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改)該曲的時候曲,該伸的時候,才能好好伸
在林舒婉三歲的時候,裴明珠病故。起初林庭訓忌憚岳家勢力,沒有立刻續弦,過了一年,岳父岳母也出了意外去世,林庭訓便又續了弦。
林庭訓的填房也是權臣之女。
林舒婉小小年紀便沒有娘親,後母進門之後,日子越發難過,林庭訓每日忙于政務,至于後院的事情,表面上過得去就行了,至于暗處的繞繞彎彎,林庭訓沒功夫管,也不願意管,當真有後娘就有後爹。
可憐林舒婉生活在後母管理的內院裏,就是有了委屈也無處說,生就了一副柔弱可欺的性子。
好不容易熬到十五歲,及笄等着出嫁,卻又遇到這樣的事情。
林舒婉剛剛一歲的時候,秀宜郡主就給林舒婉定了門娃娃親,親事當然定的極好,是南陽侯世子,也就是林舒婉前夫的長兄,薛佑琛。他現在已經是南陽侯了。
不過出了那檔子事兒,林舒婉當然是嫁不成薛佑琛。
當時林舒婉也是被人撞破和薛佑齡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
林舒婉腰帶是松散的,胸前的大紅肚兜也露出來一塊,還有肩膀處一小片如嫩豆腐一般的肌膚暴露在外。
于是,衆人以為薛佑齡和林舒婉有了奸情,林舒婉只能和薛佑齡成親。
此事有很多不合理之處。
且不說薛佑琛是世子,而薛佑齡只是填房生的嫡子,和薛佑琛的這門親事,明顯要比和薛佑齡的親事要好,而且,就原主這麽個怯懦膽小的性子,又怎麽可能做出和人私通這樣的事情?
不過,依照林庭訓填房林蘇氏的說法,薛佑琛清冷嚴肅,整天板着個臉,不讨姑娘歡喜,相反,薛佑齡卻是溫潤如玉,玉樹蘭枝。
原主定是在見到薛佑齡之後,對薛佑齡動了春心,所以才會寧可不要薛佑琛的親事,也要和薛佑齡産生私情。
林蘇氏伶牙俐齒,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林庭訓跟本就不關心女兒,也不知道女兒所思所想,他只知道女兒在衆目睽睽之下,和一個男人衣衫不整摟摟抱抱,丢了他的臉,讓他面上無光,哪裏想得到林舒婉是不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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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作為相府大小姐被人撞破和薛佑齡在床上抱做一團,那她也只能嫁給薛佑齡。
至于薛佑齡,他一直以為是林舒婉設計陷害了他。
成親三年,薛佑齡愣是三年沒有碰過原主。
三年後的今天,原主又被人設計陷害與人私通。
薛佑齡對原主本就不喜,再加上原主是有“前科”的,所以原主春閨寂寞做出這樣的事情,合情合理,讓人不信也難。
原主百口莫辯。
三年前,因為被人設計誣陷和薛佑齡私通,嫁給了薛佑齡。
三年後,又因為被人設計誣陷和下人私通,被薛佑齡休棄,原主也真是凄慘。
“小姐,”畫眉小心翼翼的看着林舒婉,“有畫眉陪着您。”
林舒婉笑了笑,安撫道:“恩,我有畫眉陪着。”
畫眉見林舒婉确實沒事,才放心下來。
破舊的窗戶依舊發出“咯吱咯吱”的粗噶聲響,畫眉嘆了口氣:“小姐,我們往後的日子,可怎麽辦?”
“沒有婆家,也沒有娘家,當然是靠自己了,”林舒婉說道。
“靠自己?”畫眉疑惑道。
“畫眉,我身上沒有銀兩,你身上有多少銀兩?”林舒婉問。
“只有幾錢碎銀。”
“一兩都不到?”
“小姐,”畫眉苦着臉,“半兩都不到。”
林舒婉娥眉擡了擡,這也不意外。
原主作為南陽侯府的三夫人是有例錢的,但是她被三爺所厭棄,備受冷落,侯府的下人們慣會捧高踩低,見她不受寵,就也欺負她,所以原主的吃穿度用經常被克扣。
原主是個膽小怕事的,吃穿度用被克扣挪用了,也不敢說,只能拿出自己的例錢打點那些看人高低的下人們,連自己值錢的首飾也一并打賞出去,甚至連畫眉的例錢,都拿來打點侯府裏有權勢的管事媽媽。
主仆二人的例錢、值錢的東西都拿出去打點,才換得了還過得去的日子。
這也為什麽裘媽媽告訴原主她新制的冬衣又華貴又好看的時候,原主會迫不及待的讓畫眉去繡衣坊取。畢竟三年來,原主的衣裳也經常短缺,料子和款式也是不好的。
“碎銀子都在這裏,”畫眉從懷裏取出幾塊碎銀,攤在手裏給林舒婉看,眼眶又開始泛紅。
林舒婉吐出一口濁氣,她這一穿越來,連生存都成問題,活都要活不下去了。
想當年,秀宜郡主裴明珠嫁到林家的時候,帶來了豐厚的嫁妝,論理這些嫁妝是給原主的,但是裴明珠死的時候,原主才三歲,根本不懂什麽嫁妝不嫁妝的。
後來,原主繼母進門,這些嫁妝就一直由繼母管着。
原主出嫁的時候,出了那樣的事,林家和南陽侯府都丢了大臉,婚事也不敢大操大辦,原主幾乎是灰溜溜的嫁進了南陽侯府。
嫁妝也是意思意思,給了些被褥,淨桶,箱子,家具,首飾等等。首飾都被原主打點下人了,其他的也沒什麽值錢的。
至于秀宜郡主當年的嫁妝,沒人任何人提起。
原主不敢提,林庭訓不提,林蘇氏不提,更沒有其他的親戚提秀宜郡主嫁妝一事。
在秀宜郡主死了十幾年以後,她的嫁妝就莫名其妙的不知去向了。
“往後的日子怎麽辦呀?”畫眉喃喃道
林舒婉正要回答,卻聽門外有人喊:“裏面有人嗎?裏面有人嗎?給我開個門。”
林舒婉和畫眉對視一眼,畫眉道:“好像是秦媽媽的聲音,我去看看。”
林舒婉略一思索:“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出了屋子,外面還有一個小院子,林舒婉迅速掃視了一眼,小院子很小,地上滿是落葉和塵土,小院子的一角長了些植物,因為許久沒人打理修剪,這些植物有些已經死了,有些長的張牙舞爪。
畫眉拉開門栓,打開院門。
從門口走進一個婆子,約摸四五十歲,白面微胖,穿戴齊整,柳眉細長,眼睛裏閃着精光,是個精明的面相。
“秦媽媽,你怎麽來了?”畫眉像護犢子似的站到林舒婉的前面。
秦媽媽冷笑一聲:“呵,我怎麽不能來了?你這小蹄子,沒大沒小,不分尊卑,老婆子現在好歹是相府的管事媽媽,你以為你還是相府的大丫環嗎?”
“你究竟來做什麽?”畫眉橫眉道,“如果是來取笑我們的,那就免了,我們好得很。”
“好得很,眼睛還像個兔子似得紅,哪裏好了,”秦媽媽陰陽怪氣的說道,“再說,老婆子我忙得很,不像你們那麽空閑,是夫人派我來救濟你們的。”
秦媽媽從袖袋裏取出三兩銀子,攤在手心,往前一遞:“喏,三兩銀子,夫人賞你們的,免得你們今天被休出薛家,明天就餓死街頭。”
畫眉低頭看着秦媽媽手裏的幾塊銀子,頓時悲怒交加:“小姐是老爺原配嫡出的女兒,相府的大小姐,你們竟然就用三兩銀子打發?相府賞賜下人也不得要二三兩銀子。你們太欺負人了,在府裏的時候,你們就處處欺負小姐。現在更加肆無忌憚,三兩銀子,這哪裏是救濟,分明是羞辱?我,我要去找老爺,我要去找老爺讨個公道。”
“小踐蹄子,開口閉口,你們你們的,你說的“你們”是指誰啊,你莫不是指的夫人?”秦媽媽胖乎乎的手指指着畫眉豎着柳眉,冷聲道,“還向老爺讨回公道,小蹄子,我告訴你,夫人命我帶三兩銀子過來的時候,老爺就在旁邊,老爺可沒有反對。而且老爺說了,他沒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不會管你主子的死活,還是夫人念在你主子終究是老爺的骨血,讓我帶三兩銀子過來救濟救濟你們。”
畫眉又怒又悲,強忍眼淚:“你走,你走,我們不要你們這三兩銀子。”
“畫眉,”林舒婉一手拉住畫眉的手臂,另一只手在畫眉的手臂按了一按,安撫畫眉,“不必着急。”
林舒婉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畫眉旁邊:“秦媽媽,銀子我收了。”
她從秦媽媽攤開的手掌裏接過幾塊銀子,仔細檢查了一些成色,确定銀子沒有問題,再慢條斯理的将銀子放到袖袋裏,整理好衣袖:“好了,你可以走了。”
秦媽媽見林舒婉泰然自若接過銀子,不悲不喜,一時轉不過彎,愣愣看着林舒婉,卻在林舒婉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林舒婉做了個請的動作:“秦媽媽,好走。”
秦媽媽見林舒婉風輕雲淡的淡定模樣,竟脫口而出:“老奴告退。”
話一說話,驚覺不對,她為什麽要對一個棄婦那麽恭敬,但見林舒婉神态坦然大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瞪林舒婉一眼,轉身離開。
她跨出門口之後,聽到身後林舒婉的聲音:“秦媽媽,請轉告老爺夫人,請他們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林家沒有我這個女兒。”
秦媽媽轉身,正待說什麽,只聽“砰”一聲巨響,院門猛的關上。視線被突然阻隔,眼前只有一片木門。
秦媽媽突然一口氣堵在胸口,吐不出。
院子裏,畫眉的眼眶還是紅的:“小姐,他們太欺負人了,您可是郡主的女兒,府裏的大小姐。”
“畫眉,”林舒婉說道,“這三兩銀子,不拿也就不拿,拿了也就拿了,不拿也就是賭一口氣,拿了卻能得了實際的好處,三兩銀子少是少,不過有一錢算一錢,我們現在确實需要錢。現在我們只有幾錢碎銀,難道真的今天被休,明天餓死嗎?”
畫眉啜泣着:“可是三兩銀子,這哪裏是救濟,這分明是,分明是……”
“羞辱?”林舒婉接上。
畫眉含淚點頭。
“古人雲,大丈夫能曲能伸,女子何嘗不是這樣?”林舒婉道。
“婢子替小姐咽不下這口氣。”畫眉恨道。
“我是說能曲能伸,不是說只曲不伸。該曲的時候曲,到了該伸的時候,才能好好的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