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炎藥,回去吃點兒就好了。”
老太太點點頭,蒼老的手握着尹剛的。
“謝謝啊,醫生,你們真是好人。”
“不客氣,應該的。”
送走老太太,尹剛站起來,轉了轉脖子,用手捶了下後頸,跟李絕抱怨:“坐久了,脖子不舒服。”
李絕倚着桌子随意的站着,擡手翻閱了下桌子上的病歷。十幾張了,就最開始的幾張有何主任的簽名,後面全是尹剛的。
“主任和小衣呢?”
“何主任說病號太少,犯不着都靠在這裏,他領着小衣上山轉轉,美其名曰看有沒有合适的藥草,要換成實在話,就是兩人搭伴去山上找吃的。”
“找吃的?”李絕坐到桌子後面,手指夾起中性筆,無聊的轉悠起來。
“就是看看山裏有沒有什麽奇珍異果,要是有可以長生不老的就最好了。”尹剛口沫橫飛的解釋。
“那你也去吧,仨人幹活,不累。”李絕表情淡淡的說道,“這裏有我自己,就夠了。”
“那怎麽行?”
尹剛眼睛一瞪,“我可沒那麽不講義氣,把你一個弱女子扔在這裏,萬一出個什麽事情,我可背負不了千古罵名。”
“愛去不去。”李絕不跟他貧嘴,認真整理病歷。
院門口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李絕停下筆,循聲望過去。
一個中年男人扶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腳步匆忙的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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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臉色特別蒼白,走路明顯沒有力氣,幾乎是男人架着她的胳膊,半拖半拽的往前走。
尹剛和李絕都臉色一斂,兩人迅速過去幫忙。
尹剛扶着女人另一邊胳膊,跟男人一起将對方安置在凳子上坐下,李絕則走到她跟前,觀察着她的神色問道:“什麽症狀?”
男人都快哭了,嗓音啞啞的開了口:“我婆娘今天上午也不知咋了,一直說頭暈,吃什麽吐什麽,就連喝口水也接着就吐出來了。”
女人忽的伸出手,死命的抓住李絕纖白的手掌,聲音斷斷續續的問:“醫生,我是不是快死了?”
女人身子弱,可手勁卻不小,李絕只覺得手心一疼,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多了道血痕。
她咬牙忍住了疼,柔聲安撫她:“不要多想,沒事沒事。”轉而問男人,“她昨晚到今早吃了什麽東西?”
“昨晚?”男人六神無主的,眼睛轉來轉去的,努力回憶。
尹剛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別急,慢慢想。”
李絕安撫性的拍打女人緊抓自己的手:“喝水後立馬吐嗎?是不是吐完會感覺清醒一會兒?之後頭才暈暈的?”
女人松了手,點頭。
頭暈的難受,她低頭,想趴到桌子上。
尹剛示意男人:“讓她趴到你肩膀上吧,會舒服點兒。”
男人扳着女人的頭,讓她偎在自己肩上。
兩人穿着都很質樸。男人黑色的褲子洗得有些發白,但還算幹淨,腳上是雙黑布鞋,可能是情況緊急,有只腳上的鞋子濕了一半,不知是水還是其他不明液體。女人打扮更随意,短袖衫配貼身黑褲,腳上也是雙黑布鞋,只不過式樣不同。
生病加上恐懼,女人臉色特別憔悴。
她眼睛無神的看着李絕的臉,試圖從她臉上看出自己病情的嚴重。
喝水都吐,這可不是普通的小病,她覺得自己一準是快死了。
想到死,女人更怕,身子都不由的抖起來。
男人害怕的嚷叫起來:“醫生,醫生,怎麽辦?她身子都抖起來了。”
“稍等,我去拿藥。”
李絕迅速的站起來,小跑着去屋裏拿藥和水,準備妥當後,再跑出來。
她把藥送到女子嘴邊,命令她:“吃了。”
男人急了:“你什麽也沒看,就給藥吃?不是胡給亂給吧?”
“不會,”李絕淡淡的看了他眼,“這是止吐和治胃的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昨晚或者是今天早上,她吃了什麽不潔的東西。”
男人想了想,點點頭:“對,今早上有點兒肉,我聞着有壞味了要扔,她不舍得,自己搶着吃了。”
“那就是了。”尹剛點頭,催促女人,“趕緊把藥吃下去,很快就好了。”
女人一看病因都被猜出來了,這醫生水平挺不一般。
她聽話的低頭,含了藥片,又喝了幾口水,送下去。
李絕寫了病歷資料,又用紙片包了幾粒藥給男人:“四小時後再給她吃一次,好好休息就沒事了。這幾天,只喝粥,不要吃別的東西。”
男人連連點頭,扶着女人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對不起啊,醫生,我也是太着急了,話就說得沒邊沒界的,您別往心裏去。”
李絕笑了,“沒事,沒事。”
“現在能回去嗎?/回去不會立馬吐了吧?”男人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尹剛想了想,跟李絕對了個眼色:“這樣,我陪您兩位回去,順便觀察觀察她的症狀。”
其實李絕和尹剛知道,女人過會兒肯定會有所好轉,尹剛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寬他們的心。
閑着沒事,無非是多走趟道。
男人感恩戴德的,領着尹剛回了家。
李絕在太陽底下安然的坐着,這臨近中午,日頭有點兒火辣,她身上都起了微微的汗,隐隐的不舒服。
剛想去洗把臉解解身上的熱氣,身前的凳子上又坐上了人。
這守望村的病號,說起來,還真是一個接着一個。
李絕表情柔和的擡頭,在看清對面人的剎那,笑臉又收了回去。
她沒好氣的問:“你來搗什麽亂?”
對于秦盛,李絕也說不上怎麽了,反正是見一回煩一回。
“大姐,我是來看病的。”
秦盛胳膊大喇喇的往桌子上一放,微微擡了擡下巴:“受傷了。”
健壯結實的胳膊上,赫然是條血口子,這會兒還在往外冒着血絲,李絕不禁往他身後看了眼,果不其然,路面上有星星點點的紅。
這人,還真是滴着血過來的。
這傷口新鮮,切口整齊,一看就是刀傷。
“打架了?”李絕打開醫用箱,從裏面掏出藥棉和消毒水,不疾不徐的給他清理傷口。
秦盛沒吱聲,眼睛盯着女人低垂的腦袋看。
看人得就眼緣,秦盛也覺得奇怪,自己怎麽就覺得這女人有味道呢?
年齡比自己大六歲,動不動板起張臉,明明吓唬不了人,卻總是裝模作樣的。
可裝得再兇,那膽子也就米粒大。
“結婚了嗎?”秦盛忽然問。
李絕頓了下,聲線平穩的回複:“結了。”
秦盛臉上顯出失望的神色。
心道,可惜,真可惜。
第 8 章
秦盛一改平日吊兒朗當的樣子,臉孔板起來,很平靜的看着李絕處理傷口。
傷口有三四公分長,切口有點兒深。李絕想了下,建議:“如果不想留疤的話,可以縫合。”
畢竟傷在小臂,夏天裸,露在外,疤痕有礙觀瞻。
如果仔細縫合,恢複情況會更好一些。
當然,不縫合一樣可以恢複。
“你說呢?”秦盛鼓了鼓腮,反問。
“傷在你身上,決定權在你。”
雖然醫療條件差,但這樣簡單的小手術還是可以做的。
李絕不熱情。
傷口止了血,若是不縫合,這人可以離開了。
她靜等他的決定。
“你老公受了這樣的傷,你希望他縫還是不縫?”秦盛手掌伸開,大拇指依次點着其他四根手指的指尖,狀似很無聊。
這問題問得,李絕眉眼低垂,眼睛裏閃過一絲不耐煩的情緒。
不過,她還是中規中矩的給出了答案。
“縫合。”
她沒辦法回答不縫合,是個正常女人,肯定都會建議老公縫合,除非是不正常的夫妻。
“那就縫吧。”
秦盛懶洋洋的回答。
疤不疤的,他不甚在意,可莫名想在這裏跟李絕多呆會兒。
李絕點頭,手下利索的做着準備工作。
秦盛百無聊賴的等着。
但他不搭話,就是看着她。
簡約的白大褂,利落的馬尾,幹淨的指尖。
李絕身上透露着一種簡單的美,這種美不驚豔,但耐人尋味。
初看時,會感覺李絕長相一般,畢竟中國人多,長得漂亮好看的姑娘不在少數。
可李絕這平淡的五官,會越看越有味道。
象吸鐵石,不知不覺的吸引到你,當你驚覺想逃開,卻為時已晚。
李絕動作有條不紊的,沒有因為男人的注視而有任何的慌亂。
她的職業是醫生,做手術是再平常不過的。
她知道秦盛的眼神在追随着自己,是以手下的動作加了速,早做完早把這主兒給打發了。
準備好,李絕命令他:“擺正胳膊,先給你打麻藥。”
局麻,否則會疼死。
秦盛晃了晃腦袋,老僧入定般的拒絕:“不用。“
李絕詫異,眼睛嗖的睜大,擡眼看秦盛的表情,判斷他是否在開玩笑。
可他臉上表情極其正,沒有半絲玩笑的成分
“會很疼。”李絕瞳孔縮緊,“比你打架時疼。”
這年頭,混混都愛逞英雄。
李絕記得自己看過一條新聞,某個年輕的小混混,想在大家跟前表演切腹,本意是想露一手火一把,誰曾想,一失手把自己送上了西天。
不作不死。
李絕感覺現在的秦盛就是。
“開始吧。”秦盛催促她。
眼見他心意已決。
李絕也懶得多說話。
他都能忍了,自己還有什麽下不了手的?
多縫幾針就是了。
總得給他個表現的機會。
李絕消毒完,埋頭認真手術。
她左手執有齒鑷,提起皮膚邊緣,右手執持針鉗,進針。
頭頂傳來吸氣聲。
意料之中,李絕在心裏暗嗤了聲。
這針實打實的紮在肉上。
肉連心,不疼才怪。
有本事,別吸氣。
李絕故意放慢了手下的動作。
一針一線的縫合。
頭頂的吸氣聲隐隐有點兒顫,可見秦盛疼得不行。
但他在極力的忍。
真特麽的疼。
不可想象的疼。
秦盛在忍耐中,使力的盯着李絕的發頂。
借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李絕的發絲烏黑油亮,透着淡淡的光澤感。
一看就是很健康的。
黑長的馬尾辮遮住了李絕頸間絕大部分的肌膚,只隐約在發絲間露出一絲白皙。
黑發的襯托,顯得那影影綽綽透出的肌膚特別的白。
宛如潤澤的白玉。
傷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若是正常情況,李絕只需個三到四針就可以了。
可這次,她認真仔細的縫了六針。
這家夥比自己小六歲。
六年的距離,相差了太多。
自己已經是大醫院裏正經八百的醫生,他還在守望村穿街溜巷的當混混。
這六針,算是給他不成熟的一種懲罰。
希望六年時光過去,這人不至于渣死。
最後一針結束,李絕收好尾,這才擡眸看向秦盛。
面前男人的樣子,有點兒狼狽。
李絕想調侃他句,但忍了忍,放棄了。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狗咬你一口,你總不能反咬回去。
秦盛滿頭滿臉的汗。
頭發象從水裏澇出來一樣,濕噠噠的貼在頭皮上。
眼神依然很亮,只是亮裏透着點兒紅。
估計是疼紅了眼珠。
李絕很輕松的拍了拍手,提醒他相關注意事項。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秦盛沒動,眼眸沒什麽溫度的掃了眼桌上的紙張。
“李醫生好象漏了一道流程。”
李絕思索了下,內心一沉。
自己還真是小瞧這家夥了。
李絕轉身從側旁的箱子裏翻找了下,找出張手術同意書,放到桌子上,唰唰填了幾筆,然後往前一推:“對不起,請您簽字。”
小手術也是手術,她竟把這點給忽略了。
秦盛用沒事的那只手拽過那張紙,慢條斯理的看。
他看得慢,李絕卻等得心焦。
這樣的家夥,得理不饒人,止不定真被他給賴上。
秦盛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在看着這張薄薄的手術同意書。
看到最後簽字的那欄,他忽然把紙張朝桌上一擲,人也飛快的起了身。
“以後長點兒心。”
留下這句話,秦盛沒簽字,轉身走了。
李絕一臉的莫名其妙。
怪人就是怪人,找事都是別具一格的。
尹剛去而複返,聽說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李絕竟然做了個小手術,他表情特別興奮。
“行啊,你,鳥不拉屎的地兒,你也能做手術,給你點個贊。”
“別貧了。”
尹剛興奮完,表情又有些複雜。
他語氣頗為感慨的說道:“今天我真是見識了什麽叫山裏人。”
李絕意外的看他。
尹剛嘆了口氣:“剛才應該帶着你,讓你長長見識。”
他用手比劃了下。
“老石家裏就這麽大,除了炕和桌子,啥啥沒有。”
老石就是剛才帶着婆娘來看病的那個。
李絕“切”了一聲:“你錯了,得有鍋碗瓢盆。”
基本生活用品沒有,那怎麽生活。
尹剛點頭,“對,是有鍋碗瓢盆,材質全部是石頭。”
尹剛朝天翻了下眼珠:“你見過石碗麽?就是泥沙瓦塊做成的碗?”
李絕想了下,語氣不确定的回答:“好象是見過。”
石碗其實不稀奇,只是用的人少。
尹剛都不知怎麽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剛才他的确是被震撼到了。
以為守望村各家各戶應該跟老張家或者村長家差不多。
可進了老石的家,他才知道,那都是小巫見大巫。
老張家是真富,老石家是真窮,窮得叮當響。
難怪老張媳婦連塊壞肉都不舍得扔。
吃不起肉的人家,一塊肉沫星子也是寶啊。
後來老張跟尹剛說了實話,那肉是別人送的。
自己家,是絕計買不起的。
尹剛用手抹了下眼角。
李絕好奇:“怎麽,想哭?”
尹剛點頭:“有點兒。”
他語氣挺低落的。
“這樣的地方,我忽然不想呆了。”
尹剛的心緒挺複雜。
只兩天的功夫,心裏便起伏良多。
一個讓你深感心痛而又無能為力的地方。
有點兒呆不下去。
李絕沒吱聲。
這種感覺她也有,只是不想說。
情緒是會傳染的。
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疊加起來,可能成了四句。
李絕不是個當逃兵的人,她想認真踏實的走完這365天。
日子橫豎都是人過的。
別人能挨的日子,憑什麽自己就不能挨。
中午時分,何主任和小衣幾乎是踩着飯點回來的。
一回來,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擠到水井邊。
撲棱撲棱的洗臉。
李絕表情奇怪的偷瞄了兩人幾眼。
只覺得有股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漫延。
待她要細看時,小衣已經一臉燦爛的跳到了她跟前,特別谄媚的讨好她:“李醫生,你們辛苦啦,這次我和何主任啥啥收獲沒有,下次換我倆工作,你和尹剛去放風。”
說得好象真在蹲監。
“為什麽是我跟尹剛搭伴?”
小衣一愣,表情有絲尴尬:“難不成,你想跟何主任一起?”
/李絕拍了下她的腦袋:“想什麽呢,我是想問,為什麽不是咱倆一起?”
小衣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口齒伶俐的給出答案:“兩個女人在一起,萬一遇到緊急情況怎麽辦?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這理由還真是充分。
李絕服氣的點頭。
第 9 章
全村就老張家有部電話,大家有個大事小情的,都是去他那裏打。
常來常往的,鄉親們都是付個話費,不能讓人白白的提供便利。
吃過晚飯,李絕和小衣去他家打了個電話。
老張兩口子特別熱情,一副電話盡着你用,想啥時來就啥時來的表情。
張曉花也在家。
自從兩人談了女人間的私密話題後,她見着李絕跟見了親姐差不多。
她攬着李絕的肩膀,把人送到電話機旁。
小衣被莫名諒在後面,表情特別不爽。
她覺得這個張曉花看着就不順眼,還帶見人下菜碟的。
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個破護士,所以犯不着巴結讨好?
看她對李絕的熱情勁,小衣渾身不舒服,借口肚子難受,就先回去了。
李絕不知道小衣肚子裏的彎彎繞繞,心裏還有點兒奇怪,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變了。
“李醫生,你随便打,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曉花把電話機上的罩子拿開,又拉了張椅子給李絕坐。
她自己也在電話旁坐下,單手支頭,看着李絕的臉,“打吧。”
被人這麽盯着打電話,平生還是頭一回。
李絕想讓她回避下,又覺得不好意思。
心裏略微斟酌,橫豎是打給父母的,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絕撈起電話,撥打了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通了。
老媽熟悉的聲音隔着電話線傳來。
“小絕?”
“嗯,是我。”
一聽老媽的聲音,李絕聲音忽然就有點兒哽。
媽媽的聲音讓她一下子就記起了溫暖舒服的家。
舒服的床,可以看遍全世界的網,可以帶你體驗悲歡離合的電視機......
以前再平常不過的東西,現在卻都變成了遙不可及。
“你這孩子,怎麽才打電話,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快擔心死了?”
老媽的埋怨連珠炮似的砸過來。
“你們吃什麽,在哪裏住?有洗澡的地方嗎?”
李絕咬了咬唇,勉強笑着回答:“有單獨的屋子住,村裏安排了吃飯的地方,可以自己打水洗澡,您別擔心,都挺好的。”
“你這孩子我還不知道,總是報喜不報憂的。”
媽媽開始絮叨:“你說你傻不傻,人家都避着,就你老老實實的往槍口撞,讓你去守望村你就去,你就不能變通着找個理由?哪怕說我癱了也行啊?”
李絕笑得無可奈何的。
“媽,人都不傻,你病沒病的,不是我說句話就好使的,再是,好不好的,您別這麽咒自己。”
“話說回來,你那幾個同事人還行吧?媽就怕他們人不好,讓你在那裏受氣......”
眼看母親的話匣子拉開,一時半會兒收不住。
李絕忙出聲打斷了母親的絮叨。
“媽,我是在老鄉家打的電話,就是告訴你一聲,我一切都好,沒事我就挂了啊。”
在老媽意猶未盡的話語裏,李絕狠心把電話給挂了。
老媽的話頭起開了,聊個通宵沒問題。
特別是面對自己這個大齡未嫁的女兒,老媽要關心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學習學習,李絕打小就是好孩子,一直在學習中長大。
好容易在高中早戀一回,還沒等拉個小手就被母親大人給發現了。
生生将這段戀情扼殺在了萌芽階段。
自此,李絕聽話了,象她的名字一樣,絕了談戀愛的心思。
一路順暢的上了大學,念了研究生,直至參加工作。
李絕淡定了,老媽可就不淡定了。
成天催她,“趕緊談戀愛,找男朋友啊。”
李絕就揶揄老媽:“不是不讓我談麽?”
“小的時候不讓,大了再不讓,你就老死家裏吧。”
老媽又氣又急的。
可男朋友這種生物,靠的是緣份,光急是急不來的。
李絕感覺自己現在清心寡欲的,找不到想戀愛的那種情緒。
不是沒有男人追,可李絕見了他們,壓根不想談。
為什麽不想談?
她也說不上來。
她總這樣安慰母親:“甭急,時機不到,萬一到了,估計就象老房子着了火,啪啪就着了。”
有這樣一個獨生女,老媽能有什麽轍?
曉花見李絕打完電話,期待的拉着她的手:“去看看我睡覺的地方吧?”
睡覺的地方有什麽好看的?
李絕跟着曉花,來到了她的屋子。
還真是有看頭。
沒有千篇一率的大炕,這間屋子的側邊上放着一張單人床。
沒有任何特色,就是非常簡單的木板床。
幾根木棍加上一塊木板,撐起了一顆向往外面世界的少女心。
床上面鋪着大花的褥子,倒底是女孩的房間,挺幹淨的。
床頭的凳子上放着一個大木箱,木箱頂上是面立着的圓鏡子。圓鏡子旁是山裏罕見的幾瓶化妝品。
再側面就是一排釘子,上面零星挂着女孩家的衣裳。
李絕的手在那些衣服間輕輕滑過。
“你的衣服,挺多的。”
在這個山村裏,曉花的衣服肯定是首屈一指的。
不管是穿的,就連衣食住行,也都是頂尖的。
李絕去過幾家,象尹剛嘴裏說的一樣。
地地道道的山裏人。
窮得,只能裹腹罷了。
任何地方,任何角落,都存在着貧富差距。
曉花自豪的昂了昂頭:“都是我叔幫我買的。”
屋子看完了,李絕就想回去了,她順着曉花的話頭附和道:“你叔真好。”
曉花縮頭縮腦的關了房間的門,推着李絕坐到自己床上。
李絕看她動作神神秘秘的,心裏有些沒底。
“有事嗎?”
曉花扭捏的擺弄着自己的指尖,聲音如蚊蠅般。
“李醫生,我,我緊張。”
李絕只感覺好笑,“我讓你緊張了?”
“不是,”曉花擡頭,“我,我想跟秦盛那個,可是,李醫生,他會不會嫌棄我?老人們都說,女人主動是不好的,會被男人輕賤。”
李絕也不知說什麽好。
她的手無意識的拍了拍床鋪,感覺還挺舒服的,可見褥子鋪了好幾層。
“我沒有經驗,給不了你幫助。”
李絕老實回答。
她不想給曉花任何的誘導,以免以後她上當受騙,對自己懷恨在心。
可她終究不忍心,還是多說了句:“秦盛這人,我不看好,你自己慎重考慮下。”
曉花在這村子裏,過得跟公主差不多。
家庭條件好,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拔尖的。
眼光也與其他女孩不同。
她看不上村裏那些土氣的女孩,成天就知道上山幹活,臉曬得跟煤炭似的。
跟她們,曉花沒有共同語言,也沒有傾訴的欲望。
可山外來的李醫生不同。
她長得漂亮有氣質,雖然年齡大點兒。可她一言一行,都讓曉花感覺到了外面的氣息。
那個叫小衣的護士,雖然也是山外來的,可她鼻孔朝天,眼睛瞪得比天高。
曉花對她沒有好印象。
對李絕,她倒是想特別的親近親近的。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曉花想學學李絕身上那股自帶的淡然和從容。
生活沒滋沒味的朝前走。
李絕生活特別單調。
睡覺、吃飯、看診。
每天都差不多,一成不變的。
縫了針的秦盛特別消停。
連着一個多星期都沒出現。
李絕都快忘了他長什麽樣子了。
到第十二天的時候,李絕有點坐不住,早上在村長家吃飯的時候,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了。
“村長,那個秦盛去哪兒了?”
村長坐在院子裏抽煙袋,聞聲扭過頭,挺驚異的問:“李醫生找他有事?”
秦盛成天晃晃悠悠的,跟李醫生這樣的人八杆子打不上。
李絕把最後一口飯扒進嘴裏,含糊不清的回答:“他胳膊縫了針,該拆線了。”
當初跟他講好十天後來拆線,可他沒來,這眼看第十二天了,本着對病人的負責态度,李絕有點兒着急。
村長吧嗒下嘴,吐出口濃濃的煙霧,想了半天,說道:“好象是去東山打兔子了。”
李絕一聽,挺好笑的翻了個白眼。
這混混的日子還真是過得風生水起,不是遛街就是上山打兔子,逍遙得不得了。
“那您見了他,讓他趕緊去找我吧。”
村長覺得拆線這事不是件小事,把煙袋擱到一邊,“我這就找人去把他尋回來。”
李絕回了院子,小衣和何主任戴着草帽拿了袋子,正準備往外走。
“這就走了?”李絕看眼天,感覺他倆積極得有點兒古怪。
這才剛吃過早飯,估計上山會有露水。
小衣以為李絕不想幹活,趕緊争辯:“李醫生,咱們可是講好了的,今天你和尹剛當值。”
李絕點頭:“我知道,你們想忙什麽趕緊去吧,我就是随口一問。”
何主任咳嗽了聲,端出領導的架子,囑咐了李絕幾句:“對待村民一定要熱情,不許對他們的穿着評頭論足的。也不能嘲笑他們的無知,得盡心盡力的給他們看診。有特殊情況,我們可以請求醫院幫助。”
李絕和尹剛點頭,目送兩人走遠。
尹剛咝拉下嘴,撞了下李絕的胳膊:“你有沒有感覺到一絲怪異?”
李絕頭也沒擡的坐下。
“沒感覺。”
尹剛思慮了半天,搖搖頭:“可能是我想多了。”
尹剛到仁義醫院的時間很短,剛來不到一個月就跟着何主任過來了。
對仁義醫院內部的事情,他知之甚少。
但何主任的威望,他是略知一二的,技術過硬,水平拔尖。
他一門心思的想跟着何主任學。
為了學得真傳,他都豁出大好的青春進了山。
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對何主任的印象卻慢慢發生了改觀。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個何主任,好象不是想象中的那麽高大。
偶爾,尹剛會懷疑自己的選擇。
“哎,你聽說了沒?一年後,何主任回去就會高升了。”尹剛神神秘秘的對李絕說道。
“高升?”李絕蹙了下眉頭,表情平淡的說道,”那就預祝何主任好運了。”
“你這口氣......”
尹剛探究的看了眼李絕:“怎麽聽起來,你的口氣不太對啊,是不是有什麽□□?有的話,透露出來聽聽。”
“別貧嘴了,幫我整理整理病歷。”李絕明顯不想多談,找個理由把話題岔開了。
尹剛挑挑眉,無可奈何的低頭幹活。
兩人圍着一張桌子,低頭各自忙碌着。
過了一會兒,兩人之間的空白桌面上突然多出一只男人的胳膊,緊接着傳來秦盛低沉而客氣的聲音。
“李醫生,麻煩幫忙拆拆線,謝謝!”
第 10 章
李絕和尹剛都挺詫異的擡頭。
十幾天不見,感覺秦盛象是吃錯了藥,忽然就正經說人話了。
小夥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酷帥,只是人好象比十幾天前瘦了些。
“請坐吧。”
為了方便李絕操作,尹剛自發自覺的站了起來,示意秦盛坐下。
秦盛說了聲“謝謝”,在桌前的凳子上中規中矩的坐好,坐姿挺正,腰背筆直的挺着,頗象電影電視劇裏的正面人物。
聽他這麽客氣有禮的講話,李絕有點兒不适應,不住的擡眸瞄他。
想看看他是鬧夭呢還是裝酷呢還是忽然就回頭是岸了。
可這家夥裝得太深。
看了半天,李絕愣是沒看出來。
李絕飛速而專業的替秦盛拆了線,又給拆線部位消了毒。
“好了。”
秦盛擡起胳膊看了看,再次對李絕表示了感謝:“謝謝李醫生。”
他這麽頻繁的道謝,李絕有些不自在。
“不用這麽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李醫生,我最近經常肚子疼,不愛吃飯,渾身無力,能幫我看看是怎麽回事嗎?”
秦盛垂下胳膊,認真的向李絕問診。
他的黑眸很深,看向李絕的時候無比嚴肅。
之前吊兒郎當的語氣,又叫老婆又說自己胸大的,這會兒一口一個尊稱,李絕倒覺得自己要消化不良了。
她擡眼看了看他的臉,又示意他伸手,指尖觸在他的脈博上摸了會兒脈。
之後,又拿起壓舌板,繞過桌子走到秦盛跟前,示意他張嘴。
秦盛似乎有點兒不情願,“舌頭就不用看了吧?”
李絕秀氣的眉頭一擰:“你是醫生我是醫生?咱倆誰聽誰的?”
秦盛聞言,妥協的嘆了口氣,乖乖的張開了嘴巴。
可能是剛吸過煙的緣故,他的嘴巴裏有股淡淡的煙草味兒。
煙草味兒混着他身上輕淺的味道,似有若無的往李絕鼻尖飄散。
李絕咬了下牙齒,将自己發散的思緒收回來,認真看了看秦盛的舌尖。
看完,她放下壓舌板,走回自己的座位。
把看診情況在病歷本上寫了寫。
寫的過程裏,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各種症狀的指向都不太妙。
她斟酌着問道:“最近有便秘現象?”
秦盛表情有些奇怪,淡淡的嗯了聲。
“發過燒?”李絕緊接着問道。
驚詫在秦盛的黑眸裏一閃而過。
他再次點頭:“不過吃了你給開的消炎藥後便會有所好轉。我覺得無所謂,也就沒當回事。”
李絕沉默不語。
如果她估計不錯的話,秦盛這些症狀綜合起來,應該是胰腺癌。
可這麽年輕的小夥子,能得胰腺癌?
李絕又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沒确診,她不能妄下結論。
筆尖在紙上沙沙的跳躍着。
“疑似”兩字後面,李絕頓了筆。
她讓秦盛稍等,叫了尹剛進屋裏。
兩人在屋裏相對而立。
“你覺得我的判斷對嗎?”李絕表情深沉的問尹剛。
尹剛思索了半晌,“我感覺也象。”
“事關重大,我還是讓他到仁義醫院做個穿刺活檢。”李絕神情挺複雜。
萬一是呢,別影響治療。
如果不是,那就算萬幸了。
不管秦盛是好是壞,但他現在的身份是自己的病人,自己身為一個合格的醫生,要對他的身體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