水落時江正心道本丸裏又多了個酒鬼,下一秒看清他手中酒瓶上的“甘酒”二字不由啼笑皆非起來。
這麽一說。
她想。
織田信長的刀……好像都到齊了吧。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過,現在還得先把這個想法放到一邊。安頓好出陣的部隊,她三繞兩繞,來到了兩振大太刀休息的地方。
今天沒安排他們兩人當番,看見正閉目養神的神刀,時江敲了敲窗框,“太郎先生,現在可以打擾一下嗎?”
“哦……我嗎?”
面對他禮貌性的詢問,水落時江肯定地點點頭。
“這回輪到太郎先生了,”等太郎太刀出來,她道,“所以,如果有什麽想法——”
太郎太刀只遲疑了一瞬,便搖了搖頭。
“我沒什麽想法。”
他道。
“不如說,您希望我怎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