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後悔
何家人很快發現, 酒席都吃到一半了,村裏還不斷有人趕來。
大家的理由都差不多,無非是家裏有事耽擱了。
剛開始只有一個兩個的時候,何家人還沒想那麽多, 趕緊拿了碗筷, 找了位置安排他們坐下。
等人一多, 便察覺到這是從村西頭趕過來的。
招呼客人的幾個男人心裏雖然疑惑, 也沒說什。
何大伯讓何三叔在院子門口看着,自己拉過何青松,壓低了聲音道:“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多的菜。”
他是既得意,又後悔。
心想,你們不是覺得我們家請的廚子太年輕嗎?結果那邊飯吃到一半了還跑來我家。
後悔是沒能多準備些菜, 擔心不夠吃。
好在覺得一家不好吃,就立刻去下一家的人還是少數, 即便知道何家廚子做的菜好吃,很多人也不好意思再過來了。
畢竟若是被何家或是大志家的人知道了,面子上不好看。
前前後後一共跑了二十多個人過來, 這些人也不需要重新開桌,他們十分低調地自己找了關系好的人,搬着板凳或者擠在桌角,就算上了桌。
何滔那桌不知道什麽時候四個角落都坐了人,從八人桌變成了十二人桌。
擠擠就擠擠吧, 何家每碗菜分量都多,反正他們原本也吃不完。
可看着這四人埋頭苦吃的模樣,原本坐在這桌的人忍不住調侃, “你們在大志家是沒吃嗎?”
“吃了, 但是味道不一樣。”那人看着還在上菜人手裏的大海碗, 薄厚适中的肉片上浮着一層鮮亮清透的紅油,幹辣椒熟芝麻點綴其上,散發出濃烈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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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村裏喜宴上從未見過的菜色,不僅是他,桌子上的其他人也被吸引,“這是什麽肉?”
“水煮牛肉,”上菜的苗鳳花提醒身邊的食客,“麻煩幫端下。”
挨着過道坐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下手裏的筷子端菜,其他人也趕緊把桌上的菜挪了挪,空出最中間的一塊地方。
待端菜的人拿起筷子,其他人便不再等待,把手裏的筷子齊齊伸向最中間的水煮牛肉。
“沒想到何家這麽大方,居然舍得買牛肉。”
豬肉只有十幾文錢一斤,牛肉要四十多文,差了不止一半,而且村裏辦酒席,大部分人都是殺一頭自家養的豬,價格會更便宜一些。
不過很快這人就沒空說話了,牛肉片被筷子夾起後,還彈了彈,一看就極為鮮嫩。
送進嘴裏,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厚重的麻辣味,肉片滑嫩适口,沒有炖煮牛肉的那種粗糙感,肉香卻同樣濃厚。
墊底的配菜是莴筍片跟豆芽,俱是脆生生的,莴筍有着獨特的清香,豆芽略有回甘,都能很好地緩解紅油的麻辣。
“其實我早就吃飽了,”最先從大志家過來的那人嘴裏的牛肉還在嚼着,“可嘴裏就是想吃。”
“都是一樣的。”他們即便只在何家吃了,可從開始一直吃一直吃,也已經吃飽。
有人反應過來,“何家今天不止十個碗吧?”
“現在桌上是十一個,”立刻有人數了數道,“收尾的魚還沒上。”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最後一道紅燒鯉魚也端了上來。
長長的鯉魚最少有三斤以上,完整地擺在橢圓形的魚盤上,棕紅色的濃稠醬汁裹滿魚身的每一處,煎過的魚皮微微皺着,除了打花刀的地方,都完好地覆在魚肉之上。
花刀處微微裂開,似乎只要用筷子輕輕一挑,就能把一大塊的魚腹肉挑下來。
剛才嚷嚷着已經吃飽了的幾人,又不自覺地伸出了筷子。
當所有人再也吃不下,終于放下筷子的時候,何滔端起裝水煮牛肉的碗道:“我把這個湯帶回去煮點其它菜吃。”
村裏吃酒席,但凡剩下的,一般都是桌上的人帶回去。
以前何滔很少做這種事,但今天水煮牛肉一上桌,他就瞄準了這鍋湯。
有間食肆的冒菜他吃過,最重要的不就是那鍋湯嗎?
這水煮牛肉的油湯跟冒菜有點像,帶回去放點肉片再放些青菜,煮出來又是一碗好菜。
其他人看他動作如此之快,後悔速度慢了的同時,也趕緊看向桌上其他的菜。
在大志家吃酒席的人,有些還不知道何家的菜好吃,遇到從何家端菜回去的人,一照面就道:“果然年輕人做飯不咋地,都吃不完嗎?”
“何家的菜多才沒吃完。”
“我不信,”那人搖了搖頭,湊近了去看他們手裏的碗,“怎麽連湯湯水水都不放過。”
“因為好吃。”接話的人道,“你家男人也拿了些,你回家嘗嘗就知道了。”
在何家吃酒席的人,幾乎每家人都帶了些菜回去。
很快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何家今日的菜比大志家的好吃。
秋收完了,村裏老人婦人沒事做,就聚在村口閑聊。
在何家吃酒席的人眉飛色舞地講着菜有多豐盛,每樣菜又是如何的好吃。
尤其是以前酒席上沒見過的紅油豬耳,珍珠丸子以及水煮牛肉,被她們說了又說。
其他人只有羨慕,卻無法反駁,因為家裏人帶回去的那些剩菜他們嘗了,即便跟大志家一樣的菜,從何家帶回來的也更香更好吃。
“唉,早知道何家的廚子做菜這麽好吃,我就去何家了。”
“你先前可不是這麽說的,”這人學着上一個人的聲音,捏着嗓子道,“兩家同一天辦酒席,誰請裕興樓的廚子我就去誰家吃。”
她這一學,惹來一陣笑。
先前那人也不惱,平靜地道:“我先前吃過的酒席,最好的便是裕興樓了,哪能想到還有比裕興樓好吃這麽多的。”
村裏的婦人們大多跟她一樣,唯有一個衣裳頗為精致,頭上簪着銀簪的婦人道:“我年輕那會兒,在雲陽城給許家旁支的小姐做丫鬟,也沒吃過今日何家這幾樣新鮮菜。”
許家不僅在雲陽城有名,在附近的村子同樣有名。
她這話一出來,其餘人不自覺噤了聲。
過了會兒,才有人道:“不知道何家是怎麽請到今天這個廚子的。”
“我聽人說啊,他們原先請的是裕興樓的廚子,結果大志跟裕興樓的人認識,多出半吊錢,裕興樓的廚子就去了大志家,何老二家沒辦法了,才找了開食肆的鄰居來幫忙。”
“啊,請裕興樓的廚子不是要先交六百文的定金嗎?”
“交定金只能約束我們不反悔,又管不了裕興樓,人家店大欺客,說不給你做了就不給你做,大不了把定金還給你。”
“你小聲點,裕興樓的馬車來了。”
她們在村口大樹下聊天,裕興樓的馬車剛好要從旁邊經過。
“怕什麽,”原先那人不僅沒小聲點,反而提高了音量,“反正我們家以後有喜事,絕對不會請裕興樓了,要是他們臨了被別人高價搶走,我家可沒有關系立即能找到廚子頂上。”
“你說得有道理,而且他們比村裏的廚子要價也高許多,多的那部分錢拿出來,都能給桌上添兩個菜了。”
這番話,裕興樓的兩個夥計在馬車上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對視了一眼,看向旁邊的大廚,“趙師傅……”
“不用管她們。”大廚依舊閉目養神,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村東頭何家,章北庭跟宋宴卿吃完午飯,剛歇了一會兒,何海就道:“章哥、宋哥,你們還有力氣上山不?”
何大伯聞言立刻呵斥道:“北庭跟宴卿累了半天,你讓他們好好歇會兒,要吃什麽你去山上給他們摘回來不就好了。”
他們一家子對今天中午的宴席滿意得不行,稱呼也已經從昨晚的小章小宋,變成了北庭跟宴卿。
“一起去吧。”章北庭拉着宋宴卿起身。
何家人都勤快,把能做的都做了,他和宋宴卿的工作量跟平日食肆裏的差不了多少。
而且現在待在何家,其他人都在收拾東西,他們兩人卻被硬要求坐在堂屋裏休息,也挺不自在的。
何海跟他堂弟,領着章北庭跟宋宴卿以及磊磊一起上了趟山。
果然如何海之前說的那樣,山上野梨野板栗都有,何大伯家的桔子也多,只是野兔跟野雞卻是連個影都沒見着。
何海看了看更深的山,又看了眼天色,嘆了口氣道:“章哥,下回你有空了我們再來抓野兔吧。”
幾人回到何大伯家,何青松兄弟幾人已經把牛車套好。
兩輛牛車,一輛上裝滿了蔬菜,一輛是空着的。
苗鳳花笑着道:“回去路上大家擠一擠。”
“沒事。”章北庭道。
牛車走得慢,即便輪換着下來跟着走都沒事。
何家是賣菜的,今天下午若是不帶些菜回城裏,明天就沒得賣了。
“等一下。”
幾人剛坐上牛車,就有一男一女邊跑邊喊道。
何青松放下趕牛的鞭子,“大山哥有什麽事?”
大山看向章北庭,“月底我小兒子娶媳婦,想問問你們請的這位廚子有沒有空。”
“不好意思,我不接酒席的。”章北庭道。
給何家辦今天的壽宴,是因為跟何青松一家關系好,不然接酒席賺的這點錢,遠不夠他們食肆耽擱生意少賺的。
“我可以多加些工錢。”大山不死心。
章北庭搖了搖頭,“真的不接。”
因為他的拒絕,未來許多年,那些沒來何家吃酒席的人都還在後悔。
并且随着有間食肆的名聲越來越大,後悔的感覺也越強烈。
本來在村裏就能吃到酒席,現在要跑到雲陽城花更多的錢,還不一定能吃得到。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章北庭跟宋宴卿坐在牛車上,随着何家的人慢慢悠悠地回城。
從昨天忙到現在,除了趕車的何青松跟何峰,其他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章北庭攬住宋宴卿,拿出包袱裏的衣裳披在兩人身上,擋住傍晚微涼的風。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後方傳來,何海首先睜開眼。
他激動地道:“章哥你們快看,他們獵到了好多野雞跟野兔。”
章北庭是背對着牛車坐的,擡頭就看到踏馬而來的幾人身穿青陽書院的衣裳,背着長弓,馬背上挂着一串的野雞野兔。
來人也看到了他們,勒馬停下,訝異道:“章兄,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你們。”
“蕭兄、周兄,”說話的人是經常來有間食肆的蕭萬青,他旁邊的是周鴻文,章北庭一一打了招呼,然後目光落到旁邊穿着青陽書院先生衣裳的人身上。
這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容貌俊美,有着一雙如春水般的桃花眼。
有蕭萬青跟周鴻文在旁邊,章北庭很快想起來,這人正是之前幫過他的青陽書院老師,樓子初。
他笑着打招呼,“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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