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恕我直言。”
彭沿扯了扯領口,銳利的眼神掃視一圈會議室裏争論不休的銀行和公司高層。
“在座的各位沒弄清根本源頭,讨論賠償的事是不是過早?”
他不客氣地敲桌面。
一旁往杯子倒咖啡趁機偷瞄他的小秘書慌亂收回盯喉結的目光。
銀行那邊的高層顯然諱莫如深這個能将外貌當作武器的技術總監,底氣不足地說:“你們承包這個項目,卻做不到盡善盡美,讓黑客鑽了漏洞,讓銀行損失整整兩百萬,不是你們的責任是誰的責任?”
“第一次聽說把東西砸爛卻反過頭怪生産商做得不夠結實的,”他冷笑,“你們銀行流動資金不足是不是還要怪客戶存錢太少?”
換了另一位上來,“……彭沿,在你們技術部搭建好這個網絡中心不久,就出現被攻擊的現象,那我們為什麽不能認為是你們沒搭建好的緣故才導致了銀行的損失?”
他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如果你在搭建過程沒向我拿過聯系方式,你的說服力會更大,經理。”
那位支行客戶經理頓時尴尬到惱兇成怒。
于勤也在,他幫腔自己的表哥:“請貴行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查出那個黑客,歸還損失。”
“我們早給了兩周的時間,答應不報警,你們呢,你們除了修補漏洞企圖掩蓋證據,說找黑客連個影子都沒有。”
“不是所有事情都像吃飯這麽簡單不動腦的,麻煩貴行盡早明白這點。”彭沿冷冷地補刀。
小秘書的視線又大膽起來,往他西裝褲渾身充滿力量的軀體流連。
公司高層也忌諱他,稍作解釋,“他講得不無道理,這也說明我們搭建的網絡中心足夠堅固,能攻破防禦的絕非等閑之輩,所以查出這個黑客并不容易,希望你們體諒。”
會議一如既往地以無盡無休的争辯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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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的小秘書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等散會後呆在會議室遲遲不走,有經理的前車之鑒也還是執意向那位技術總監拿聯系方式。
萬一呢。
剛剛偷看他被發現了也沒像客戶經理那樣當衆羞辱。
“你、您好,關于這個項目我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幫助,您能不能給我聯系方式呢?”小秘書兢兢戰戰地開口。
此時會議室只剩那位總監和他低頭整理資料的助理。
彭沿剛有得閑的間隙,正撥通她的電話。
他依舊像方才開會時放手在桌沿,氣場擺在那兒,聽見那位一直偷看他沒轉移過視線的秘書出聲,施舍般地擡眼瞥一瞥,不說話。
電話接通,傳來她沒睡醒的鼻音:“彭彭蝦不要吵,老子有起床氣。”
彭沿忍不住勾嘴角,不同于嘲諷的冷笑,真正的暖笑讓小秘書又看愣了神,絲毫沒意識到能讓他露出這種笑的通話人逃不開戀人的範圍。
于勤的聽力極好,表哥總被搭讪的事沒引起他的注意,反倒是這時整理資料的手一頓,稍微記起營銷部說過他們在一起的事。
原來是真的。
“等我忙完手頭這件事,讓你感受一下我的起床氣。”他特意用喉嚨音說給她聽。
那邊像被吓到立刻驚慌挂斷了他的電話,一陣忙音。
看來她聽懂了。
他不計較,心情稍好。
一直傻站着的小秘書正在猶豫要不要将剛才的話重申一遍的時候,他終于回答:
“除了黑客是你,我想不到你對這個項目有什麽幫助,抱歉,無可奉告。”
還算程度輕的。
于勤習以為常那些被表哥拒的追求者,各式各樣的拒絕理由他從小到大聽了不少。
但小秘書自視甚高,被拒後仍不放棄,“我知道銀行準備讓你們公司做冤大頭,其實黑客攻擊是個人恩怨……”
他擺手打斷對方的話,于勤已經轉頭看向那位秘書。
“你以為我不知道?沒有證據別單憑小道消息畫大餅。”彭沿話裏已經有逐客的意思了。
小秘書終究是自尊心打過了厚臉皮,瞪眼跺腳走了。
于勤停在那兒,等那位秘書完全離開後,說:“你查到了那個人?”
彭沿的眼色閃爍,似是在回憶着什麽。
于勤心思何等缜密,立刻就能猜中表哥果然找到了那個黑客。
只不過在顧忌着一些他不知的原因。
“如果我告訴你,這是家族逼迫我回去的詭計,你信不信?”
于勤的眼神一凜。
“他們很早就被你除去了觀察的爪牙,為什麽現在又開始有動作?怎麽找到你的?”
“離不開姑姑的功勞。”彭沿回,“她是真不喜歡她,勸我沒用竟然要去聯手曾經最讨厭的親家了。”
于勤沒再問了,怕問出一些更深自己不願面對的事。
而他不問,不代表彭沿不問。
“你對她有過好感對吧。”
于勤比預料中反應快,他略一思考就能知道那個她指代誰,回答:“是的。”
“以後別再有這個念頭。”
“好。”于勤默了幾秒,應道。
彭沿心裏有自己的打算,回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從一出生起就被盯緊,那個家族裏的每個人都對他說,你爸爸沒用,幸好生了你這個好兒子。
煩,沒來由的煩,這種煩在成年以後愈發強烈,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而是被當作物件來評判價值,沒人會在乎他到底想做什麽,只會要求他必須做到什麽程度。
養一條狗也懂得喂肉哄乖了再使喚。
他直接被當成一個可以任意操縱的木偶,出色的樣貌不止他有,而同時兼備了能力的只有他一個,家族裏的親戚巴結并利用着他,等什麽時候他從高處掉下來了,狠狠踩上一腳。
他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從他爸死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謀劃怎麽逃開家族的掌控,離開A市來到了S市,費了一點功夫,終于擺脫了家族的聯系。
當然包括了經濟上的獨立,他早些年存了一筆錢,除去其他費用,把房子抵押賠償三百萬也不是不行。
但這個項目還有餘地,還不到他一個人全權承擔的程度。
事情在第三天又有了新轉機,黑客去報案自首了,将偷來的錢全部上交。
銀行松口,不追究法律責任,但項目搭建的費用銀行沒付尾款。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他的下屬紛紛松了一口氣對他說。
彭沿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僅僅是靈敏的直覺和觀察力告訴他哪裏不對。
像是預期的拉鋸戰被中途未知的力量斬斷了。
在下屬們商量着這次有驚無險的難題度過之後去哪兒慶祝時,彭沿撥通了她的號碼。
嘟嘟嘟——
響了三聲秒挂。
他再按通,同時另一只手在筆記本電腦上連接她的電腦情況。
第二次接了,她氣喘籲籲地說:“剛剛夜跑完,腦子一下子短路挂了你的電話,對不起。”
“嗯,沒事,今晚有空嗎?培訓結束後我們去吃飯。”他接受她的解釋,眼睛浏覽着她最近幾天的上網痕跡,無非是編程和AS/MR觀看記錄……有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他眼尖地發現一個帖子內容——不小心給男友戴綠帽怎麽辦在線等急……
他眯起眼。
耳邊氣息仍未穩的女聲說:“李鵲改時間培訓了,我現在在家,暫時不想出門。”
“我忙完了約你出去也不願意?”他盡量平穩着語調。
“哎,再說吧。”話音一落,她挂斷了。
“……”他停下鍵盤的手,停了幾秒,又動了動手指,把那個發布帖子的網站黑了。
同一時間,這邊的張思曉握着手機撐到挂斷電話,然後,她抖得像抽風的手終于将手機弄掉到地板。
好痛……痛到懷疑人生……
喘氣喘得這麽厲害是因為她要掩蓋自己痛得倒吸氣的聲音,一邊喘一邊努力維持自己正常的說話語氣,努力着不讓彭沿聽出一丁點端倪。