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袁若瑜不知道父親的想法,他只知道林舒婉來了邑州之後,想出了換班制的法子,羊毛衣衫的問題便迎刃而解,她确實有過人之人。他都知道林舒婉有過人之處,更何況一路送到她邑州的薛佑琛。
糧草運輸遇到困難,薛佑琛會跟林舒婉說,是順理正章的事情,沒什麽可驚訝的。如果是他的話,碰到這樣的問題,也會跟林舒婉說上幾句,說不準她有什麽好法子。
袁若瑜這麽想着,就聽林舒婉道:“積雪太厚,車輪轉不動的,只會原地打滑。馬要使力,馬腳就更容易陷到雪地裏。我聽聞北地有一種東西叫雪橇,或許叫雪爬犁,也許有用。”
“是了,”袁若瑜向前邁出一步說道,“是有雪爬犁,邑州城外的獵戶,經常用雪爬犁運貨。這雪爬犁跟板車十分相似,區別在于板車的底下是四個輪子,雪扒犁底下是兩條長木板。運貨的時候,馬拖着雪爬犁在雪地裏走,雪爬犁的兩條長木板就在雪地裏劃。這雪爬犁看着簡單,卻是雪地運貨的寶貝,十分有用。”
袁博達和袁若瑜是京城人,原本對雪扒犁都一無所知,袁若瑜不久前被派到邑州來公幹,他為了體察民情,在邑州和邑州四周轉了一圈,所以才知道的雪爬犁。
袁博達怕冷,也不算得勤政,到了邑州,能在屋子裏看看公文,處理處理公務就不錯了,不願出門體察民情。
至于在場的衛得遠,帶着兵沖鋒陷陣時,是有勇有謀的,對于軍需運輸,卻不是很了解。仲子景只負責情報,其他都不是很在行。
薛佑琛倒是知道雪爬犁的,不過他第一次統管軍需,一時着急,只想着怎樣增加馬匹拉出,增派人手掃雪,一時間,也沒想起雪爬犁。
聽舒婉一說,他頓時醍醐灌頂:“你這法子好,就用這個法子。”
袁博達急忙道:“下官這就命人搜集邑州的薛爬犁。這邑州城裏有雪爬犁的人家,哦,還有啊,邑州城外的獵戶,有雪爬犁的,恩,讓他們都借給官府,官府出銀子問他們借,,下官讓衙役們全都去,去搜集雪爬犁去。”
“不必如此麻煩,”薛佑琛反應過來之後,立即想出具體的應對之法,“一家一家搜集雪爬犁需得費上不少時日。好在這雪爬犁十分簡單,直接将運貨馬車的車輪卸下,換上木板就是。”
林舒婉退到旁邊,主意她已經出好,具體操作,有薛佑琛在。
袁若瑜轉頭看了一眼林舒婉,星目明亮。
“那下官,下官……”袁博達遲疑道。
袁若瑜見袁博達有些不知所錯,便接口道:“爹不如派衙役們去城內木匠作坊裏采買木板,無論什麽樹種的木板都行。木板是木匠作坊裏最常用的材料,每家木匠鋪子都常備許多木板。爹派人去木匠作坊收一圈,應該就夠了。
整個邑州城就這麽幾家木匠作坊,跑一圈,也費不了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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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佑琛朝袁若瑜點了下頭。
袁若瑜接着道:“邑州城的木匠工坊,下官十分熟悉,下官帶着衙役去。”
此前,為了解決羊毛衣衫的問題,袁若瑜為了制出大量的紡錘工具,跑遍了邑州城所有的木匠工坊。此舉雖沒派上用處,羊毛衣衫的問題是被林舒婉用換班制解決,但讓他對邑州的木匠作坊了如指掌,哪裏有木匠作坊,規模有大,他都很清楚。
“好,”薛佑琛道。
袁若瑜是被公布派來管羊毛衣衫紡織的,軍需一事,不在他職責範圍之內。他在邑州府衙中也沒有職務,他帶着府衙衙役,也不妥當。
但是緊要關頭,誰在乎這些。
薛佑琛做事從不在意官場規矩,他也有這個資本。
袁博達不會攔着自己兒子立功得政績。
剩下幾人更不會管。
這事就這麽定下了。
袁若瑜對薛佑琛拱了下手,轉向林舒婉也對她拱了下手:“事不宜遲,下官這就去了。”
“爹帶你起找衙役,”袁博達忙道。
袁博達和袁若瑜父子快步離開。
薛佑琛把目光轉向立在旁邊的林舒婉:“我先走了。”
“恩,”林舒婉點點頭。
“回頭謝你。”
說罷,薛佑琛便快步向外走。
林舒婉看着他離開,寬大的大氅披在肩上,将他的背影顯得更加高大,大氅下革靴穩而快的錯落向前。
——
傍晚,這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終于停了。
林舒婉習慣吃好飯出來散散步,這個習慣從京城帶到了邑州,見雪停了,她就出屋子,随意走動。
她現在住的這個院子小,走幾步路就到頭了,所幸她出了院子,去了府衙內的花園。
雪雖停了,積雪還極厚,花園的景致都被雪蓋住了,除了雪就沒有旁的了,雪哪裏都一樣。
林舒婉在花園走了一圈,便覺無聊,正要往回走,看到了向她快步而來的袁若瑜。
袁若瑜剛剛吃好晚飯,正要回自己的院子,路過花園,看到了散步的林舒婉。
見她一身雪白裘皮大氅,幾乎和白茫茫天地融為一體,只臉上健康的紅暈,是白色天地裏唯一的好顏色,像陽春三月的嬌豔花朵。一雙杏眼波光潋滟,是三月春水。
他還未及細想,腳步已經向她邁過去。
“林大小姐,在這裏散步?”
“恩,走動走動,”林舒婉道,“袁大人,那雪爬犁已制好了?”
袁若瑜點頭道:“應該好了,我在城裏把木板采買好,随後,帶着衙役和民夫,把木板送到了郊外。木板到的時候,侯爺已命将士們馬車的車輪卸下。木板一到,侯爺便讓将士們立刻把木板裝到車下底下。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侯爺就讓我先回來了。說起來,還多虧林大小姐,想出的這個法子,真是讓在下汗顏。”
林舒婉淺笑道:“我只是不用看聖賢書,平日閑書雜書看得多罷了。”
袁若瑜道:“林大小姐過謙了。說起來,雪爬犁,在下也是知道的,但在糧草運輸的問題上,卻沒有想到雪爬犁。
凡是知道是首要的,最重要的卻是用。哪怕是聖賢書,知并不難,也不是目的,終究要學以致用才行。”
林舒婉笑笑道:“袁大人有這樣的想法,将來一定是能臣重臣。”
得到林舒婉的贊賞,袁若瑜心下歡喜,星目明亮,閃着少年人意氣風發的光彩。
不過他不敢自大,連忙擺了下手:“不敢當,不敢當。”
他見林舒婉淺笑的模樣,心裏不由暗道,這般秀外慧中的女子,怎麽會被休了?她那個夫君,定是個不長眼的。
一邊兒想着,他一邊接着道:“林大小姐,這次來邑州,什麽時候回京?”
林舒婉說道:“戰事快結束了,一結束,我便回京了。”
“是嗎,那到巧,在下也是戰事一結束,就回京,”袁若瑜道。
“那袁大人也很快就回京了,”林舒婉道。
“是啊,在邑州的日子也沒幾天了”袁若瑜應道,只是回了京,怕是沒什麽機會再見到眼前之人。
現在她是奉旨協助羊毛衣衫紡織,和他算是共事,回到京城,她就是林相嫡長女,高官嫡女,輕易不會出門。
至于他,自是回到京城繼續做他的工部主事。在達官顯貴多如牛毛的京城,六品官便是淹沒在宦海不冒頭的小官。回京之後,他要為了仕途,艱難向上,為了他自己,也為了他背後的整個武安伯府。
回京之後,要再這樣和她聊天,恐怕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袁若瑜有幾分失落。
既然現在還在邑州,袁若瑜便同林舒婉接着說話。
時辰已晚,邑州天黑得又早,袁若瑜和林舒婉聊了沒幾句,天色又暗下來了。
天色暗了,袁若瑜心知再聊下去,就有些不妥當,畢竟男女有別,天亮時,在路上碰到聊上幾句,也還說得過去。天黑了,他再繼續聊個不停,便失了禮數。
袁若瑜只好跟林舒婉道別離開。
林舒婉走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天已經全黑。
她進了院子,正往屋門走,突然手一緊,被人握住。
她一驚,又很快放松下來。
這又大又溫暖,且略帶粗糙的手,她知道是誰的。
回頭一看,那人狹長的鳳眼正看着她。
林舒婉沒好氣的睨他一眼,無奈道:“你怎麽突然出現在院子裏,吓了一跳。”
“驚到你了?”薛佑琛道,“我白日裏說了,晚點來謝你。本是覺得時辰晚太晚了,沒忍住還是過來了。”
林舒婉四下裏看了看,幸好院子裏空無一人,丫環婆子都躲在屋子裏。
薛佑琛見林舒婉四下裏看,便也,向四處看看。
須臾,林舒婉腰一緊,被他攬着腰帶着走。
林舒婉也不知他帶着她跳了幾次,轉了幾次,待她站定時,竟發現自己站在屋頂上。
“你,你,”林舒婉瞪着薛佑琛驚得說不出話。
“雖說我以為,若是有人來,我能提前發現并及時離開,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帶你到樓上來,這裏決計不會有人,你也可以放心”薛佑琛道。
“嗳,”林舒婉應道。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在這個時代,談情說愛,還要防着被人發現。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林舒婉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