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赴約
方苡墨一夜無眠,一直折騰到天亮,天亮了依舊睡不着,幹脆起來,坐下來,斟茶,盯着茶水不知怎的,又發起呆來,再後來,天晚了,茶也涼了。
昨夜她約了風君皓,今日未時,桃樹下相見。
他會不會不來呢?
方苡墨有些忐忑。
就算他來了又能怎麽樣?
昨夜說不出口的話今日就說得出口了?
再退一萬步來說,她約他說這些話又有什麽意義呢?
其實從那日妙手回春堂肖像一事之後,她就隐隐知道,她的心意。
可知道又有什麽用呢?
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那個描畫的男人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她的心意根本不重要,她必須嫁給段衡,別無他選。若她将這些小心思說給風君皓聽,他接受了,沒有意義;他拒絕了,那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方苡墨何必呢?
于是以往她不确定這些心思的時候不會向第二個人透露只字片語。如今她确定了,仍舊什麽都不能說。
只怪昨日尹年年要親親,惹得她心煩意亂,夜裏思來想去,腦子一熱沖進他房裏,說了些亂七八糟的,今日清醒了,更覺得無奈。
自己到底幹了什麽?約他出來幹嘛?
哎呀好煩啊~
方苡墨一袖子揮翻了桌上的茶水,就這麽直挺挺的一頭磕在桌上。
她爹死前不忘這樣叮囑她——丫頭,以後要嫁個腳踏實地的老實人,身家清白,善良樸實,一門心思對你好,多了不想。最好那人是段衡,畢竟你爹我喝醉了酒把你抵給老門主了,你爹怎麽說也是個很講信用的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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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爹呀,女兒不孝!
方苡墨将頭發揉的亂七八糟,眼神發直,她決定了,她要爽約。
別說那些話她不能講,讓她講她也講不出來。
彼時,半阖的門被推開,蕭潇與小羽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低着頭,排排站好。
方苡墨被她倆的架勢吓到了,眼珠一轉,望望蕭潇,她不說話;眼珠再一轉,望望小羽,他也不說話。
“你倆想幹嘛?”方苡墨一挑眉,雙手抱臂,提高警惕。
蕭潇最鬼精靈,兩顆眼珠咕嚕咕嚕轉着,看一眼方苡墨,趕忙又把眸子收回來,随後踢了一腳小羽。
小羽硌着腳哀嚎一聲,除了哀嚎,還是沒有別的。
方苡墨心一沉。
攤上大事兒了。
蕭潇恨鐵不成鋼,憋得臉通紅,腳一跺:“老大,這事兒我們老早就想和你說了,只是……一直沒好意思,我……”
方苡墨一本正經的敲了一個二郎腿,嘆了口氣,示意他們繼續說。
“我和蕭潇姐好上了!”小羽百煉成鋼,臉紅的要滴血,破着嗓子鬼哭狼嚎出這句話。
哐當當——
方苡墨從椅子上摔下去,心頭晴天霹靂,電閃雷鳴。
蕭潇與小羽對望一眼,默契到同一時間跑過來,同一時間拽着方苡墨的左右手,同一件将她扶起來,同一時間對着她的左耳右耳道:“沒錯,我們倆好上了。”
方苡墨甩開他們扶着的手,扼腕痛惜似的扶着額:“什麽時候的事兒?”
經歷了這場驚喜的方苡墨平靜下來,蕭潇與小羽坐在她對面,一個比一個緊張。
方苡墨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率先開口:“說說,怎麽好上的?”
蕭潇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聲如蚊吶:“就在……就在你與少門主前往蕲城的時候,那天我在洗澡——”
“什麽!”方苡墨登時放下茶杯,杯中茶水驚得迸濺出來,滴在她白暫的手背上。
我勒去!這兩人都到這一步了!?
“姐姐淡定!淡定!”小羽忙安慰。
蕭潇急忙擺手搖頭:“不是不是老大,我說快了,我再給我養的那只貓洗澡呢。”
方苡墨其實還是有些不高興的,怎麽說呢,蕭潇和小羽比她小不了多少,幾乎是和她一起長大的,無論方苡墨後來變成了什麽樣子,三人的關系從未變過。
到如今,她就眨眼功夫,這兩個人背着她好上了,這豈不是将她餘出來了?
明明一開始都是一起玩的好嘛!
自然,蕭潇與小羽也是考慮到這樁事兒,才瞞着這麽久。
“繼續。”方苡墨努力保持着平穩的心情。
蕭潇望了小羽一眼,向方苡墨和盤托出:“小羽他從前還沒入咱們門裏的時候在外頭讨過飯,大家欺負他年紀小,都欺負他,他讨不着飯,別人還來搶他的吃食。那日我正好給只貓洗澡,他突然就動心了,說我很有愛心,被感動了。”
方苡墨舔了舔唇。
這樣會不會太輕率了?
故事講完了,蕭潇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老大你知道的,我很小的時候爹娘把我扔在門裏,然後就再也沒管過,我也沒出過門,門裏也只有你和小羽願意和我玩,既然小羽這樣說,我也沒拒絕了。”
蕭潇這話才完,小羽像商量好了似的,跟後頭就跪下求:“苡墨姐姐,你成全我們吧。”
方苡墨頭疼。
一字慧劍門有個不成文的鬼規矩——入門者永生不能退門,凡門中人的婚嫁都需經過門主同意。
他們倆這意思,是要方苡墨去段衡那兒幫他們說,段衡已批準,往後他二人便可光明正大的恩恩愛愛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方苡墨起身,坐到床頭,倏爾問這兩個人:“只是給貓洗個澡而已,小羽,你的一刻動心能保證愛護蕭潇一輩子嗎?”
屆時,只管求方苡墨成全的小羽傻了。
對啊,能嗎?
他從前只是個要飯的,如進入了門,也只是個小弟子,萬一有一天,他不愛了呢?那蕭潇怎麽辦?
他自己倒無所謂了,門裏誰還願意要蕭潇?她豈不是要做一輩子棄婦?
小羽愣在原地,心裏七上八下,找不着邊兒。
“我相信他。”
蕭潇的聲音傳進方苡墨的耳朵裏,小羽呆呆的望着她。
“老大,我相信他。”蕭潇再一次重複自己的話,收起以往的不正經,正色道:“就憑他猶豫了,怕有一天不愛我了,我才相信他。”
“為什麽?”方苡墨反問。
明明都猶豫了,何來的相信?
蕭潇慢慢跪下來:“如果他是騙我的,一門心思只是要玩弄我,他才不會想那麽多,正是因為怕我受到傷害,才會猶豫啊。老大,有些時候,猶豫既是懷疑自己的愛到底有多少,也是因為愛太多了,才會猶豫。老大,不要擔心我,女孩子又怎麽樣,棄婦又怎麽樣,不試一試,怎麽知道,我的愛情到底是對是錯,我相信自己的選擇。”
蕭潇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烙在方苡墨心上,叫她震撼。
對啊,不試一試,怎麽知道,愛情,是對是錯。
突然轉頭,望着窗外斜斜灑下光輝的落日,轉頭問蕭潇:“現在什麽時辰了?”
蕭潇一番話感動的小羽鼻涕一把淚一把,正對着她山盟海誓、你侬我侬呢,方苡墨的問就砸過來,蕭潇被這無厘頭的一問問愣了,後道:“酉時了吧,我們來的時候剛好未時剛過。”
方苡墨大驚失色。
酉時!
再也管不了其他的,噌一下站起來,推了門就要往南邊那棵桃子樹的方向去,誰知門一推,一道身影就立在門前。
眉清目秀的臉龐,十指第三關節因為修煉一字心法顯現出十顆朱砂痣。
“呃,段衡,你怎麽來了?”方苡墨此刻最不敢見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段衡見方苡墨一臉愕然,頓時覺得,她有的時候還能捉到以往的可愛。
背着手徑自往屋裏去,見了蕭潇和小羽一點兒也不驚訝,道:“你們的事,方才我在門外已經聽個大概了,有這等喜事為何先來求方護法,是怕我不答應嗎?”
小羽有些忐忑的問:“那少門主的意思是?”
“有什麽不準的。”輕巧的一句話,說完就将呆在門口的女子拉進來,露出溫和的笑:“這麽着急忙慌的,是要去作甚?”
方苡墨心裏左右為難,還是被段衡拉回來,有聽他這樣問,勉強擠出一個不在意的笑:“沒什麽,看看,看看南苑的鱷魚這兩天可還安生。”
“苡墨姐姐放心,我天天都扛一大包吃食喂它,再沒假借他人之手過。”小羽得了個老婆,也不忘和以往一樣幫襯着方苡墨。
這話無心插柳柳成蔭,一語道破那日巨鱷咬人這一事。
“此事你從前讓誰去做過?”段衡意識到問題,抓住這個點往下問。
小羽眼珠朝上,食指點着下巴,回憶道:“好像是十日前……哦就是風公子來的那日!”
那不就是鳳錦被咬傷的那一日嗎?
難怪,難怪池裏巨鱷頭上的翼羽子突然就不見了。
段衡稍稍思索一下,已經猜出了大概。
方苡墨還在心急風君皓,聽小羽這麽說也不過是知道鳳錦當初是怎麽幹的事情,現在再來的證據,也沒什麽意義了。
說起來,那日多虧了風君皓,否則她真不知道段衡會怎麽樣。
“你們出去吧,我與小墨有些話說。”段衡開始趕人了。
小墨~
啧啧啧。
蕭潇望着他倆,笑得合不攏嘴,拉着小羽飛也似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