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芷嫣皺了皺眉,轉頭大喝一聲明朗,将洛輕塵扔給明朗的同時,手中白绫光焰大盛,猶如一柄泛着白光的利劍,白芷嫣咬緊牙關,淩空一擊。
一瞬間飛沙走石,九尾妖狐的九尾瞬時斷掉四尾,趁其疼痛嘶吼之時,白芷嫣閃如鬼魅,掠身至九尾妖狐身後,白绫舞成虛影直穿妖丹。
風漸止,九尾妖狐瞪直了眼,各門派增援的人已經趕至。見狀,魔軍如洪水退卻四處逃去,九尾妖狐聲影倏地縮小,繼而應聲倒地。
回過頭,明朗和洛輕塵眼中盡是欣慰之色。胸口的痛楚越發劇烈起來,洛輕塵卻是淡然笑着。
至少,師父沒有受傷。
從前種種,不斷在腦海中交替,他流落至荒廟之時刀傷累累,是白芷嫣擋在他身前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呂牧欺辱他和輕舟,一向不谙雜事的白芷嫣還是飄身而下,擋在他身前。
意識越來越模糊,這一次,終于是他擋在了她身前。
忍不住輕咳一聲,胸口處似有溫熱的東西湧出,明朗雖然不喜洛輕塵,但也被眼前的場景吓慌了。
制服住九尾妖狐,白芷嫣自半空落下,洛輕塵艱難的睜開快要閉合的眼,他的師父,終究還是朝他走來。
“師父......”
洛輕塵張了張嘴,聲若蚊蠅,喉間瞬時湧上一口腥甜。那道白色身影越來越靠近,那張清冷的臉也模糊到了極致。
“洛輕塵,你是要死了嗎?”
耳旁再也聽不見任何聲影,白芷嫣眉頭深蹙,看着昏迷過去的洛輕塵一時心中無比陳雜。
明朗急昏了頭,回過神來,第一時間便是扒開洛輕塵胸口,想要查看他的傷勢。
白芷嫣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
一根形狀怪異的骨頭正護在洛輕塵胸腔處,明朗大驚:“魔魔魔……魔骨......洛輕塵他是......是魔王之子?”
此話一出,各門派紛紛聚攏,萬萬沒想到此次試煉竟會惹出這等天大的事,魔王之子竟一直潛伏在第一仙門聽雪門。
不知過了多久,洛輕塵迷迷糊糊醒來,入眼是一片刺眼的光。他摸了摸胸口,那裏的傷口早已愈合。
“輕塵你醒了?”
白芷嫣端着一碗甜湯推門而入,她淺淺笑着,雪白的身影處在光裏。
洛輕塵伸出手想要觸摸,但舉起在半空的手卻又放下,她是師父啊!
他不敢觸碰。
也不能觸碰。
白芷嫣緩緩走近,将那碗甜湯輕輕喂到他嘴邊:“輕塵,這湯可是我特意去斷裂谷,咱們以前住過的那間客棧讨來的秘方,你可還記得這鴛鴦戲水的滋味?”
笑了笑,她又繼續道:“我還記得,那時三師姐特意讓小二給你和禹錦若一人一碗,說是喝下此湯者,便是這世間最幸福的神仙眷侶,你那時可是一口都沒敢嘗過。”
洛輕塵猛地從床榻坐起來,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角一落都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還有白芷嫣,今天也格外不同尋常。
難以置信的環顧着四周,白芷嫣摸了摸他的臉,關切道:“輕塵這是怎麽了?”
這是幻覺嗎?
又或是這只是一場夢?
他的師父一向清冷,可眼前的人卻在關心他。
洛輕塵聲音略帶哽咽:“師父。”
聞言,白芷嫣臉色泛起一抹緋紅:“都成親這麽久了,還叫師父。”
洛輕塵瞳孔震驚,不敢相信白芷嫣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成親,他和師父已經成親了?
下意識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卻毫無痛覺,洛輕塵瞬時明白,原來這真的只是一場夢。
白芷嫣将甜湯送到他嘴邊,笑道:“這甜湯可是我研究了好久才做出來的。”
洛輕塵臉色一頓,甜湯滑過喉嚨,一股濃郁的鹹味充斥整個腦海。即便是将整罐子的鹽都融合到這碗湯裏,他也甘之如饴。
斷裂谷中的妖物已經被悉數控制,魔族餘孽僅有一小部分人被雲峰之巅和玄天門擒住。
試煉弟子紛紛踏出傳送門,明朗眼眶濕了,大步朝着莫子衍跑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掌門,師父和洛輕塵被他們用陣法困住了。”
試煉期間的全過程,莫子衍已在窺探鏡裏知曉的一清二楚,待到所有弟子踏出傳送門,他才面容冷厲收起靈力。
花無措将洛輕塵和白芷嫣擱置在場中,金色的陣法将二人困在此中。
高臺之上,花無措不怒自威,神色冷漠道:“好一個修真界第一仙門,莫子衍,你養虎為患,勾結魔族,天地不容;又在試煉大會期間,放入魔族餘孽殘害正道,致使我輩青年死傷無數,你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明朗怒意滔天,狠狠瞪着花無措:“臭老頭,你休要胡說,我們掌門......”
話語未畢,莫子衍便打斷了明朗,他緩緩擡起頭,目光觸及到場中央的那法陣枷鎖,不由眉色深了深:“事情還未查清,花宗主無憑無據,便将這勾結魔族的罪名安插在我聽雪門頭上,莫非是花宗主早就知曉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花無措冷笑一聲,嗤之以鼻:“無憑無據,呵,洛輕塵胸口處的魔骨在場的弟子可都是瞧見了,若非白芷嫣執意阻攔,只怕他早就死在我花無措手下了。不過不缺這一時,待到天亮,屆時衆門派一同會審,定叫洛輕塵和白芷嫣他倆死無葬身之地。”
邊說着,花無措又将陣法枷鎖加固一層。
随着陣法越來越禁锢,洛輕塵的臉色愈發蒼白起來。白芷嫣心緒複雜,低眸看了他許久,方才拿出幻夢香。
青鸾曾說,點燃此香可入人夢境。眼下洛輕塵昏迷不醒,若再不将其喚醒,只怕九尾妖狐那一擊會要了他的命。
見過他叱咤風雨,動動手指就能捏碎人的神識;也見過他冷漠無情,不準生人接近半步的傲然;可如今洛輕塵卻因為救她,成了這副虛弱的模樣。
白芷嫣一直想找出真正的魔王之子,現在身份明确了,她卻欠了他一份恩情。
多年後魔王之子為禍蒼生,而此時,洛輕塵什麽壞事都未做過還深受重傷,連她都打不過,更別說會拿白芷嫣怎麽樣了。總之,她不想欠這份救命之情就對了。
算算時辰,約莫一個時辰天際就該亮了。點燃幻夢香,白芷嫣阖眼進入洛輕塵的夢境。
**再次睜眼,周邊已然換了一副場景。
白芷嫣蜷腿坐在屋頂之上,夏夜繁星,流淌整片星河。
洛輕塵飛身上頂,眼角含笑,手裏拿着一壺上好的白花醉。今日的他披着一件淺色薄紗,烏黑的頭發慵懶垂着,上面隐隐還滴落着水珠。
他這是剛沐完浴?
待他走得近些,白芷嫣心中便篤定了方才的想法。薄紗若隐若現,将洛輕塵健碩的身姿勾勒地恰為好處。白芷嫣臉色驀地泛起紅暈,洛輕塵已經彎下腰輕輕在她水潤的唇上落下一吻。
“芷嫣,為夫給你帶了最愛的白花醉。”
見她不為所動,洛輕塵又輕聲喚了好幾聲,白芷嫣才恍然回過神來。
心中不斷告誡自己,這只是洛輕塵的一場夢。
忍住心中的怒火,白芷嫣幾乎伴随着咬牙切齒道:“再不醒來,你是想死嗎?”
洛輕塵全然沒料到白芷嫣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僵愣在原處,半晌才回過神來:“師父?”
白芷嫣陰沉着臉,喝了一口白花醉,清冷地盯着他。
下一秒,白芷嫣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腦袋昏昏沉沉,身子已經不受控制的傾倒起來,一瞬間萬物颠倒天旋地轉。
洛輕塵趕忙将她扶住,白芷嫣腦袋一歪直直倒在了洛輕塵懷中。
倘若知曉這白花醉只是嘗起來甜香無比,後勁卻這般猛烈,她定然不會咕嚕喝下這一大口。
洛輕塵将薄紗披在白芷嫣身上,他一直知曉這是一場夢,即便如此,他也願此生能就此沉淪。可師父進入了他的夢境,真真切切靠在他肩膀。
這一刻,能暫停永久該多好!
夜風輕柔,屋頂寂靜無聲,偌大的夜空下,薄紗輕輕擺動,白芷嫣恬靜的臉渡上一層清冷的月光。
洛輕塵指腹忍不住想要去觸摸白芷嫣的臉頰,遲疑再三,還是将手收回。
“師父,曾有人告訴我,若是有幸能在夜空遇到流星,雙手合十許下的願望便會成真。”洛輕塵擡頭,十指輕合,一輪流星雨陸陸續續劃過黑夜:“洛輕塵一生別無所求,只求重要之人一生平安喜樂。”
對于白芷嫣,他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情感,這情感太過雜糅,有過恨意滔天、有過厭惡至極、有過冷漠如霜、也曾有過片刻悸動,時間久了,他已經分別不出對她到底是愛是恨。
曾經,他們四人寄人籬下,他告誡自己,總有一天他會将這些年受的欺辱,統統還給白芷嫣;可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挺身擋在他身前之時,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個人。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也逐漸開始擔憂起白芷嫣來,知曉她馬車颠簸一夜未食,他鬼使神差去做了早餐;知她喜愛研究奇門遁甲,便将整個藏經閣圖文最詳細的秘籍,尋來放進她的書架......期間經歷太多事,很多細節他已經記不大清了。
其實,憑借白芷嫣的修為,便是擋下九尾妖狐這一擊也不會傷及根基,而他拼死替她擋下,又能幫上多少忙呢?
大約心裏也清楚,只是不忍見她受傷罷了。
此刻,白芷嫣進入他的夢裏,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他忽然很想跟她好好說說話,将這些時日的心思全都告訴她。反正白芷嫣已經喝醉過去,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有回應。
洛輕塵心跳如雷,喉結滾動,嘴皮子上下一碰,輕聲道:“師父,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