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昙花陣
且不說衆人皆沒料到封長極來這一出,就連封長極自己也沒料到,這昙花陣中怎會多了一個黑衣女子。
昙花陣是江湖大盜舟自橫獻給封長極的禮物,特地用崆峒派的鞭法為解陣訣竅,欲祝他早日抱的美人。
此陣有靈性,每多闖入一個人,便會自動多開啓一道屏風的攻擊,本來計劃是放華飛音入陣,以她的能力,抵禦一道屏風流光闖出此陣是沒問題的,誰料多了一個方苡墨,兩道屏風的攻擊,華飛音雖能抵擋,卻無暇闖出來,一時停不下、出不來,再這樣下去,也撐不了多久。
而此時的方苡墨銀針使不出,內功她又沒學過,強撐着內力護住心脈,奄奄一息。
觀世鏡中一清二楚,衆人一頭霧水,不知這一個昙花大會到底是看花還是看好戲。
段衡突然站起來,冷着臉:“封莊主,你這是何意?”
衆人覺得,應該要看好戲了。
封長極揮揮手示意大掌事過來,對着他的耳朵輕輕道:“快,去請作庸先生。”
大掌事扭頭進了內堂。
封長極作揖,笑道:“段門主不要心急,此觀世鏡有時也會……呃抽風一下,興許裏頭并沒有這麽嚴重呢。”
這一套說辭實在是……
“莊主,在下的确年少,卻不傻,觀世鏡能見想見之處,必然不可能出錯,昙花大會不是看千年昙花王盛開嗎?先是請走了方護法,待她莫名其妙入了這怪陣,又來糊弄我?”段衡驟然發怒,十指攥得緊緊的,指節處的朱砂痣隐隐發出光亮:“那是方苡墨!我一字慧劍門的護法!我段衡的未婚妻!莊主請我來,就要我看這個?!”
屆時底下一片嘩然,衆人議論紛紛。
大掌事快步從內堂出來,後頭緩緩走出一個男子,身着花衣裳,南非男女非女。
人未站定,聲音率先傳來:“少門主不不要怕,慕容山莊向來敢作敢當,既然人是莊主請進去的,就一定能保證裏頭二位安全出來,否則慕容山莊百年信譽何在?”随後不理會封長極的眼神暗示,對衆人道:“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都這個時候了,竟還叫人稍安勿躁,段衡脖子一梗在要說什麽,前頭卻有人搶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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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就候着,且看這一出大戲,如何收場。”細呷一口茶,手中的玉盞泛着瑩瑩光澤,風君皓泰然自若的靠在矮椅上,勾起一個玩味的笑,略帶輕佻。
慕隐站在他後頭,從始至終低着頭,此刻不動聲色的問他:“少主,你覺得方護法能逃出來?”
“十有八九。”
慕隐聽了,即刻便緩緩的蕩開笑意,他就知道,他家少主胸有成竹,方姑娘一定有辦法,否則怎麽可能阻止段衡去營救方苡墨呢?怎麽可能一點兒也不擔心呢?
風君皓活動了一下久坐而僵硬的頸子:“十有八九,死無全屍。”
除非……
陌離不知什麽時候,将主仆二人的話聽了去,道:“你家少主故意放任事态發展,就是要等方苡墨死無全屍,搞不好還能惹怒崆峒派。”
方苡墨一死,屏風攻擊變為一道,華飛音便能逃出來,可這一鬧,難保崆峒派不會不高興,那可是第一大弟子,三界聞名的第一美人,在陣中費力抵擋,怎麽說都有些丢人。
陌離繼續道:“不過,苦心經營了這麽久才博得信任的棋子,就這麽棄了,有些可惜。”
慕隐眉頭蹙的緊緊,眉中一點星光隐匿,沒再回話,擡眼看觀世鏡,局勢十分不妙。
風君皓不置可否。
那廂封長極急的一個頭一兩個大,拉住作庸道:“先生,這可如何是好?”
作庸沉思片刻,道:“人為打開昙花陣。”
昙花陣的解陣之法除了舟自橫與封長極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除此之外也可用崆峒派的鞭法來解,若想出陣,必要懂知其一。
然舟自橫留了一手,昙花陣也可從外頭人為打開。
可是,昙花陣內部結構構成十分精妙,一旦從外頭人為打開,裏頭的結構就會被徹底破壞,屆時,四道屏風流光會瘋狂彈起,連崆峒派的鞭法也無用,除了最原始的解法,再無其他出路。
大掌事一拍大腿,持反對意見:“什麽?人為打開?那昙花陣就毀了!”
沒錯,如果從外頭人為打開,要麽破陣,這破陣也就等于毀陣;要麽無法破陣,昙花陣的結構已經被破壞,人就算死在裏頭,從今以後也是個廢陣。
封長極穩住大掌事,沉下聲道:“就算我們打開昙花陣,華飛音能出來,那方苡墨呢?別說沒有出口時她奄奄一息,就算給了出口,她能躲過邊際流光嗎?還有命逃出來嗎?”
作庸跟後頭道:“若是不開,兩個都活不了。一字慧劍門與封莊主‘情誼深厚’,十五年前便是一條戰線,如今也還盯着慕容山莊的無數金礦與踏雪淩雲棍法呢,段衡他爹死前不可能沒叮囑他。再者,段少門主有新歡,一個飼馬婢,三界人人皆知,一個方苡墨而已,動不了大局。反之,崆峒派可不好惹,隔壁可連着嵩山點蒼派呢。”又兌過來輕輕說:“華飛音是誰,那可是仙都逍遙派華掌門的愛女,莊主可要想明白了,孰輕孰重。”
“開。”
方苡墨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液體,艱難的爬起來,黑色的身影單薄的一捏就斷,卻死死的盯着四道屏風。
她想,她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這麽死了,她不甘心。
突然一陣狂風,一道屏風緩緩打開了一條細細的口子,那處流光甚微,該是出口。
方苡墨可不管其他,就這麽往前頭沖過去。
華飛音也不慢,打開的那道屏風本就離她最近,一邊用誡心鞭甩掉邊際流光,一邊火速過去。
到了屏風口才發現只能過去一個人。
華飛音頓時頓在原地猶豫起來,皺着峨眉望一眼方苡墨。
哪知方苡墨可麽看她,足尖一躍飛起,眨眼便要穿過此陣。
觀世鏡中一清二楚,崆峒派的幾個急的站起來喊。
“師姐師姐!你在幹什麽!快過去啊!”
“世界這屏風要關上了!只能過去一個你猶豫什麽!”
衆人都看得心驚肉跳,整個宴上只有蓮花宗那二位一派氣定神閑。
“這下可有意思了。”陌離拂拂衣袖。
風君皓饒有興致的托起下巴,慢悠悠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太善良的人是會被淘汰的。”
彼時,方苡墨躍起,正要出陣,流光頓起,立即纏住她的四肢,将她仍到未開啓的屏風上。
這一下摔的方苡墨不知天地為何物,心口一陣翻湧,當真嘔出一大口血來,腿一軟跪在地上,兩手極力的撐着,卻別說站起來,連保持這個像狗一樣趴着的姿勢都難如登天。
可笑,本護法就要這麽死了?
封莊主,我與你什麽深仇大恨,這把泡妞泡崩了你知道嗎?
本護法做了鬼一定要找你談人生談理想。
苦笑一聲,任由自己倒在血泊中,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華飛音揮舞長鞭,掌握訣竅的她輕松揮去邊際流光,正要一躍出陣,忽的想到方苡墨還在裏頭,牙一咬,扭頭沖回來,扶起方苡墨,欲帶拖着她飛出屏風。
華飛音半個身子剛出去,屏風便隐隐晃動,大有合上之勢,因為手上的誡心鞭拖着方苡墨,這頭還要抵禦幾許流光的攻擊,速度明顯放滿了。
待到華飛音大半個身子出了屏風,一只手卻還在裏頭拽着方苡墨,屏風已經晃動非常厲害,眼見着便要合上。
方苡墨沒有任何猶豫,甩掉華飛音的手,決絕的使出最後的力氣将她推了出去。
屏風剎那間合上,萬丈光芒,漫天流光乍起,昙花陣結構遭到破壞,四面屏風的邊際流光全面爆發。
有個聲音從屏風中飛來:“華飛音,你記住,方才你欲救我一命,如今我還你一命,本護法不欠你的!”
華飛音剛出陣,七八個師妹師弟便飛奔過來,檢查她是否受傷,個個紅了眼眶。
“師姐,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你吓死我們了!”
華飛音呆呆的看着屏風,隐約可見的沖天流光從罅隙中漏出,她二話沒說,便要再次沖進陣中,七八個師妹師弟們連忙攔住,喊着求她。
“師姐你要做什麽!你可別犯傻!”
華飛音的聲音清脆悅耳,就算是尖着嗓子叫出來也很好聽:“裏頭有個活人啊!她自進去開始便不懂解法,若是我不進去救她,她要死在裏頭的,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師姐!”
七八個師弟師妹們齊齊跪在地上,眼睛盯着她,生怕一松眼,他們的師姐就要再進那再不能打開的地獄去。
這廂段衡是真沉不住了,連客套話都省了,轉身便出席要入昙花陣救人。
衆人皆知那陣現在已經是個死陣,誰進去誰倒黴,紛紛上前來攔,一時場面混亂起來,封長極的大掌事上去打圓場,封長極命人帶了披風上藥來,請剛剛逃出生天的華飛音進內堂休息。
誰也沒有注意到那白衣勝雪的俊美男子慢悠悠的起身,緩緩走到昙花陣外,仰頭欣賞着漫天星海,感嘆:“哎呀簡直太遺憾了,在下都沒來得及告知方護法,那密道之門的解法,便是對照唐曼額上的花钿,一步一步跳出它的形狀,說來舟自橫發明這個鬼陣法也是閑的蛋、疼,談戀愛談昏了頭,什麽都用小情人兒的頭上花钿做解法。”
太善良的人會被淘汰,但也會得到上天的眷顧,得到劫後餘生的機會。
比如華飛音,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