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夢魇
我不記得我是多久沒有這樣的夜晚,睜着雙眼從繁星滿天到日出東山。我高中自從得了抑郁症的同時也得了失眠症,經常側夜未眠,而白天的精神狀态不佳。
後來,雖然重新振作,但是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縱使我逼迫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但是效果不佳。于是我也是自甘堕落也許是禁不起誘惑去網吧通宵。
其實那時的我還很笨,我不喜歡和同齡人聊天,而徹夜不眠的人大多數還是我們同一年齡段。在看了幾集無聊的電視劇,我心裏的愧疚越來越多,索性上網搜治愈抑郁症和失眠的方法。
看了很多或許不正規的解釋,我總結出:疲憊是解決抑郁和失眠的辦法。就是讓自己睡覺前很疲憊,擁有好的睡眠,讓白天的自己很充實。
可是,現實和理想是有差距的,第一天的時候在我跑步歸來躺在床上的時候,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喧着累,但是大腦無比的清醒。晚上的睡眠自然是慘不忍睹,似乎在做夢,似乎又是全然清醒,整個晚上充滿恐懼,身體完全失去直覺,不受自己操控。
後來把跑步改成慢跑,晚上的睡眠好了很多,白天的精神也很好,記憶力似乎又回到從前,之前抑郁症的時候連個簡單的英語單詞都記不住。白天終于有經歷學習聽課,為了使自己沒有時間憂傷,我連課間都安排的滿滿的,成績自然也慢慢回升。
可是正在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時候,顧文林對我展開強勢的追求,拒絕他,他很傷心,我也受到很大的困擾,我的失眠現象又開始回來。
當時的我如果不考慮學校的禁止戀愛,不考慮他喜歡的不是真正的我,我是想談一場戀愛的。可是我放不下藏在心中的感情,也不敢接受一場“早戀”,所以我拒絕了他。
青春期的少女面對一個異性的愛戀,心裏都是開心和期待的,我也是。可是當我再一次受到失眠的困擾的時候,我心中的恨意油然而生。我恨,但我又不知道恨誰,恨他?恨我自己?恨所有不明所以瞎起哄的人?或許都是或許都不是,或許恨自己活在別人的世界裏。
現在我離開了那個我出生我成長的城市,我以為我所有的恨,都随着我離開我愛又恨的城市,一切愛恨情仇都化為烏有,可是我又失眠了,而每一次的失眠都充滿恐懼。
連續幾天的失眠搞得我很疲憊,早早的就睡覺了,臨睡前看了看時間:20點04分。睡覺的時候宿舍的人還在聊天。盡管她們都是高分貝,但我還是睡着了。
我真的好累,我感覺我的腿都虛弱的不是自己的。胸口上似乎有一個無形的大手按着,我感覺我喘不過氣,我大口的呼吸,似乎周圍的空氣也很稀薄,我的床似乎懸浮在半空中,天呢!它在轉!而且越轉越快!我感覺我吓得四肢無力,無法呼吸,大顆大顆的汗水挂在我的額頭上。
突然,我的床急速下降,似乎有好多雲彩從我的床周圍飛升。我害怕,害怕就這樣摔死,我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懼,大聲的叫起來“啊~啊~啊啊啊……”,盡管我竭盡全力,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恐懼吞噬着我的堅強,我的冷漠。我的臉最後還是被吓得成了畸形。
終于,終于,我的床不再動,我終于回到了原位,我再一次聽到舍友的說笑聲。“媽呀,我不能再睡了,我必須醒來!不然,我真的會死!”我努力的掙開眼睛,眼睛是被萬能膠粘住了麽?原本安定的心,又急躁起來,恐懼也一點點蔓延。
“既然眼睛睜不開,我就坐起來,離開這個床!”我相信我能摸着欄杆下去這張可怕的床的,我又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時的興奮差點把自己推向絕望的邊緣,我不願放棄,因為我知道,我放棄了就得死,我不能死,我還有好多事都沒做過,我的人生還是一張白紙,我需要畫上幾筆,即使畫上比白紙還要難看,我也要畫,我還是要醒來,我還是要活着!
我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冷靜思考。我要努力,繼續努力,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可以動了,那似乎是無名指,哦!它真的動了!謝天謝地,終于有點成效了,我知道希望來了。我帶着一種病态的興奮,不停的努力,我不斷的鼓舞自己、告訴自己:馬上就才成功了!
這種病态的興奮,真的幫了我不少,很快,真的是很快,我的胳膊就與身體垂直了,我想即使我醒不來,舍友看到一定會把我叫醒的,一定會的!就在這時奇跡出現了,我的眼睛睜開了,天呢!我簡直不敢相信!How amazing!這種興奮、這種幸福感驅走所有的恐懼,我覺着自己好幸福。
我得意的看着自己的胳膊“媽呀!怎麽是透明的?!”恐懼逆襲而來,我不知所措,心跳非常緊迫,為什麽給我開這種玩笑!為什麽?為什麽?!
我喪失所有求生的欲望,我在絕望中掙紮,不是因為求生而是在質問:我并非紅顏,為何如此命薄?!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這麽懲罰我,讓我死得那麽難看,讓我帶着一張吓得畸形的臉離開!我時而感覺我淚流滿面,時而覺着自己一滴淚也沒留下來。他剝奪了我動、說話甚至剝奪我流淚的權力!
在這種複雜的感覺中,我竟然醒了,這次是真的醒了,我感覺我的身體可以動了,也可以發出聲音了,總之,我是真的醒了!可惜、只有一瞬間,我還來不及動,甚至來不及把眼睛睜開,去看一看真實的世界。我又落入那個恐懼的深淵。一樣的呼吸困難,一樣的動都不能動,只是不一樣的是,我好像處于現實中。我聽到舍友的說笑,甚至平躺着在較高床鋪的我能看到她們在地面上的活動。我在絕望中找到了希望:我還醒着,只是動不了。我死不了了,哈哈,我死不了了!
因為上次的經驗,我終于學聰明了:不在努力的把胳膊往上伸了,那種似乎地球吸引力的吸引力,讓我的胳膊每往上一點就更加困難,而我因為這種反抗更加虛弱。我選擇讓胳膊橫向移動,落在床沿,這樣舍友一定會幫到我的。果然這樣的辦法可行多了。我的胳膊移動的并沒有太艱難。天已經很黑了,舍友也準備睡覺了,我看到張揚拿着洗漱用品經過我的床,我告訴自己要快,要讓她叫醒我。我感覺自己的眼睛都睜開了,頭也傾斜着,手也垂在床邊,她看到我這個恐懼的表情一定會叫醒我的。
她走了過來,靠近我的床“啊!太好了,她看見我的胳膊了!”她抓住我的手“咦~簡直太興奮了,她明白我的意思!”我努力的動動手指,撓了撓她的手心。雖然我用力很大,但經過鉛一樣的胳膊,那力氣已經是似有若無!但她還是感覺到了,她笑了笑,松開我的手“別松開,把我弄醒!”她調皮的拍了拍我的手
“使勁,把我拍醒!”她竟然沒聽到,她當然沒聽到,因為我沒有發出聲音!她坦然的離開。宿舍的歡聲笑語越來越喜悅,似乎很高興她的離開。我絕望的躺在床上,任由命運的宰割。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風雨大作,電閃雷鳴。我只當是我離去時的號角,在這種氣勢宏博中離去,這是對我人生最大的安慰。我坦然的躺在床上,等待牛頭馬面的來臨。果然來了,索命鬼果然來了,不過不是他們,而是她。她惡狠狠的看着我,我很害怕,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她,比害怕死亡更害怕。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面對她,我顯然心虛,我想用被子蒙住我的身體,可惜我動不了。任由她靠近我,她的臉有些畸形,額頭上有一塊淤青,眼神犀利又充滿怨恨。
“你的死和我無關,不是我害死你的,這不關我的事。”我哆哆嗦嗦的為自己辯解着,心裏連一絲底氣都沒有。
“你說無關就無關了?我死了你不開心麽?你不是天天盼着我消失麽?怎麽樣?現在開心麽?”她漸漸逼近,不給我反抗的機會。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很怕讓她看出我的心虛。讓她依然不屈不饒:“我離開的這四年,你過得怎麽樣?是不是像以前你幻想的那樣開心?”
她眼睛轉來轉去,觀察着我的反應。她突然不說話,直勾勾的看着我,眼裏的怨恨凝成一團:“我會讓你內疚一輩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呼吸緊促,差點沒有呼吸,也許她看到我翻白眼的樣子覺着好笑,她終于放過我,确切的說是暫時放過我。“哈哈哈……”她笑着離開。
她這樣張狂的笑,讓我的心裏非常不舒服:“你的死和我無關!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我做出最後的反抗,對于你的死,我是有點內疚,但是你的死和我無關,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我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她突然停止笑,轉過身,似笑非笑的對我說:“你這話過得了你自己的良心關麽?哈哈哈……”她總是知道我的弱點在哪,總能找到我最脆弱的地方。這句話真是對我最大的嘲諷,傷在最弱處。與其這樣內疚的活着,不如死了來的幹脆。
在我想去死的時候,我醒了。臉上挂滿了淚水。我習慣性的看了看時間:20點05分。我穿越時空了,還是夢靜止了時間。恐懼再次襲來,心還在隐隐作痛。我看了看窗外天很藍,似乎還有幾顆星星在閃。我心裏有些疑惑:剛剛是夢?不是真的?剛剛那麽真實,我真的不相信那僅僅只是夢。
張揚回來了,她手裏并沒有任何洗漱用品,倒是像去廁所歸來。我叫住了她:“張揚,剛剛你碰我了麽?”
“恩,我碰你的時候你還撓我手心呢!”還好張揚沒有把我當成精神病人。
咦,真的不是夢,我的感覺沒錯。
“不過,你剛才的樣子好恐怖……”應該挺恐怖,那張被吓成畸形的臉“你的眼睛很恐怖,眼珠似乎不能動,臉部表情似乎挺平靜,可是眼珠好像看到很恐怖的東西一樣,那種感覺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很恐怖!”
我突然生氣了:“看到我很害怕為什麽不叫醒我?!”
她很無辜,也很詫異:“你不是醒着麽?眼睛都睜着呢!”
好吧,好吧,我都無語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表達我心中的恐懼和疑惑。我只是很誠懇的說:“我們一起睡吧,求你了。求你了,讓我跟你睡吧”她答應了,就這樣,我粘着她一個星期,雖然我自己都覺着羞恥,但總抵不過我的恐懼。
得知她死訊的那晚,我夢見了她,她的臉上有一片淤青,似乎頭還留着血,她走近我,指着我說:“是你害死了我,你要償命!”
“不是我,不是我”夢中我一邊害怕的躲避,一邊抵死狡辯。
“你根本不配有我的照片!你有什麽資格把我的照片給其他人,你把照片還給我,還給我!”她逼向我,我被她吓醒了。看了看已經天明,我慌忙從密碼本裏拿出她的照片看看,“還好好在”我松了一口氣,突然發現照片上,她額頭上也有一篇淤青,也有隐隐的血跡。我吓壞了,把她的照片夾在我的一本生物書裏,慌張的帶着密碼本離開我的房間。
沒想到回到學校後依然有她以前的同學來找我要她的照片,我沒想到脾氣那麽古怪的她也有朋友。星期後我回到家後,拿出那本生物書,可是我怎麽也找不到她的照片了。我把我書櫥上所有的書都翻了一遍,就是沒找到。我絕望了:你就那麽恨我麽?連幾張照片都不願留給我。
後來的後來,我經常做噩夢,夢見她想我索命。我再也不敢去學校旁邊的公園,我每一次從旁邊路過後,我都會發燒,好像中邪一樣。
但是自從我來到這個城市,我再也沒有夢見她,我的生活終于回歸正常。沒想到這次又夢見了她,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有夢見她。就在我快要忘記的時候她又出現在我的夢裏。
我依然是似睡未睡,依然像被鬼上身一樣,不能動,發不出聲音。又是突然的雷電之後,她從陽臺的門,踏着一股風,卷着窗簾迅速欺壓在我的身上。
她詭秘的笑着:“這麽多年不見,你過得好麽?”
對于我來說,你一直都在。
“我知道你很讨厭我,你詛咒我去死,現在我死了,你很開心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的。
“你就是個魔鬼,你弄死了我,你弄死了我!你害了我全家,我媽媽瘋了,我爸爸一個人孤苦無依,他那麽自責,這讓我這個做女兒的好心痛!好心痛!”
她哭了,哭得我好自責,是,她的死有和我脫不開的關系,我不該那麽執着,我要是給她打電話她就死不了,這一切的悲劇就不會發生!我是殺人兇手,殺人兇手!但我是無心的,無心的,四年了,你也折磨了我四年,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麽?
“我怎麽能原諒你,我看到我爸爸憔悴的樣子,我就很恨你,看到原本充滿歡笑的院子長滿了雜草,我就想把你整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雖然我不是你親手害死的,但是你敢說我的死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麽?你還是認為你是好人麽?你看過你眼中的自己麽?”
我真的沒見過我自己,鏡中的自己始終是個影像,我從來沒有從我的眼中看到我自己。我只能恐懼的搖搖頭。
“我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是多麽醜陋!”她很氣憤,聲音都在發抖。“你的右眼轉動,看着你的左眼。”
真的哎,真的從右眼看左眼能看到自己,我看到一點,我努力轉動眼珠,我看到自己:黑黑的,一個圓圓的腦袋上只有一個大大的眼珠,這顆眼珠的後面還拖着短短的尾巴。“啊!這個什麽怪物?”
“這是你眼中的自己,你這個魔鬼!”她笑着離開,留下被自己吓壞的我。
自從那晚過後,晚上的我都異常狼狽,蜷縮在牆角,徹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