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約束
李桂香的哭罵一直持續到後半夜,左右好幾戶人人家都被她吵醒,但由于她平日跟鄰裏說話喜歡尖酸刻薄,大家都不願意搭理她家的事,寧願被吵得睡不着,也沒人過去問一下。
不過第二天一早,事情就在巷子裏傳開了。
章北庭剛練完一套八段錦,就聽到苗鳳花在門口道:“北庭在家嗎?”
“嬸子這麽早,有什麽事嗎?”他拿過旁邊準備的汗巾擦了擦臉。
連續練了幾個早晨的八段錦,他現在練完已經能微微出汗了。
苗鳳花只往院子裏走了幾步,就停下,言簡意赅地道:“聽早上來買菜的人說,李桂香昨晚在家哭罵了半宿,到後來還罵上了你,你這兩天注意點她。”
因為就住在隔壁,以前跟章北庭他娘的關系又不錯,她比大部分人都清楚,李桂香為什麽對章北庭家這麽嫉恨。
雖然不知道李桂香這回發的什麽瘋,但讓章北庭提前知道,也好有個準備。
“多謝嬸子提醒,我會注意的。”章北庭道。
苗鳳花“嗯”了一聲,“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宋宴卿在竈房裏聽到了何嬸子的話,有些擔心,“她會不會來找我們賠錢?”
他是見過特別蠻不講理的人的,跟宋家在同一條街的張嬷嬷,自家孫子偷鄰居的東西吃,吃壞了肚子,結果張嬷嬷帶着孫子,硬是賴在鄰居家,讓鄰居給賠了買藥的錢。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章北庭安慰道。
想了想,他又說:“今天先不做涼面了。”
宋宴卿看着章北庭,眼神裏是明晃晃的“不是說不會有事嗎?”
章北庭笑了笑,老神在在地道:“東西什麽時候拿出去賣,總得選個好日子吧?我覺得明天才是那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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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宴卿沒忍住被他的樣子逗笑,面上輕松了不少。
兩人如往常般準備好冰粉,申時末準時出攤。
這幾日天愈發的熱了,來空地乘涼的人也越來越多,食客也一如既往的多。
章北庭從擺好攤子,就一直忙着盛冰粉,除了遞給客人的時候,就沒擡起過頭。
直到有人驚訝道:“章兄,原來大家都說好吃的冰粉,是你家的啊。”
章北庭在記憶裏搜尋了片刻,并沒有想起這人是誰,不過從這人跟他兩個同伴的衣裳和頭上所戴的儒巾上看,應該是原主在雲陽城讀書時的兩個同窗,一個老師。
“是啊,”章北庭笑着問,“你喜歡吃什麽料,我給你多加些。”
“不用不用,跟其他客人一樣就好。”那書生被他這麽熱情地一招呼,很不好意思。
給那個老師盛冰粉時,章北庭微微蹙了蹙眉,按道理,原身就算跟同學不熟,不至于連老師都印象不深啊。
“這是樓子初老師,兩年前來陽山書院的。”先前跟章北庭打招呼的那人介紹道。
兩年前原身已經離開陽山書院,這人不算是他老師,而且他手裏還端着冰粉,就沒行禮,只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這三人稍微耽誤了點時間,後面幾個章北庭就加快了速度。
結果還是被一聲喧嘩打斷了節奏。
李桂香在喧嘩聲裏擠到攤子的最前面,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道:“章北庭,你還我錢。”
章北庭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還是被她的話跟舉動弄得相當無語,“你讓我還錢,倒是先說清楚我什麽時候借了你的錢。”
來吃冰粉的幾乎都是附近的熟人,見狀嘀嘀咕咕的讨論開了。
“怎麽又是她,怕不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故意來搗亂的吧。”
“嘿,他們兩家的關系我聽說過一點,章北庭怎麽可能借她的錢。”
“不……不是借錢,”李桂香哭着道,“是騙了我們的錢,他騙我夫君花了三百多文,那可是我一個包子一個包子攢下來的。”
“前幾日你跟你夫君來我家賠罪,我連話都沒跟他說幾句,又怎麽可能騙得了他的錢,”章北庭一臉疑惑,“莫不是你夫君把錢花在了別處,怕你知道,就污蔑我吧?”
圍觀的人不少跟着點頭,覺得章北庭的猜測頗有道理,男人在別處花了錢,不想家裏人知道,總會胡謅出一些丢了、被騙了的理由。
李桂香見狀頓時急了,口不擇言道:“就是你騙了他,你說那是做冰粉的材料,他就跟你買了一樣的。”
圍觀的人一陣嘩然,就說怎麽章家小子一個讀書人會騙人,原來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李桂香說出來後,就直接豁出去了,坐在地上撒潑道:“你害我們花了三百多文,要是不還給我,你生意也別想做了。”
章北庭自然不可能随她的意。
這種潑皮無賴,你要是随了他們的意,他們只會得寸進尺。
而且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
他冷聲道:“你要是再不走,我現在就回去寫上一張狀紙,遞去衙門讓府尹大人評評理。”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道:“是啦,章家小子自己是讀書人,寫狀紙都不用請人的。”
“他是秀才身,去衙門也不用跪的,至于這鬧事的婦人,據說開堂前就要先打十大板。”
說這話的人聲音不小,李桂香頓時覺得屁股一緊。
“萬青,你直接去衙門請兩個衙差過來一趟,我大靖弊絕風清,哪有這樣鬧事的道理。”樓子初背着手,站在圍觀人群的最前面道。
李桂香哭不出來了。
在她的認知裏,從小在村裏,後來在南街這一片市井之間,都是誰家人多,誰有本事就能占到便宜。
她想不明白,怎麽就要鬧到衙門去了。
“老師,我這就去請衙差過來。”萬青,也就是先前跟章北庭說話的那書生,朝樓子初行了一禮道。
“別!別去!我不要錢了。”李桂香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灰都沒拍,就趕緊跑了。
比起去衙門挨上十大板,還可能被關牢獄的恐懼,三百文已經不算什麽了。
章北庭擦幹淨手,認真朝樓子初行了一禮,“多謝樓先生。”
“不用多禮,”樓子初道,“今天就算是在別的地方遇到這種事,我也會這麽做。”
回去的路上,他教育同行的兩個學生,“我們青陽書院出來的學生,要是遇上了類似今天這種事,若是能幫上忙,定不可袖手旁觀。”
萬青認真地應是。
另一人則低聲道:“那鬧事的婦人,我似乎見過。”
“嗯?”樓子初皺眉。
“她好像是我們書院章常林章同窗的母親。”
***
看李桂香吓得灰頭土臉地跑了,宋宴卿有些高興,連晚飯都多吃了一些。
他想,以後李桂香一家子再想來找他們的麻煩,怕是會多掂量了。
沒想到居然還有更高興的。
第二天早上下了一場雨,天亮得晚,兩人起得遲了些,早飯也吃得吃一些。
剛放下碗筷,就看到何海手遮着腦袋,頂着還沒完全停的淅瀝小雨跑了進來,一臉喜色地道:“李桂香一家以後怕是再也不敢找你麻煩了!”
章北庭心中一動,問:“怎麽了?”
何海道:“聽來買菜的人說,李桂香的小兒子章常林昨晚才回書院,結果今早天剛亮一會兒又回來了,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一進門就跪在章平跟李桂香面前,求他們不要再惹是非了。”
宋宴卿驚訝地“啊”了一聲,看向章北庭。
何海繼續道:“聽說是回書院之後,被書院的老師當着其他學生的面教育了許久,最後讓他回家管束好自己的父母,不然就算有一天高中,也不配為官。”
他說到這裏,“嘿嘿”笑了兩聲,“章常林是李桂香跟章平的心頭肉,也是唯一的盼頭,兩人以後再想做壞事,得想想他們家章常林的前程還要不要。”
他很是高興,“以後你們再也不用擔心他使壞了。”
跟何海單純地替章北庭兩人高興不同,一部分人聽到這件事後,想得更多。
為什麽章平會在書院旬休前一日跟蹤章北庭,花三百多文買同樣的藥材,李桂香去鬧事怎麽就碰上青陽書院的人了,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嗎?
反正沒幾人信。
連宋宴卿都疑惑,“你是不是知道會有書院的老師來?”
章北庭搖頭,“其實一開始我只是想着,旬休當日章常林在家,他若是能管束住他父母最好。”
這件事大家越猜越玄乎,以致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不管如何眼紅章北庭的吃食賣得好,都沒人再敢打他方子的主意。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何海離開後,宋宴卿高興地問:“我們今天準備多少涼面比較好?”
沒了搗亂生意的人,他們的涼面這麽好吃,他相信能賣出不少。
“先揉冰粉,”章北庭道,“涼面做五斤面粉的。”
冰粉不容易壞,可以上午就揉好放井水裏鎮着,且越鎮越冰。
涼面的話,下午出攤前再煮好晾涼,會更新鮮。
第一天章北庭不打算準備太多,五斤的面,做出來差不多是二十五碗的量。
用來試試效果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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