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糖醋鯉魚
杜三鈕裝作沒看見, 匆匆扒拉完碗裏的粥,道:“我回家喂牲口去了。”
“哦。”衛若懷下意識應一聲,反應過來她說什麽, 放下筷子, “等等我, 和你一起去。”
杜家的豬吃摻了草或者菜葉子的豆餅、豆渣、麥麸, 而喂熟食又比生食效果好,杜發財便在院裏支口鍋專門煮豬食。
杜三鈕上午割了青草,但是她沒打水。衛若懷見缸裏有半缸水,估摸著煮好豬食,再給牛和驢喝點, 差不多就見底了, 便拎著水桶拿著扁擔出去。可把杜三鈕吓得不輕,“你會挑水嗎?放在那兒,待會兒我去。”
“不會就學啊。”衛若懷說得挺簡單,也很容易就打滿兩桶水,輕輕松松挑起來。然而他雙腳一動,扁擔不受控制的晃悠幾下, 衛若懷心裏一慌, 撲通!
“少爺?!”鄧乙大驚失色,尖叫道:“您, 您沒事吧?”慌忙跑過來查看他有沒有受傷,“我說什麽來著,讓小的來, 你非要自個挑——”。
“閉嘴!”衛若懷習武多年,反應夠快,一閃身就躲開了,“我沒事。”吞口口水,十分想不明白,“它,怎麽就掉下來了?”指著原本挂在扁擔鈎上的水桶。
“沒挑穩就掉了呗。”鄧乙真想送他一對白眼,而當務之急是,“先把另一個放下。”說著話,繞過他拎住水桶。
衛若懷肩膀上一輕,“幹麽啊,我得給三鈕送過去。”
“這一桶水?”鄧乙詫異的瞪大眼。衛若懷鄙視他一眼,“誰說一桶。”從井裏又打一桶水,指著扁擔,“拿著。”一手拎一桶水去三鈕家。
杜三鈕正在喂牛,扭頭看他過來,想問怎麽不用扁擔?就看到緊跟著他的鄧乙一個勁沖自個眨眼,無奈地搖了搖頭,當作沒看見閑置的扁擔。
衛若懷碰到一次丁春花和杜發財皆不在家,三鈕的堂嫂和堂哥也不在周圍晃悠,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他必須抓住機會。不但把水缸注滿水,衛若懷還把堆在院裏的木頭全劈了。
丁春花回來家見廚房的屋檐下堆著一小堆木柴,別提多心疼,“鈕啊,娘跟你說過多少次,廚房裏沒木柴了就燒麥稭,木頭等你爹回來在劈開。你現在和以前可不一樣,你如今是——”
“停!娘,木柴是衛若懷劈開的,和我沒關系。”杜三鈕之前答應給衛若愉做罐頭,衛若懷拎那麽多水,劈那麽多柴火,用來洗桃做罐頭真真再好不過,“我忙著呢。”
“衛……隔壁的?”一見她點頭,“個死丫頭,怎麽能叫若懷跳水劈柴,他哪能幹這活兒,看你爹回來家怎麽收拾你。”
杜三鈕才不怕她爹,“若懷自個要做,我攔都攔不住,不信去問鄧乙。”
丁春花立馬出去找鄧乙。甫一進門就被錢娘子拉去廚房,“少夫人做的老鴨湯,我給你們留一盆,你端回去和親家公喝。對了,用的是你家的老鴨子。我原本說殺只雞給少爺補補,少夫人非要我殺鴨子。我,我這也沒經過你同意。”
“什麽同意不同意的,一只老鴨子而已。”丁春花一聽這話,少了一只下蛋的鴨子也不覺得心疼,“我還沒見到若懷,他人呢?”
“少爺說他累了,在房裏歇息。坐十幾天的馬車,也就大少爺和二少爺身體好受得住,換我年年來回這樣可受不了。”錢娘子說著話遞給她一盆鴨湯。
丁春花頓時覺得手有點軟,心有些虛。沒敢在衛家多耽擱,同錢娘子随便扯兩句就回家,到家又使杜三鈕送來一只五年的老母雞。
錢娘子以為丁春花疼女婿,別提多高興了。知道真相的衛家哥倆也沒往“補償”那方面想,挑水劈柴火而已。
等杜發財回來家,得知衛若懷幹的事,對他更加和顏悅色。這一點衛若懷倒是發現了,于是,每逢夫妻倆同時外出,衛若懷就放下功課去隔壁幹活。起初杜三鈕還勸他兩句,後來見他一副“這才多少事”的神情,便不再管他。
衛若懷見縫插針刷存在時,杜家村也發生兩件事。合離的女人不愁嫁,可被婆家攆回娘家的女人沒人要。陳萱被她爹娘敲打一番,陳家老兩口又找村長從中說和,那家人想著娶個媳婦不容易,又把陳萱帶回去。
趙招弟在杜家去趙家提親的一個月後嫁到杜家村。速度快的饒是杜三鈕這個見慣了閃婚的人也不禁瞠目結舌,逮著杜小魚連連問:“怎麽這麽著急?”
“聽說我嬸子還嫌慢呢。”杜小魚也不能理解。東邊陳家出了個陳萱那種極品,陳家也沒逼得閨女趕緊滾蛋,“回頭我得問問小叔,趙家是何方妖孽。”
“別當著你嬸娘的面。”杜三鈕也想知道,端的是怕趙家人三不五時地來杜家打秋風。
杜小魚眉頭一挑,“那當然,我又不傻。”一頓,“三鈕,我娘這幾天正找人給我說親,怎麽辦?我還不想嫁啊。”
“不想嫁就和你娘說,我大姐和二姐快十九歲才嫁人。”杜三鈕前世沒結過婚,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在嫁娶這方面的見識不如杜家村的老人們,“我娘說過,先定下來。不然等你想嫁人再找人說親,就會發現和你年齡相仿的好後生早被人搶走了。”
杜小魚細細一想,“你說得對。難怪衛小哥的動作那麽快,成績剛出來就去你家提親。”
“我們在說你。”杜三鈕佯裝生氣,“你再這樣我可走了。”
“得得得,不說他。你難得抛棄衛小哥來找我玩,我才沒這麽不識趣。”一見杜三鈕作勢要走,杜小魚笑呵呵拉住她:“嬸娘想跟我們家的人一起釀葡萄酒,奶奶叫我來問你教不教她。”
“教啊。你們現在是一家人。”杜三鈕說:“明年小麥得去縣裏上學,指望你叔那點錢可供不起。”
“你,她和你說的一樣欸。”杜小魚道:“我還以為她給自個找理由呢。”
杜三鈕說:“拿小麥當借口也正常,但是她說得也事實。反正你奶奶和你叔沒分家,賣的葡萄酒叫你爺爺奶奶收著就是。給她留下買菜買肉置辦衣服的錢,想來她不會有意見。”
“如果她不同意呢?”杜小魚忙問。
杜三鈕聳聳肩,“那就說明她有自個的小心思呗。小麥家這些年存的銀錢不能叫她知道。她在宮中這麽多年,誰知學了多少陰謀陽謀。”身邊好幾個人精,杜三鈕從不敢小瞧古人。可是任她做夢也沒想到,她還是小瞧了趙招弟。
趙招弟嫁到杜家村之前打聽過,杜家村的村民都特鑽營。然而在得知果酒是杜三鈕教給村民的,震驚的同時慫恿杜小魚去找三鈕,她要跟杜三鈕學做葡萄酒。
杜小魚和三鈕的關系最好,全村老少爺們都知道,沒法推,便把人帶了過來。
杜三鈕見小魚很窘迫,又看了看站在她身邊一臉坦然,麥膚色,濃眉細眼,膀大腰圓的女人,終于明白她為什麽能順利出宮。甭說貴人看不上她,就這幅相貌宮裏那些心思龌龊的太監也瞧不上她。
只是這看著安分其實一點也不安分的女人,确實有點難打發。杜三鈕想了想,“過三天你再來,我家的葡萄現在還不能摘。”
趙招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葡萄架上一半青一半紅,“那就去買啊。”說得理所當然。
杜小魚很想捂臉。三鈕不受影響的笑了笑,“我做的葡萄酒留著自家喝,又不拿去賣,這些足夠了。”
“不賣?”趙招弟一副見鬼的樣子,“你怎麽想的?你姐夫可是迎賓酒肆的東家,多好的門路。”
杜小魚的嘴巴動了動,,杜三鈕搶先道:“我不缺錢。”
趙招弟一噎。想當初她進宮當粗使丫鬟便是因為家裏窮,每年的月錢也托差役送來家,以致于她在宮裏十來年,也只存下二十兩銀子。成親那會兒花去一些,如今還剩十來兩。瞧著不少,也不過是杜家村普通村民一家三年的嚼頭。
娘家靠不住,身上只有這點錢,相公還有個十歲大的兒子,趙招弟特別沒有安全感。在杜小麥的奶奶提出,賣的酒錢她收著,心裏不大樂意的趙招弟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杜小魚家的條件雖說不如三鈕家,可她從小到大沒受過苦。底下有弟弟妹妹,想買個發簪之類的不如三鈕想買就買,她娘偶爾也會給她買一根。自個做的荷包、團扇之類的,拿去縣裏換的錢,她爹娘也不要。所以杜小魚不能理解趙招弟,必須賺很多錢,錢少就活下去的想法,“嬸娘,等過幾天再來。”
趙招弟擡眼看了看三鈕,還想勸她改變主意,杜三鈕卻不想聽,“天快黑了,小魚,你該回家做飯了。”
“三鈕姐這麽早就做飯?”衛若愉見大門沒關,大步流星進來,聽到她說的話,下意識看了看太陽,“還沒到酉時呢。”
杜三鈕臉色一黑,她當然知道現在不過四點多,“你跑來幹嘛?這個點不該在家看書?”
“給你送魚啊。”這些日子杜三鈕一去衛家,被岳父大人誇贊的衛若懷開始明目張膽的纏著她,搞得衛若愉想跟他三鈕姐說句話都找不到機會。終于逮到祖父帶著兄長外出會友,衛若愉寫完衛老布置的功課,拎著家丁剛剛捉上來的鯉魚過來,“祖父說他明天下午回來,我晚上在你家吃啊。”
“說得好像你晌午不是在這邊吃的一樣。”杜三鈕遇到過不少聰明人,也遇到過耍小聰明的人,但是沒人試圖把他的想法強加到自個身上,偏偏這個趙招弟就是這樣的人。從來沒顯擺自個有個好婆家的杜三鈕一把拉過衛若愉,“知道他是誰嗎?”
趙招弟有幾分眼力勁,見和三鈕同高的少年一身錦緞,“衛家小少爺?”
“對。”杜三鈕道:“他哥是我未婚夫,你覺得我還需要去買葡萄釀酒賣錢嗎?”
趙招弟臉色驟變,紅了黑黑了白,煞是難看。杜小魚見此拉著她出了三鈕家。徒留衛若愉滿臉不解,“什麽情況?她找你買葡萄酒?”
“不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真不懂她這種性子怎麽能在宮裏待這麽多年。”杜三鈕接過魚,“我娘在地裏鋤草,你去找她摘幾根香菜,回來給你做糖醋鯉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