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窄瘦的腰身挂着白玉玉佩
“董大娘,可否借筆墨一用?”林舒婉問道。
“筆墨?”董大娘覺得奇怪,不知林舒婉要筆墨做什麽,難道要當場作畫?
她心裏狐疑,卻還是說道,“自然可以,筆墨都在書案上,你随便取用就。”
“好。”
林舒婉把繡樣放在書案上,取了一支細羊毫,沾了墨汁,在一張繡樣的留白處寫了一句詩。蠅頭小楷,娟秀清逸。
寫完一張繡樣,再寫第二張,直到她把這些繡樣的留白處都寫上一兩句詩詞。
“好了,董大娘,您來看。”
“在繡樣上加上詩詞,這個主意倒是不錯,”董大娘見書案上鋪滿書案一張張墨跡未幹的繡樣,便一張張看起來。
看完之後,她擡頭問:“舒婉,我是不懂詩詞的,但這幾句話,看着就覺得極好,是你作的嗎?想不到你竟然有這樣的才情。”
林舒婉連忙搖手:“不是我作的,我死了那個丈夫家裏,有不少書,我閑來無事,就會翻翻書,這些就是我從書上看來的。”
董大娘聽林舒婉說得合情合理,便不疑有他:“原來如此,大戶人家多有藏書,難怪你能看到這麽多詩書。”
“這些就是些殘章斷句,配上繡樣上的仕女圖正合适,這樣一來,繡樣就更有靈氣,”林舒婉說道,“董大娘,不如你拿着這些繡樣再去找那個戚媽媽,看看能不能把丢了的單子再搶回來?
董大娘一拍書案:“好,我立刻就去,免得那姓戚的老鸨子和別家繡坊定了文書,到時就來不及了。
舒婉,你放心,若是能成,我定當重金酬謝。”
“董大娘有沒有想過加價賣?”林舒婉娥眉微微擡着。
“加價賣?”董大娘怔住,對于林舒婉的大膽提議十分吃驚,看看手裏的繡樣子,再看看林舒婉風輕雲淡的模樣,一時竟沒了主意,“舒婉,我是不懂詩詞的,這幾句詩看着是不錯,但是加價……那姓戚的老鸨是個人精,她未必願意。”
Advertisement
“加價兩成,加的這兩成,一成歸董大娘,一成歸我。那戚大娘要真是個人精,她一定會願意的。”
古代青樓又被稱為風月之地。林舒婉以為風月二字極秒,用風月代指男歡女愛之事,既隐晦,又浪漫,而且讓人浮想聯翩。
既然是風月之地,那就要講個風流,風情,和才情。文人墨客喜歡去風月之地,除了找女人以外,還要附庸風雅,吟詩作對的。
風月女子中,也有不少才情出衆。
怡紅樓既然是京城最大的青樓,裏頭的姑娘們,也定有不少懂詩詞。
而她寫的這幾首詩詞,正是最适合風月場所的。
林舒婉見董大娘将信将疑,便道:“董大娘,你去試試,試試又何妨?”
董大娘咬了下牙,手掌又拍了下書案:“好,這詩詞也是你給我的,既如此,這次我就聽你的,我這就去。”
——
董大娘離開之後,林舒婉便搬了賬冊到新設的賬房做賬。
午飯前,董大娘出現在賬房門口,一臉興奮。
“舒婉,成了。”
——
這日天氣正好。
薛佑齡在國子監緩步而行。
他一身天青色的直綴,稱得人身長玉立,窄瘦的腰身墜了一塊上好的凝脂白玉,随着他的步子輕輕搖擺。他朗眉鳳目,相貌俊逸。
世人都稱他玉樹蘭枝,他也當得起這個稱號,他在廊下行走,便是國子監一道風景。
突然,薛佑齡腳步一頓,接着他轉了個彎,步子也由緩變急。
他快步走到回廊邊的幾個學生旁邊。
“你們剛才在吟什麽詩詞?”
“薛夫子,”幾個學生見到薛佑齡紛紛作揖行禮。
薛佑齡因為才華出衆,二十歲就在國子監擔任博士一職,現在國子監任職,他見幾個學生向他行禮,淡淡颔首:“不必多禮,我剛才走到回廊上,聽到你們吟了兩句詩詞,你們可否再吟一遍給我聽?”
“這……”幾個學生面面相觑。
“怎麽了?”
“夫子,我們也只有兩句而已。”
“你們也只有兩句?無妨,把這兩句說給我,”薛佑齡道。
幾個學生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學生終于站出來。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注)”
薛佑齡站在原地,将這兩句詩在心裏反複念了幾遍,越念越覺得妙:“剩下的呢?”
“啊?”
“這首詞剩下的部分呢?”
“薛夫子,”那吟詩的學生說道,“剛才已經禀過夫子了,這首詩我們也只有這兩句。”
“你們這兩句從何而來?”薛佑齡問道。
“這……”
幾個學生互相對視,沒有一個人回答薛佑齡,其中一個十七八歲的黃衫學生竟憋紅了臉。
這兩句詩,是他告訴他的同窗們,但是他這兩句詩的來源,能告訴同窗,但是不能告訴夫子啊。
他總不能說,他年紀輕輕,不好好念書,和狐朋狗友去青樓狂浪胡鬧,狎妓快活嗎?
更何況眼前這個薛夫子還是出了名的謙謙君子,聽說從來不去妓院。
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去青樓玩樂,薛夫子一定對他有看法。
“不方便說嗎?”薛佑齡問道。
幾個學生都看向那個黃衫學生,黃衫學生的臉越憋越紅,成了豬肝色。
薛佑齡見狀,心中明了,他走到黃衫學生面前,竟對他行了一禮:“還請告知這兩句詩,從何處得來。”
黃衫學生一愣,沒想到夫子竟放下身段,向他作揖,這便是不問個究竟絕不善罷甘休的架勢。
黃衫學生終于動了動嘴唇:
“怡,怡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